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月明沧海 > 第一百八十八章 践行赌约 下
    郑成功凛然道:“依先生高见,本藩现下当先取得一块立足之地,再联合各派抗清武装,共振敌忾同仇之气。”邝露点头道:“民心所向即为天下之大势,得民心者得天下。国姓爷若是能从清虏手中夺取州县,仁而治之,必然能得到民众的支持。再进而夺取一省,声望将响彻大江南北。北伐时,百姓必将箪食壶浆,夹道以迎王师。大军北进将会势如破竹,而清虏必然望风披靡。”

    “当下应该攻打何处?”郑成功心念大动,急切地问道。邝露道:“厦门以北有个同安县城,从海路能直达城下。国姓爷可先派出细作,探查城里虚实,再亲率大军来个突然袭击,拿下县城,先取得粮饷。”郑成功点头道:“同安县令张效龄是个胆小鬼,本藩大军一到,说不上他就弃城而逃。”邝露微笑道:“不战而屈人之兵,如此甚好。”

    “夺得同安县城后,本藩再向何处用兵?”郑成功问道。邝露道:“金声桓、王得仁在江西反正后,清虏从各处调兵镇压。听说广东总督佟养甲亦接到命令,派提督李成栋领兵到江西,广东必然空虚。”郑成功冷笑道:“先生绕了这么多圈子,其意是让本藩出兵广东罢!确实是永历朝廷的好使者,先是到鲁王处当说客,再到本藩这里来劝告。”

    葛明、戚玉听邝露为郑成功出谋划策,皆觉得甚是有理。未等郑成功点破,戚玉已明白邝露本意。而听完郑成功刚才说的话,葛明亦是恍然大悟,暗思道:“原来大哥是想策动郑成功出兵,利用其影响力,收复广东。既然郑成功识破大哥的计谋,不知他是否能出兵?”

    邝露昂然道:“广东沿海义军割据一方,群龙无首,各自为政,只是偶尔骚扰清虏。若是国姓爷能亲率大军入粤,义军皆愿归于麾下,各路抗清武装将然会群起响应。况且潮州等地甚是富裕,国姓爷若是居而有之,则可征粮收饷,壮大军力。”

    郑成功大笑道:“先生不要介意,本藩适才只是开了个玩笑。”邝露深施一礼,感慨道:“国姓爷深明大义,当以大明江山社稷为重。邝某速回广州,联络昔日义军弟兄起兵抗清,以迎接将军入粤。”

    郑成功豪气顿生,正色道:“先生无兵无卒,尚且能奋不顾身抗清。本藩在广东南澳岛起兵,至今岛上还有近千名将士。取得同安县城后,本藩立即移师粤东,攻打揭阳、普宁、惠来等县。本藩还要改奉永历朝廷为正朔,联合各派义师,共抗清虏。”邝露闻言大喜,想不到自己居然立下奇功,说动郑成功归于永历朝廷。

    这时,有个兵士报告原明浙江巡抚卢若腾等人领军来归。郑成功大喜道:“本藩正发愁无管理地方政务的官员,前者想请路振飞大人出山,可他不幸病逝于海岛。卢大人此来有如神助,本藩立马去迎接卢大人。”

    邝露大笑道:“看来天意如此,国姓爷该当攻城略地。在下不再打扰国姓爷了,立即动身到广州。”郑成功让亲兵取来一支令旗,交给邝露,说道:“先生在海上遇到麻烦,只要拿出此旗,没有人敢为难。”邝露谢过郑成功,与葛明、戚玉登船,直向广州驶去。

    有了郑成功的令旗,无论是海盗,或者是义军,都是毕恭毕敬地放行。葛明道:“大哥,郑成功在海上果真有些手段。我看他杀伐果断、治军甚严,手下将士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邝露道:“郑氏家族纵横海上几十年,剪除异已,势力庞大,可以说一呼百应。”戚玉道:“郑成功胸有大志,断然不会满足于海盗般的生活。他改奉永历朝廷确是顺势而为,但亦是想壮大自身势力。”邝露笑道:“我也看出此节,因而劝他攻打广东。”

    戚玉取笑道:“大哥差点让鲁王监国栽了跟头,这次又来算记郑成功,还给郑彩头上悬了一把刀,却又能完成永历朝廷的使命。”邝露赞道:“弟妹确是聪慧过人,我的小计谋都逃不过你的法眼。”葛明问道:“郑成功在海上无可匹敌,攻打县城岂不是以短击长,他能收复广东吗?”

