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 第二节
    那老叟入得茶亭自占了一张桌子,卖茶老汉连忙上前沏上茶。那老叟两眼一翻,说道:“这等粗茶怎么可入口。”说罢,把茶杯一翻,竟把茶给倒掉了。探手到包裹中,取出一个茶笼来,一开盖,顿时香气四溢。那卖茶老汗惊道:“好香的茶,莫非此茶乃是北苑贡茶?”那老叟脸上略有得色,笑道:“算你卖茶这么久,也有些见识。”

    忽听有人高声言道:“此茶香则香矣,但味却不纯。”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路上两骑马徐徐行来,前一马上坐着一书生,摺扇轻摆,显得很是逍遥自在。后面一骑跟着一个书童。说话者正是这书生。那老叟怒道:“小儿无知,竟说我这茶不纯,你可知我这茶乃是真正的皇家贡品。”那书生跳下马来,笑道:“此茶正因是皇家贡品,所以不纯。”那老叟哦了一声,怒气稍敛,道:“此话怎讲?”

    那书生缓步入亭,摇头道:“茶录有云:茶有真香。而入贡者微以龙脑和膏,欲助其香。建安民间皆不入香,恐夺其真。若烹点之际,又杂珍果香草,其夺益甚。正当不用。此茶香气浓而不纯,虽别有一味,但终非真味。”那老叟闻言,只是冷笑道:“皇家贡品竟不如民间凡品,真是一派胡言。”

    那书生微微一笑,入座道:“此茶虽不纯,但也是茶中极品,可惜落入不懂茶的俗人之手,实是暴殄天物。可惜可惜。”那老叟怒道:“我又怎地暴殄天物了?”那书生道:“品茗也有俗雅分。俗者,不辩香臭,不知冷热,不识好坏,但凡是茶端起就饮。与牛饮何异?雅者,除了要好茶叶,还要备上好茶器,选活水,挑好炭,候水沸,而后调膏注水击拂,每一道工序都差迟不得,如此方可得茶之真味。”

    那老叟不怒反笑道:“说的也有理。”探手入囊中,取出一物。只见那物事,金光闪闪,林荫中透出几缕阳光,照在这物事中间,明晃晃的耀眼异常。众人定睛看去,原来是一个黄金所制的茶匙。那书生点头道:“果然是好茶具,金匙沉重,击拂虽过而浮沫不生。”

    那老叟呵呵一笑,又从囊中取出一茶盏,其色绀黑,上有白纹细如兔毫。那书生动容道:“黑釉兔毫杯,此杯亦是皇家贡品,确是少见。”那老叟笑道:“正是此杯,你可知此杯有何妙处?”那书生道:“茶色贵白。黄白者受水昏重,青白者受水鲜明,故以青白胜黄白。茶盏以黑色为佳,不然不足以辩青黄。兼且此盏久热难冷,实是品茶一宝。”

    那老叟哈哈笑道:“果然有些学问。”探手又入囊中。片刻间,只见茶桌之上,茶笼茶匙茶盏茶瓶摆的满桌都是,无一不是希罕珍贵之物。众人无不纳罕,看那包裹与平常人的包裹也无两样,哪想到这里面竟放了如此多的宝物。那老叟斜眼望向那书生,脸上颇有得色,那书生眼珠一转,又道:“东西虽好,可惜仍是所托非人。”不待那老叟插话,又道:“品茗当于瓦屋纸窗下,清泉绿茶,同三五好友,自得真趣。老丈品茗只知器皿,却不论时地,终究不过叶公好龙尔。

    林天佑一直在旁冷眼旁观,这斗茶之道在权贵间本是常戏,京师就是市井之处也常有所见,他虽不懂茶,但也略知一二。眼看这老叟拿出的东西样样价值不菲,就是寻常富贵人家也难得一见,也暗暗稀罕。猛地省道:“若是寻常老头拿的这些东西,又怎敢随意露白,这老头绝不简单。若是平时,再多这几个老叟,林天佑也不放在心上,但此时有镖在身,倒让他不得不提防起来。”

    那老叟听了那书生之话,脸上微微一变,口上却只是冷笑:“你这黄口小儿懂甚,竟也敢随意夸口。”话虽如此,却把茶叶茶器全都收入囊中。那书生哈哈一笑,也不以为意。他那书童跟上道:“好热的天,少爷,在这歇息等暑气过后再赶路吧。”说罢,将一个包裹放下。执起茶壶,又拿起一个茶杯,擦抹干净,先为书生倒上茶。然后又另拿一杯,倒上茶,咕嘟咕嘟竟连喝三杯。这才缓口气道:“什么好茶坏茶,我看能解渴的就是好茶。”那书童人本瘦小,但身边包裹却不小,不知里面塞了什么东西,方方正正的与平常包裹大不相同。

