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月明沧海 >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代宗师 上
    鲁王在舟山安定后,便着手整顿朝政,封赏文武诸臣,部署抗清事宜。以阮进、王朝先等部驻守舟山,以张名振率军屯兵南田,以王翊所部驻扎四明山,还有温州、处州等地义师遥相呼应。张煌言被封为兵部右侍郎,协理兵事,掌管武官选用和军械、军令等军政事务。在张煌言的运筹调度下,浙东各派抗清武装紧密配合,牵制了东南地区的清军兵力,减轻了福建沿海抗清武装的压力。

    转眼到了鲁王监国五年,亦是永历四年,大清朝廷称为顺治七年。六月间,舟山明军登岸袭击清军,大获全胜。而王翊则在四明山乘势大起,联合各山寨进攻附近清军,多有斩获。鲁王担心清军报复,令张煌言整顿舟山防务。

    这日,葛明陪张煌言登上舟山城墙巡视,只见城墙基座用石条砌筑,内用夯土打实,外用青砖镶砌,宏伟坚固。张煌言道:“万历年间,张可大将军被任命为舟山副总兵,见城墙年久失修,不但无法防御外敌进攻,还挡不住海潮侵蚀,便筹集资金重建城墙。”

    葛明赞叹道:“张可大将军重建的城墙坚如磐石,保得舟山数十年平安,即使现今仍然受益。”张煌言严肃地说道:“虽说有坚城可守,主要还是靠将士们用命。浙东抗清形势暂时好转,只因清虏调动主力进攻西南。”

    “永历朝廷现况如何?”葛明急忙问道。张煌言忧道:“内有各派争斗,外有清虏咄咄逼人进攻,处境甚是艰难。忠贞营主将李锦、兵部尚书堵胤锡病逝后,大顺军改编的将士备受歧视,不但得不到粮饷,还时常被侵袭。李来亨召集所部数万人,自贵州进入川、鄂边境,联合郝摇旗等抗清武装,组成了夔东十三家军,在兴山县的茅麓山坚持抗清。清虏见明军分裂,便令三路大军征伐永历朝廷。孔有德部已从湖广直奔广西。耿仲明因窝藏逃人自杀,其子耿继茂统领部下,与尚可喜所部攻入广东,于二月包围了广州。永历帝不顾群臣劝阻,逃至广西梧州。”

    话音刚落,徐允岩急急走到张煌言面前,禀报道:“张大人,鲁王殿下找您议事。”待张煌言离开,徐允岩笑眯眯地说道:“葛兄弟,弟妹请你速速回去。哈哈!一时不见,如隔三秋啊!”葛明思道:“玉儿如此着急,必有要事。”来不及说笑,急匆匆地走下城墙,来到城中居室。

    戚玉见葛明进屋,急忙拿来毛巾给他擦了擦汗,又端来一杯茶水。葛明喝了大口茶水,把茶杯放到桌上。只见桌上有一个长木匣,木匣上放着一封信,遂问道:“玉儿,这是谁送来的信?”戚玉道:“邝露大哥从广西捎来。”葛明急忙拆开信封,抽出信纸,低声读道:

    “葛兄弟,为兄一向狂傲不羁,特立独行更为世人所不容。然而苍天有眼,荒唐人虽行荒唐之事,却能结交青青和兄弟两个知已。人生得一知已足矣,更何况两个知已。

    你我兄弟意气相投,自马驹桥结拜,一别七年。去年在福建不期而遇,葛兄弟破解了我的题目,又助我策反李成栋,收复广东,天意使然。为兄爱琴如命,得到了月明沧海琴,又是意外之喜。听闻此琴的来历,为兄诚惶诚恐,实是受之有愧!

    满夷侵入大明,占我土地,抢我财物,屠我人民,毁我衣冠,辱我妻女,其恶之大古所未有,华夏热血儿女莫不愤然而起!清虏第一次入侵广州时,我儿邝鸿率北山义士浴血抗战,血洒广州城郊。我曾为此伤心欲绝,但依然擦干眼泪,拿起儿子的剑,再战清虏!为了复兴大业,我亦能抛却私人恩仇,原谅反正的将士。

    江西金声桓、广东李成栋、广西耿献忠、大同姜镶等人反正后,各地义师纷起,永历朝廷占领半壁江山,声势浩大。但是皇上偏听偏信,文臣们矛盾重重,互相攻讦;武将们拥兵自重,以邻为壑,不能同仇敌忾、协力抗清,给了清虏以喘息之机,以至丢城失地,功亏一篑,朝廷亦是岌岌可危。

    尽管时局如此,大明不乏忠臣义士。汉奸尚可喜与耿继茂率军包围广州,数月不克,损兵折将,清将尚可福等人亦被击毙。听说城中民众撄城自守,男子上城战斗,女子送饭,孤城巍然屹立在血火中。

    近些时日,我先是随朝廷逃离肇庆,再逃至梧州,又要逃往南宁。此前,我时常困惑不解:‘大明地大物博,不乏忠臣良将,智谋之士亦多,缘何被几十万鞑子自辽东赶到南海?李成栋为清虏打仗所向披靡,每战必胜,缘何反正后却也是遇敌即溃,最后窝囊地坠马淹死?’