    邝露道:“我亦没指望他能攻下广州城,能使清虏疲于应付即可。”戚玉道:“大哥再趁机乱中取利。”葛明道:“大哥为了复兴大明,赴汤蹈火,可是兄弟还有一事不明。”接着涨红着脸,质问道:“大哥为何要给奸臣阮大铖的诗集写序。”

    邝露一怔,随即说道:“兄弟,我欣赏的不是阮大铖这个人,而是他的诗。阮大铖亦不是欣赏我这个平民百姓,而是欣赏我的才。有时恶人亦有善行,大善人却作恶事,善恶就是一念之间而已。”葛明、戚玉闻言,皆低头沉思。

    过了片刻,邝露又道:“其实有些恶人还有一丝良心,若有机缘,一件小事就会使他蓦然惊醒,正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葛明道:“金声桓、王得仁反正,即是迷途知返。”戚玉道:“洪承畴本是大明重臣,皇帝倚重,臣民推崇爱戴。松山兵败后,崇祯帝以为洪承畴必死无疑,辍朝三日,以王侯规格亲自致祭。洪承畴却投降清虏,甘为汉奸走狗,疯狂屠杀义军,成为十恶不赦的刽子手。”葛明道:“袁崇焕将军为保卫大明,出生入死,却遭到皇帝与百姓的误解,认为他是勾结清虏的汉奸,以至被处以极刑。”

    邝露长叹一口气,惋惜道:“若是袁督师还在,鞑子绝对不能入关。”葛明道:“大哥,我听说永历朝廷已为袁督师平反,谥号为‘襄愍’。”邝露道:“为兄多次上疏,永历帝终给袁督师平反。袁督师的老家东莞百姓早就为他建了祠堂,忠义之士路过,莫不谒拜。”当即吟诗道:

    “吊罢遗祠泪几挥,辽阳回首事成非。

    空留冷庙沧江上,不见黎亭铁马归。

    星落尚疑阴雨暗,风高犹忆阵云飞。

    只今羽檄方驰急,哪得先生再解围。”

    “这首诗是大哥谒拜袁督师祠堂时所作?”葛明问道。邝露摇头道:“不是为兄作的诗。张家玉去年三月起兵道滘,过水南,拜袁督师祠堂,怆然有感,因而作诗。”葛明道:“我听张煌言大人说过张家玉、陈子壮、陈邦彦是岭南三忠,他们忧愤国事,毁家纾难,至死不渝,在广州英勇抗击清虏,皆壮烈殉国。”

    邝露沉痛地说道:“他们率领义军,在广州城郊增城、清远、高明一带,互为犄角,多次重创清狗,迫使李成栋停止追击永历帝,从广西回师广东。张家玉在增城与清狗大战十日,壮烈殉国。陈邦彦的诗书和我齐名,他在清远亦坚守十日,城破被执,惨遭磔刑。最为悲惨的是陈子壮,他率五百义士在高明浴血奋战,全部战死。陈子壮重伤被俘,押回广州。清虏两广总督佟养甲以杀害陈子壮的幼子要胁,妄图逼他变节。陈子壮却宁死不屈。佟养甲逼降不成,老羞成怒,杀害陈子壮的幼子,遍召广州诸绅,坐堂上观其受刑以惧之。刽子手处锯刑时,陈子壮躯体晃动,无法锯下去。陈子壮高声喊道:‘蠢才,锯人需用木板也!”刽子手方才行刑。陈子壮骂不绝口,慷慨就义。其母自缢而死,其妾赵夫人被李成栋纳为内宠。”

    戚玉尚未听完,就开始嘤嘤地哭泣。葛明眼含热泪,握紧拳头,咬牙说道:“血债要用血来还,我恨不得把这些汉奸碎尸万段!”邝露眼睛发红,说道:“我子邝鸿亦被清虏杀害,我与清虏亦是有血海深仇。”

    “大哥,这些汉奸残暴不仁,欠下了累累血债,还能指望他们放下屠刀吗?”戚玉擦干眼泪,急切地问道。邝露坚定地说道:“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能轻易放弃。”葛明气愤地说道:“这些汉奸顽固不化,简直不可救药。父债子还,血债血偿!对这些汉奸必须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若是仇人的女儿年轻貌美,还要杀了她报仇雪恨吗?”戚玉反问道。葛明吱唔道:“这…这还真不好下手。”戚玉微笑道:“明哥哥,可不能说大话啊!”邝露严肃地说道:“个人之恩仇得失,比之国家利益,实在是微不足道。若这些汉奸能够悬崖勒马,转而抗清复明,我当不记仇恨,共图复明大业。”

    正说得投机之时,船老大走进船舱,说道:“邝先生,前方来了条小船,打了旗语。”邝露道:“快靠上去!”说完就与葛明、戚玉背上包袱,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只见两个船夫摇着小船慢慢靠来,小船随着海浪起伏不定。帆船上扔下绳索,小船上的船夫接住,拴在船头上。邝露、葛明、戚玉顺着绳子,滑到小船上。船夫解开绳索,向前划去。

    小船靠近岸边,又驶入一条河流,顺河行了约十多里,进入一个密林中的村庄。一个汉子正在渡口处张望,见到小船后,快步迎了上来。三人弃舟登岸,随汉子来到一处宅院。三人在客厅坐定后,一个年近七十的道士走了进来。邝露又惊又喜,呼地站起身来,施礼道:“老师一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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