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战以后，为师带着玲珑师妹返回无极宫，开始处理这一次无极宫死难师兄弟们的身后事，看着那些因为亲人惨死而痛不欲生的人们，为师终于意识到当初自己的一意孤行到底造成了多么严重的后果。”讲到这里，道清沉沉的出了口气，一双老眼满是忧伤与悔恨，似乎过去了这么多年，依旧没能释怀。
秦夜看着师父痛苦的模样，终于开口劝慰道，“师父您也不必太过自责，如果当初你们没有选择硬拼的话，也许妖僧还会继续为患一方，到时候依然会有无数人死去，所以，不管怎么选择，牺牲总是在所难免的。”
道清苦笑着点点头，“是啊，当初我师父也是这么劝我的，可是，这些年轻的生命毕竟是因我而死，加之当时玲珑师妹已经对聂云川用情至深，为师亦心灰意冷，于是也就放手了……同辈之中就只剩下了我与玲珑师妹，眼看着师父年事已高，即将羽化飞仙，于是，为师决定要留在无极宫中继承掌门之位，也好让玲珑师妹能够放心离去，远嫁苗疆。”
“这么说，最后玲珑师叔她……”秦夜试探着问道。
道清点点头，“师父仙逝三年之后，聂云川亲自携聘礼前来无极宫提亲，当时更有不少正道门人纷纷道喜，为师纵使心中不舍，但考虑到此时的身份与玲珑师妹以后的幸福，于是，也就强颜欢笑的应允下来。”
“玲珑师妹出嫁的那一天，极为隆重，可是说是正道十年间最大的一场喜事，无极宫俗家弟子道灵与巫皇宫巫皇传人聂云川，可以说是门当户对，羡煞众人。”讲到这里，道清回味一般的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秦夜看着师父这副表情，沉沉的出了口气，可以想象，亲自送自己心爱的人出嫁，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与不舍，可是师父在经历了西方变故之后，明显已经放下所有。也正是那次之后，师父再也没有轻易与人动手，更是重新锻造了以锁为主的阳雪拂尘，似乎有意想要隐藏阴神剑的杀气。俗话说浪子回头，为时不晚，师父当初也是经历了大悲大难之后才能醒悟，从此倾尽一生来偿还当年的罪过。
“看着聂云川瞎掉一只眼睛的面孔，为师的内疚感再一次涌上心头，可是这聂云川到底是深明大义之人，完全没有丝毫责备为师的意思。”道清微微皱起眉头，“只是，这几年来，为师心里一直觉得对不住他，年年轻轻的丢了一只眼睛，虽不致命，但是……终究是为了救助为师才……”
“最后，苗疆迎亲队伍即将离去的时候，为师一个人站在太极广场之上目送新人离开，而玲珑师妹终于忍不住哭着揭开了红盖头，然后跑回来跟我说，她说让我一定要振作起来，把无极宫发扬光大，不要让当初殒命的人白死，而且要照顾好自己，她说我永远都是那个最照顾她的二师兄，哪怕她远嫁苗疆，也绝对不会忘记二师兄的……”道清欣慰的笑着，“聂云川也过来跟我说，当初他舍身相救的是玲珑，劝慰我不要再为当初的事情自责，他说自己回去反思良久，假如当初能够当机立断与我一同合作绞杀妖僧的话，也许最后的损失会减少许多……不管怎么说，这一对儿神仙眷侣都想要在离开之前极力的劝我放下之前的西方之战留下的阴影……仔细想想，哎，为师当初的想法与他们相比，实在太过卑劣不堪！”
“师父也是为正道着想，所以……”秦夜试探着劝说师父。
道清摇摇头，“罢了，那是我们三人最后一次见面，玲珑师妹嫁去苗疆不久，就因为在西方讨伐战中的旧伤复发，身体一度虚弱，为师虽然想亲自前往探望，可是一来无极宫里事物繁忙，二来……哎！”道清沉沉的叹了口气，“后来，为师每年都会派人前往送去一些疗伤圣药，而玲珑师妹因为在与妖僧斗法中伤了身子，一直没有身孕。直到聂云川继承巫皇之位以后，苗疆不少长老劝说聂云川再娶她人，以延续巫皇子嗣，可是聂云川就是不肯，为师也终于清楚，在他眼中只有玲珑，而在为师眼中除了玲珑还有一个正道……”
听到这里，秦夜忍不住全身猛的一颤，想想自己跟林瑞琪之前的点点滴滴，自己真的把她捧在手心里了吗？当然没有……因为自己跟师父一样，心中还装着一个正道的责任。如果当初可以放下这么许多，拉着林瑞琪远走高飞的话，也许现在……就不会是这个样子了。虽然不久的将来，天地浩劫，也许所有人都难逃厄运，但是能够跟自己挚爱之人携手走下去，却也此生无悔了！
