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赌注和约定
很让方解意外的是,演武院的学生宿舍并不是集中在一起的。而是很零散的在演武院中分布,有的在花园,有的在湖边,选择的都是风景最美之处,而不是干巴巴一片房子。这种布局让方解十分欣赏,唯一不够体贴的就是食堂不管送饭到宿舍。
不管住在哪儿,吃饭只能在食堂。
方解先是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换身衣服,当麒麟看到疲惫到几乎软翻在地的方解连忙迎上去,而方解则谢绝了麒麟背他走最后这段路的好意,硬撑着自己走进屋子里。没顾得上打量这三年属于他的房间是什么布置,方解进屋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整个扔在床上。
就这样躺了十分钟,方解稍微缓过来一口气之后扒掉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衣服,换好院服之后又躺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走出房门。在出来的那一刻,他让自己看起来很jing神,隐藏住身体上的疲惫和疼痛,近似于往常那样走出院子。要知道,能做到看起来没什么问题的走路就已经殊为不易了。
才走出自己的院子,方解远远的就看到远处两个人并排朝这边走了过来,两个人一边走一边交谈,当看到方解的时候远远的打了声招呼。
是裴初行和虞啸。
方解看到这两个人,眉角没来由的挑了挑。
他在脸上挤出歉然笑容,加脚步迎了上去。
“真是抱歉,应允了要拜访两位兄长,只是出了些状况没能成行,还望两位兄长海涵。”
方解施礼后道歉道。
裴初行和虞啸连忙伸手将方解扶住,裴初行微笑道:“我们又不是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怎么会怪你。家父知道之后还特意交代我,让我登门去看望你。半路上遇到强人你的运气也太差了些,要知道didu的治安向来极好。只是因为你住在散金候府,我知道散金候最近出了长安所以便没有去,还想跟你说句抱歉呢。”
虞啸也道:“当ri-比试的时候你已经疲乏,遇到强盗再做拼争自然会吃亏些。不过幸亏你修为不俗,若是换做常人只怕已经遭了不测。”
方解知道这两个人都有意拉拢自己,所以也表现的极客气。但正是因为这客气,反而拉开了与他们之间的距离。虞啸和裴初行是何等聪明之人,自然看得出来方解刻意表现出来的谦逊和礼貌。
三个人一边走一边闲聊,说一些有一搭没一搭的话。裴初行也虞啸谁都没有再提登门拜访的事,也没再提他们的家族对方解的邀请。他们不说,方解也乐得放松。到食堂的时候又遇到了谢扶摇和莫洗刀他们,众人结伴一同去吃饭。
不得不说,演武院的伙食确实很好。
而且演武院不禁止喝酒,当然酒菜都不是免费的。说好了虞啸今ri做东,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抢着去结账。方解是小气,张狂和莫洗刀是缺钱,而至于谢扶摇和裴初行,不会做在他们看来抢着结账这样很小家子气的事。这便是世家子弟与普通百姓的区别所在,若是普通百姓朋友一起喝酒,往往都会抢着付钱,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是对朋友的尊重和显示自己的好客不吝啬。
而在世家子弟看来,若是说好了谁结账而另一个人把钱付了,那么这绝不是表现敬意,而是侮辱。因为即便再多银子的一顿酒饭,他们又怎么会在意?相对银子来说,他们在意的是面子。
坐下来,先是做了一番介绍之后,气氛便有些尴尬。张狂和莫洗刀只顾着低头吃饭喝酒,也不礼让也不说话。显然他们两个对这些世家公子还是有些戒心,若不是方解在的话,说不定他们两个已经起身离席了。
谢扶摇是个很特殊的存在,他和方解,张狂,莫洗刀的关系已经不错。而他又是世家子弟,和虞啸,裴初行之间有话题可说。所以他就不得不起一个纽带的作用,不时穿插在貌合神离的两拨人之间。
酒喝的差不多,裴初行似乎也不想在这尴尬的气氛下继续耗费时间。沉默了一会儿对方解说道:“既然觉晓你身子已经复原,那么等过几ri演武院允许外出的时候,咱们便结伴同游长安如何?我知道你到了didu之后,想必是还没有时间多转转。百里长安,可看的风景可多的很呢。”
“兄长盛情难却,我怎么敢不从命?”
方解敬了裴初行一杯后应了一声。
虞啸被裴初行抢了先,索xing不再说什么,而是站起来道:“既然约好,到时候可不许少了我。那边还有几位朋友刚才招呼,我过去看看。我已经告诉这里的伙计,这顿饭我来请。”
“兄长有事自去就是,不必在意我们。”
方解站起来相送,虞啸和裴初行随即离开。等他们两个走了之后,莫洗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有这两人在,酒喝的好不自在。”
“现在走了,咱们放开就是。”
张狂笑着端起酒杯敬谢扶摇道:“你与他们不同,我们认你是兄弟!”
谢扶摇似乎是极高兴张狂这样说,连忙端起酒杯陪着喝了。
方解有些不悦的说道:“你们怎么能这样,人家好歹请了咱们吃这顿酒菜,才走你们竟然就说这样的话,这也太可恶了些。做人要讲道理,要有礼节,人家说了请客咱们怎么连谢谢都不说,就算不说谢谢,也要说些别的吧?”