    那老叟看了一眼包裹,道:“原来阁下还是一个喜弈之人,远行在外,还带上这么累赘的棋枰。”那书生闻言眼睛一亮,道:“在下好此久矣,只是乡邻无高手,长进甚微。老丈莫非亦好此道?”那老叟叹道:“自刘仲甫后,天下弈者再不见高手。想当年,刘仲甫号称奉饶天下先,何等豪气,可惜此后百年都无人再有如他那般才气。我曾精研刘仲甫所书的《棋诀》,实是字字珠矶,收获良多。虽不敢自夸奉饶天下先,但自量当今天下,尚无人敢对我轻言胜之。”

    说到此际,却听有人笑道:“老大人嘴上说的这么厉害,可是年前少爷在京师与众国手谈棋谈棋论道时,天下高手尽皆数遍,却不曾听过有个老大人高手。老大人可千万莫跟品茶一样,只是唬外行人罢了。”却是那书童插话。那老叟不好跟书童一般见识,只好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书童。那书童嘻嘻一笑,闪身躲在那书生身后。众人见那书童虽无礼却有趣,不由都低笑起来。那书生微微一笑道:“飞云休提无礼,自古高人多有淡泊虚名之辈,切不可小觑了高人。”

    飞云笑道:“真正高人,我自是不敢小觑,只是……”说到此处,顿了一顿,望着那老叟嘿嘿一笑。其意自是不言自明。那老叟只气的脸皮发涨。飞云又道:“是不是高人,和少爷下一盘棋就知,只恐有人怕技穷怯战。”

    众人见那书童不断气那老叟,本不知为何,此时方才恍然。想那书生必然是极喜下棋,那书童知主人心意,故不断以言语激那老叟。

    那老叟怒道:“也罢,今日且让我看看你的棋艺是否有你嘴上功夫那么了得。”

    旁观众人在这茶亭本也无事,看两人斗口,纵是不懂,但见那老叟奇珍异宝层出不穷,那书生引精论典头头是道,倒也听的津津有味。此刻见两人不再斗口,开始下棋,不懂棋者,自不免都有些意兴索然,不再看向这边。只有萧凡反倒走近亭子,站在一边看两人对弈。原来萧凡自幼流落江湖,少年时常在茶馆中观人赌棋。看的多了,倒也无师自通。此刻见人对弈,不由勾出棋瘾来,遂走近前来观棋。

    眼见两人起手极快,下出一个金井栏来,那金井栏起手虽繁杂,倒也是常形。下到犬牙交错处,那老叟忽地下了一个变招。那书生轻咦一声,不再落子,细细思量了一会,叹道:“老丈好本事,这一招端的是杀机重重。”那老叟闻言冷笑道:“你既知厉害,就须知此处非你所能应付的,还是早早投降退去为好。”那书生微微一笑,也不搭话。

    萧凡在旁算的许久,暗思:此处看是杀机重重,却不难化解,但这一招却余味无穷,似是另有深意,实是高深莫测的紧。

    这时,忽听得大道传来托托之声,萧凡转眼看去,却只见四五个乞丐拄着打狗棒结伴而来。萧凡暗暗纳罕,暗想:“这么热的天,叫化子多半都躲在城内荫凉片歇脚。在人踪稀少的官道上怎么也会有叫化子赶路?”那些乞丐走到林天佑桌前,为首一人道:“大爷红光满面,天庭开阔,一脸福相,家中必是金银成堆,万事不愁,请大爷多少赏赐些。”林天佑见这些乞丐一个个蓬头垢面,披头散发,看不清真面目,也不以为意。对那少年说道:“南儿,取些散碎银两给他们。”那少年应道:“是。”当下掏出些散碎银子,交给那些乞丐。那乞丐接过银子,忽然嘿嘿冷笑道:“我们不求金也不求银。”随手把银子扔在一旁。续道:“只求林天佑的狗头而已。”

    此话一出,镖局诸人皆惊,那少年猛地站起来,大喝一声:“好胆。”此时一阵轻风吹过,那乞丐原本披散的头发随风掠起。林天佑只见他们脸上竟隐有刺字。猛地想起一桩事来,惊道:“你们是吴氏五霸。”那为首乞丐狞笑道:“林总镖头果然好眼力,居然还记的我们五个死囚。”说罢把头发往后挽起,露出脸上的刺字来。

    原来十余年前,这五人本是太湖上的一霸,太湖渔民都深受其苦,可这些人武艺高强,又机诈似狐,几次官府追捕都未成功。那时林天佑尚未开创镖局,但也小有名气,眼见渔民怨声载道,不由动了侠义之心,于是亲自设计动手将这五人逮住交于官府。当时只道这五人早已问斩,不想十数年后居然重新遇到,不由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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