“也许是苍天厚爱吧！等到几十年过去了，玲珑与聂云川都已经渐渐老去的时候，玲珑师妹却真的就怀上了孩子，十月之后，婴儿降世，取名紫苑，又过几年，二子降世，取名紫曦。”道清讲道，“只不过，为师也仅仅见过聂紫苑一面而已。”
“纵灵师聂紫苑……”秦夜长出口气，想想聂紫苑争强好胜的性格与最终的悲剧收场，实在与自己的父母相差甚远，所以说，每个人要走的路都不相同，关键看你如何选择方向。
提到聂紫曦，道清又是一阵感慨，“当年为师劝说过这孩子，凡事不要过于执着，否则害人害己，可是年轻气盛的她就是不听，最后在龙泉城中被众强者围攻，最终香消玉殒，就只剩下了孤零零的聂紫曦。”
“弟子之前带琪琪等人去苗疆的时候，见过聂紫曦师姐，她现在生活得很好，而且已经从姐姐死去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更出手救助了琪琪，所以，师父也不必再多牵挂了。”秦夜恭敬的讲道。
道清咳嗽着点点头，身子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似乎是刚才秦夜的一剑已经伤及他太深，短时间内，或者是根本就不能再康复了……更何况，现在道清连人都不算。
“师父，您……”秦夜刚要起身想过去搀扶道清。
道清微微的摆了摆手，“为师还不至于现在就魂飞魄散……小七，你天性善良，狂傲不羁，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历练，进步不少，为师着实为你感到欣慰，只是这一次来阴间，使挚爱惨死，为师现在也已经无能为力。”
秦夜听到这话，鼻子一酸，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了出来，颤颤巍巍的伸手摸出了怀中的那一块阴阳鱼怀表，温暖的表盘上面仿佛还残存着一丝熟悉的味道……“师父，弟子无能……”
道清微微摇头，“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为师为你感到骄傲，其实，面对如此抉择，不管你怎么选，为师都不会怪你。六界之大，往复循环，谁又能说什么是对的什么又是错的呢？我们永远不能强求别人去做些什么，爱江山也好，爱美人也罢，遵循本愿，但求落幕无悔！”
秦夜重重的点点头，“师父，弟子记下了！”
道清轻轻点头，然后举目四望，想不到，自己英明一世，竟然在死后，被这怨念冲天的野幻境困了这么多年！“这野幻境，本就不该存在，想不到，为师竟然也迷失在自己的幻境中，做了妖女的傀儡！”讲到这里，道清颤颤巍巍的拄着长剑站起了身，“也罢，今日，就让为师与这幻境之间做一个了断吧！”
秦夜全身一颤，赶忙开口问道，“师父说的是什么意思？这野环境不是冥界设置的一道对新来幽魂的阻碍吗？”
道清微微摇头，“当然不是，冥界关口之中，这野幻境根本不在之列，这是有人故意设置的……”
秦夜脸色大变，难以想象，在这冥界之中，到底是谁还有这么大能耐可以私设关口？
就在这时候，道清突然面色严峻的转过头冲着秦夜讲道，“小七，你之前问为师关于你六师兄的事，为师一直没有考虑好要不要告诉你，但现如今，似乎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秦夜心里一惊，“您的意思是……”看着师父突然转变的面孔，秦夜突然感觉到不寒而栗。他的确很想知道这秘密，但却比任何人都要害怕。跟着自己从小到大的六师兄，比自己的亲哥哥都要亲上一百倍的六师兄，一直照顾自己甚至不惜性命救助自己的六师兄，难道，在他身上，真的还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幻境之中，突然起风了，不少的厉鬼饱餐之后，纷纷离去，被困在怪圈邪阵之中的幽魂纷纷倒地，有的已经被蚕食殆尽了。秦夜缓缓的扭头四处观望着渐渐褪去的厉鬼，不出片刻，这偌大的野变得空荡起来，放眼四望，一片昏暗。而不知道什么时候，方娜的幻境竟然……消失了！
“方娜！”秦夜忍不住叫了一声，“阿龙……失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