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月明沧海 > 第二百六十二章 安身立命 下
    安顿好众人后,张煌言请葛明到中军大帐议事,屏退亲兵,沉声说道:“清虏侵入江南后,剔发易服,横征暴敛,残酷迫害士民,父老乡亲沦为亡国奴。各地义师纷起,无奈朝廷已灭,义师如同一盘散沙,无法形成合力,共抗清虏。钱肃乐大人委托我到台州,要请鲁王殿下监国,借以号令天下,统一领导抗清武装。鲁王殿下慷慨应之,抱病而出,浙东义师纷纷上表归附,抗清形势顿时大好。尽管殿下无雄才大略,可是在危难中肯于担当,多次亲临战场前线,不避锋镝,带领民众誓死抗清。后来殿下和隆武帝争夺正统,被清虏各个击破,舟山亦失,只好到厦门依靠延平王,居于金门。延平王不满昔日殿下和隆武帝之争,衣食供奉日薄。我虽岁时供奉不绝,但又虑延平王疑心,故近十年不敢入谒殿下。殿下历尽艰难坎坷,飘泊如浮萍,到了金门亦是生活清苦,充饥唯有番薯。”说到此处,张煌言掩面而泣,泪如泉涌。

    过了片刻,张煌言擦了擦眼泪,向葛明深施一礼。葛明慌忙还礼,大惊道:“在下不敢当此大礼,不知张大人何故如此?”张煌言热切地说道:“葛兄弟,清虏此番大举进攻厦门,志在必得。我担心鲁王殿下安危,想请你和葛夫人到金门。你们夫妻文武全才,危急时可护保殿下脱离困境。”葛明慨然道:“张大人放心,我们即使舍弃身家性命,也要保得鲁王殿下平安。”

    三日后,舟山郑军近百艘战船来到南田岛,留下些武器军资。万云龙和弟子们先登上战船,葛明道别张煌言,携妻女亦上了船,扬帆海上,顺利到达厦门。

    万云龙、葛明先是拜见了郑成功,又去拜访熟识的将领。得知郑成功回到厦门后,立即祭祀阵亡将士,厚赐优恤阵亡将士家眷,议定南京战役的功罪,人心渐已稳定。又加紧筹备粮饷军资,把驻守浙东各镇陆续召返厦门,整军练武,准备痛击入侵的清军。万云龙大感放心,便到寺庙里主持香花僧事务。葛明携妻女来到金门岛,把妻女安顿在原住处后,急忙去觐见鲁王,送上了张煌言捎来的金银财物。又召集鲁王的侍卫,共商保护鲁王之策。众人议定,平日严加防护,但有危险,立即把鲁王转移上船,扬帆海上。

    顺治十七年三月,大清安南将军达素率军到达闽南,征集一千多艘战船,停泊在泉州、海澄、同安等港湾内,但见桅杆林立,船帆如云,向船上搬运军资的人络绎不绝,一派紧张的备战气氛。达素马不停蹄,立即开始布置军队,自己与同安总兵施琅率军驻扎同安;以福建总督李率泰为主将,海澄公黄梧为副将,驻扎漳州;令广东水师总兵许龙和苏利部先袭击粤闽郑军岛屿,再寻机从外海进攻厦门、金门。各部清将领令后,日夜训练士卒,收集军事情报,准备趁五月南风正盛,各路大军合击厦门。

    得到清军的战斗部署情报后,郑成功立即针锋相对调兵应对。令镇守南澳岛的忠勇侯陈霸严密监视,防范清军水师许龙、苏利部入侵,再命驻守铜山岛的忠匡伯张进率水师巡视海上,策应南澳岛郑军,阻挡清军水师从外海攻打厦门、金门。接着布置厦门岛的防御,亲率水师驻扎海门,应战海澄方向来的清军;任命林察总督水师,应战同安方向来的清军;调取三镇水师北上,封堵泉州港。在岛上战略要地,皆安排了军镇防守。

    为了免除将士们的后顾之忧,郑成功传令把将士家眷搬往金门岛,并派精兵强将在岛上保护,另调周全斌等部水师驻泊金门外海,防止清军水师从海上偷袭。葛明见郑成功布置缜密,料想金门岛安全无忧,与鲁王护卫交待了注意事宜,辞别妻女,乘船来到厦门岛,与万云龙汇合,参加万礼旧部前冲镇作战。

    五月初十日清晨,正值退潮之时,清军四百多艘战船顺着潮水从漳州驶出,直扑厦门岛附近的圭屿。郑成功见潮水不利,担心战船顺潮流飘向外海,传令所有战船抛下碇石,泊成一条鞭阵形,用铳炮打击清军。待潮平风顺后,有令方准起碇冲杀。清军船队顺风顺潮,来势凶猛,须臾便进入射程。郑军战船率先发射火炮,清军立即发炮还击,海面上顿时烟雾升腾弥漫,炮声轰鸣,水柱接连冲天而起。