张狂以为他真在牢sao,下意识的问道:“那该说什么?”
方解抬手招呼了一下喊道:“伙计,把菜谱拿来,再加几个菜!”
……
……
夕阳下,坐在花园的石凳上,看着夕阳西坠映照下的美景,再加上已经吃饱喝足,所以怎么都有点惬意的感觉。谢扶摇看了看大字型躺在草地上丝毫也不顾及自己形象的方解,忍不住笑了笑道:“没见过你这般小家子气的人,即便是不花自己银子,也不至于吃撑到连路都走不动了吧。”
方解嘿嘿傻笑,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叹道:“人家好客,你自然要做出配合的样子。还有什么比吃好喝好,能让请客的人开心的事呢?”
他微微叹息道:“只是可惜了,我真想再叫些东西打包带走当夜宵吃来着,但……实在没好意思。”
“是不好意思,还是你今天属实再也吃不下一点东西了?”
谢扶摇笑了笑挪揄道:“好歹你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了,怎么也要顾忌一下自己的礼仪风度吧。”
“说这些都没用,还是填饱了肚子最实在。”
方解摇头道:“时间莫若修行好,天下如吃饭难。每一顿饭都要认真品味享受才行,不然怎么对得起吃下去的东西?怎么对得起吃下去就能延续生命的肃穆?至于什么风度礼仪,只顾着吃饭了谁顾得上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时间莫若修行好,天下如吃饭难。”
谢扶摇喃喃的重复了一句,然后赞道:“这句话说的妙极!”
“妙极的话有的是,但我现在只想问你一件事。”
方解有些艰难的坐起来,看着谢扶摇认真的问道:“那ri在演武院你我交手,你为何要留手?”
谢扶摇一怔,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没有留手。”
“你猜我信?”
方解道:“按照道理,所有人都以为那ri你是真的对我动了杀念,而我当时甚至都以为你对我动了杀念,所以咱们两个应该很疏远才对。你可知为什么比试结束之后,我第一件事就是要请你喝酒?”
“为什么?”
“感谢同你的不杀之恩啊。”
方解感慨了一句后说道:“别人只看到我一拳将你打倒,却没人看到你在我近身的时候刻意收回了指劲。既然你敢向演武院的教授挑战,又怎么可能将四象指只修行到了夏法?当时大家不解,事后必然也能想明白。”
“你又何尝不是,你敢说自己当ri已经尽了全力?”
谢扶摇反问。
方解笑了笑,不置可否。
“方解……”
“嗯?”
“你……真的不能修行?”
“真的,大家都知道,难道你不知道?”
“我知道,只是想听你亲口确认一下。”
“你这是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你知道吗?”
方解白了他一眼,看着已经不再刺眼的太阳微叹道:“你们这些能修行的人,在得知我不能修行之后多半会想,哎呀,那个家伙居然是个不能修行的废柴。这样的人,凭什么能夺得演武院考试的头名?”
谢扶摇摇头道:“我没这么想。”
“很多人都这样想。”
方解道:“从上午时候检测修行之力,就有许多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我知道那是蔑视,哪怕我得了头名他们依然不变的蔑视。先是我的出身不高贵,其次便是我没有修行的潜质。有这样两样东西,谁也不会觉着我能有所成就。而事实上,时间百姓大部分是我这样的人,所以他们全都碌碌为,注定了只是任何时代的陪衬。”
“谁这样想,才是白痴。”
谢扶摇道:“世间最重要的,便是百姓。论帝国多强大,世家多豪富,若是没有百姓,还能坚持下去?”
方解笑道:“我很高兴你有这种马恩列主义思想。”
“那是什么?”
谢扶摇问。
“是……一位哲人,提倡人人平等,世界大同。”
“很大胆的想法,但不切实际。而且这个哲人的名字也很奇怪,马恩列,不知道是何寓意。”
方解不知道怎么继续编下去,只好转移话题。
“你不是说如果有大战,就不进演武院的吗?为什么明知道朝廷就要在西北用兵了,还是选择进来?”
谢扶摇沉默了片刻后,语气肃然道:“我不知道你怎么想,但我却觉着……这仗,绝不会轻松。进演武院的人,未必就能在这里待上三年。”
方解神sè微微一变,忍不住道:“你这样说,被人听了去只怕要受罪了。”
谢扶摇摇头:“你不会对外人去说,我怕的什么。不如咱们两个打个赌好了,就赌你我能不能在演武院安安生生的学习三年。若是能,你便赢了,我将武当山两仪剑法教你。若是不能便是我赢了,如何?”
“看……我就说你还存着货没甩出来,当ri在演武场你只用四象指,而没用两仪剑……我输给你什么?”
方解很小家子气的问道。
“站在我身边。”
谢扶摇语气平淡但认真的说道:“若是你我都要上战场,那么我希望站在我身边的是你。”
“为什么?”
“整个演武院,没几个人比你懂什么是战争。也没几个人比你懂,怎么在战争中活下来。谢家一ri不复兴,我便一ri不能死。”
方解沉默,当夕阳消失在地平线的时候,他缓缓起身,走向自己的院子。
“一言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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