    现时,我终于悟出一个道理:‘主上昏暗,朝臣自私,即使诸葛亮再生,亦难挽回危局!’想通此节,我对永历朝廷深感失望,无法容忍其不战而逃,更不想做一个懦夫!广州是我的家乡,血洒这片热土是我的愿望,亦是我的归宿!

    月明沧海琴悬之壁上,中夜自鸣,铮铮不绝,如同金戈铁马之声,催我奋起抗清。为兄心意已决,定要与广州城共存亡!我从墙上取下月明沧海琴,小心装入木盒,又写了此信,托人送与葛兄弟。

    在你打开信封之时,我已来到广州城,或许正仗剑与清虏搏斗,或许长眠于地下!兄弟见到月明沧海琴,当牢记为兄的心愿,驱逐鞑虏,收复我汉家河山,切记!”

    葛明读完信后,握住戚玉的手,含泪说道:“玉儿,清虏围城数月,广州城外无救兵,内部粮草渐尽,邝露大哥恐怕是凶多吉少,我要到广州城去救他。”戚玉坚定地说道:“明哥哥,我陪你去!”二人找到张煌言,讲了到广州的缘由。

    张煌言沉思片刻,恋恋不舍道:“适才鲁王殿下担心清虏攻打舟山,我便请命驻守舟山对面的鹿颈头,一则与四明山寨呼应,二则可为舟山外援。殿下已准奏,拨下水军和步骑。本来想请葛兄弟助我一臂之力,既然二位义气如此深重,那么就先乘南下采购军资之船到厦门,再转船到广州罢。”又叮嘱些注意事宜,便安排二人搭乘货船离开。

    海上航行虽有些颠簸,好在没有大风大浪。葛明、戚玉多次乘海船,已经习以为常,并未感到不适。这日傍晚,二人来到甲板上,欣赏着晚霞。只见太阳慢慢消失在西方海面上,日落处突现数条放射状红蓝相间的光芒。戚玉拍手道:“明哥哥,好美的景致啊!”船老大却道:“这是反暮光,明日要来台风。我们先在附近找个海岛躲起来,待台风过后再出海。”

    行约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一个小岛。货船驶入岛南海湾中,靠到岸边。船老大指挥水手停好船,抛了铁锚,又用长缆绳把船拴到岸边树上,放心地说道:“这个小岛没有人居住,我往来海上,多于此处避风。”然后请众人到船舱用饭。

    天明后,狂风怒吼,暴雨急降。大海波浪一bō_bō袭来,将趋汹涌,渐大渐高,撞击海岸发出阵阵吼声。船老大皱眉道:“台风就要来了,还是场大台风,在船上太过危险。”遂留下两人看船,余者冒雨上岸,找个山洞躲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风力和雨量骤然加大,大海掀起惊天巨浪,波涛轰鸣,滚滚而来,打在岸边礁石上,水花飞溅,如同下了场暴雪。众人在山洞里看着大海,皆是胆战心惊。一个多时辰后,雨停风弱。众人走出山洞,随处可见被狂风刮倒的树木,遍地皆是断枝落叶。

    船老大当先跑到港湾,见货船虽在海浪中起伏,但却安然无恙。他上船查看一番,发现船体有些部位受损,当即领人用木料等物修补,又派人上岛伐木,取些淡水,打点野味。

    葛明回船上拿了弓箭,与戚玉又登上海岛,在岛的东边射了只山羊。先用短剑拨下羊皮,清理干净内脏,切下最嫩的里脊,串在树枝上。接着生起一堆火,把山羊架在火上,手持羊肉串翻烤。戚玉坐在火堆旁,看着葛明忙来忙去。

    过不多时,阵阵肉香飘了出来。葛明把烤好的羊肉串递给戚玉,又向火上加了把柴。戚玉接过羊肉串,轻咬小口嚼着,含糊不清地说道:“明哥哥,羊肉好香啊!”葛明看着戚玉吃得津津有味,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待山羊烤熟,便灭了火,拉起戚玉,手提烤羊向海岛南港湾走去。

    唳的叫声猛然传来,葛明顿觉心头一震,立即停下脚步,抬头向空中望去。但见一只红褐色雄鹰在空中盘旋,张开的翅膀迎风飘举,锐利的双眼俯瞰着大地。忽地发出咻咻的两声鸣叫,振翅向东飞去。

    葛明顺着红鹰飞去的方向望去,只见天空出现一道彩虹,七种美丽的颜色交织在一起,相映生辉。远处飘来朵朵白云,围着彩虹浮动,更是增添了几分典雅。彩虹弯曲成半圆,就像一道门,似乎往前走几步就能穿门而入。葛明被彩虹深深地迷住,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似是要穿过彩虹门,进入彼端神奇美妙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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