    清军数十艘战船突破火炮封锁,冲至郑军战船近前,包围了先锋忠靖伯陈辉与闽安侯周瑞的坐船。清兵们先是射出一轮箭雨,随后跳帮到郑军船上,与郑军将士们激烈地拼杀。郑军其余战船只能发射铳炮支援,却不敢违抗军令起碇上前相助。

    先锋船上战况惨烈,清兵尸体横陈甲板,郑军将士们几近伤亡殆尽,闽安侯周瑞亦中箭身亡。忠靖伯陈辉砍杀一个清兵,便镇定自若地走进官厅内,端坐在椅子上,令两个亲兵搬来火药桶,打开盖子,放在身后。

    二百多个满兵见郑军船上无人,争相跳过来,急急冲入官厅内抢功。陈辉一声怒吼,把钢刀掷向一个满兵,正中其胸口。亲兵立即点燃了火药,满兵们吓得向厅外跑去。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炸裂船板,清兵们被炸得肢体横飞,鲜有人存活。陈辉被巨大的爆炸波抛到海中,侥幸逃生,被其他郑军船只搭救。清兵们见状,纷纷驾船逃避,再也不敢跳帮厮杀,只是远远地发射铳炮箭矢。

    近正午时,潮水渐平,东南风起,郑军形势立时变得有利。郑成功下令所有战船起碇冲锋,顿时喊杀声震天,郑军战船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向清军,撞沉、击沉、烧毁的清军战船漂满海面,清军兵将死伤无数。有三艘清军先锋船不知港路,搁浅在圭屿,被郑军包围。船上的三百多名清兵拒绝投降,郑成功下令杀之沉于水中。李率泰见势不能敌,急忙率领残部逃回海澄。

    却说达素、施琅事先与郑将右虎卫镇主将陈鹏相通,约其配合登陆,共取厦门。当清军在赤山坪海滩登陆后,陈鹏按兵不动,前冲镇的将士杀出,寡不敌众,只得边战边退。殿兵镇将士冲出迎战,无奈人少,渐渐不支。葛明在后阵见状大惊,急忙对万云龙说道:“万大师,若是让清虏攻进岛内,则全盘被动,我们快上前挡住清虏!”

    万云龙亦看到局势的危急,急忙让士兵们脱下鞋靴,高声喊道:“把清虏赶到海里,冲啊!”挥刀向前杀出,葛明挺棍紧随其后,麾下二百多名士兵冲入滩涂,气势如虹,迎头痛击进攻的清兵。郑军将士赤着脚,在泥沙中跑动甚是方便。清兵们穿着鞋靴,灌满泥浆,步履艰难,被郑军打得狼狈不堪。

    右虎卫镇副将陈蟒见前方紧急,没有向主将陈鹏请令,率本部兵马杀向海滩,清军立时方寸大乱。正赶上海水涨潮,近半的清兵陷入淤泥中。海上突然响起隆隆的炮声,林察率水师抄了清军的后路,用火炮轰击清军的船队,用战船撞翻清军的小船。海滩上的清兵顿时大溃,慌忙向海船跑去,意图坐船逃跑。郑军趁势掩杀,消灭近七成清兵。达素和施琅见大势已去,抛下海滩上的清兵,慌忙率水师撤回同安港。在外海,广东水师总兵许龙和苏利部率军出击,被郑军战船拦截,只好返回。

    此役,郑军大获全胜,消灭了清军大部分兵力,将通敌的陈鹏凌迟处死,奖励战功突出的诸将。达素、李率泰损兵折将,狼狈逃回后,再也不敢出兵攻打厦门。郑成功派使者去见达素、李率泰,并送去妇人衣服,要求他们或者进行决战,或者接受妇人衣服认输。达素、李率泰收下妇人衣服,厚待来使,却不敢再战。达素随后受到大清朝廷的严厉斥责,不久便在福州吞金自杀。

    福建总督李率泰见打不过郑成功,便采纳降将黄梧之策,将与厦门岛临近的同安排头、海澄方田八十八堡及海澄边境等地的居民全部迁移往内地。郑军的粮食供应遇到困难,尽管派兵到沿海州县取粮,可是收效甚微,形势日趋严峻。

    顺治十八年正月,郑成功正忧心粮饷,忽有台湾荷兰人的通事何斌求见。不待郑成功询问来意,何斌从袖中取出一幅台湾地图,郑重献上,正色道:“公何不取台湾?台湾沃野千里,四通外洋,横绝大海,得其地足以应国,取其财足以饷兵士。番受红夷凌侮,每欲反噬久矣,以公威临之,如使狼逐群羊也。”

    郑成功接过地图,只见上面标注山川地势之险要,航道暗礁皆清晰可见,荷兰人所筑炮台更是历历在目,当下抚何斌之背,大喜道:“本藩早有取台湾之心,以为根本之地,安顿将士家眷,无内顾之忧,然后东征西讨。此殆天之使公授予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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