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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章计划之外的交锋

    就算再强大的修行者,也无法以一人之力改变一场战争。卓布衣的修为足够强大,沉倾扇的剑气足够凌厉,可在黄牛河北岸,一个战斗力很烂的叛军折冲营,就足以将他们这样的修行者用人命堆死。

    在战场上,卓布衣的能力远不及那十个给事营精锐。

    从一开始到现在,倒在大陌刀下的叛军士兵已经超过三百人。一比三十,这样的战斗力足以让人震撼。就算一开始围攻他们的叛军实在算不上合格的士兵,但毕竟人数在那儿摆着。

    叛军别将李昊的骑兵损了四五十个,他的眼睛已经开始发红。

    看到高坡后面大队人马密密麻麻的挤了上来,看到那面绣着殷字的墨绿色战旗,李昊知道自己如果拿不下那区区十几个的敌人,自己这个别将也没脸继续干下去了。以五百骑兵,围攻十几个步兵,居然还被人一个反冲锋干掉了二十几个人,这样的事说出去无论如何都算不上光彩。

    他不了解给事营,自然不知道那一身明光铠那一柄大陌刀代表着什么含义。

    “怎么办?”

    卓布衣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问方解。

    叛军的骑兵已经在重新整队,看样子这次是要拼尽全力了。而高坡上,至少一万人的叛军队伍已经已经铺了过来,而身后的左前卫虽然还在奋力的搭建浮桥,但其速度显然快不过叛军的骑兵。

    羽箭虽然对给事营的精甲没有什么效果,但人终究是会累的。穿着这样一身铁疙瘩,再加上手里那柄沉重的大陌刀,春姑他们还能坚持多久谁也不知道。现在他们完全是凭着一股血气在拼杀,一旦心里产生绝望的话,那么明光铠和大陌刀也再也没有了威力。

    方解回头看了看河道里的隋军士兵,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如果没有奇迹出现,看起来咱们是死定了。”

    卓布衣忽然笑了笑:“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居然会死在战场上,我在牢里过了那么多年,最终还是背弃了旧主辅佐了皇帝,估计着江都丘家那几百口鬼魂一直在阴曹地府冷冰冰的看着我。我本以为我会不得好死,身败名裂……谁想到,最后的最后,竟然还会落的一个荣耀的死法。”

    他笑得很释然,但方解却能听出他语气中的伤感苍凉。

    当初大隋皇帝登基之初就屠掉了江都丘家,这件事在卓布衣心里一直是个结。他本是丘家的座上客,丘家对他虽然没有什么大恩,但卓布衣却一直感念于心。皇帝念他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罗蔚然与他又是多年之前的旧交为其求情,所以他只是被关了起来。

    现在,他在死境中,他竟然看做这是一种解脱。

    “既然都要死了,你说是不是得死的再荣耀点?”

    方解忽然笑了笑问。

    “怎么?”

    卓布衣问。

    “看见那个骑兵将领了么?”

    方解指了指远处指挥叛军骑兵冲过来的李昊:“那家伙最少是个叛军别将,里面的号衣虽然颜色变了,但皮甲的制式还是大隋的。临死前再干掉一个叛军将军,也算功德圆满了吧?”

    “你打算怎么干?”

    方解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兵,笑了笑道:“比比看谁运气好?”

    他这句话说完,从地上捡起一支投枪后略微瞄准了一下,然后振臂向前掷了出去,那投枪笔直的往前飞,势如闪电。方解的肌肉之力何止千斤,投枪画出一道残影迅疾的迎着李昊刺了过去。

    卓布衣哈哈大笑:“我运气向来不错。”

    说完这句话,他也从地上捡起投枪朝着李昊掷了出去。之前叛军用投枪攻击,给事营的梅花转阵外面七零八落的最少掉落了百十支。此时叛军骑兵距离方解他们大概还有五十步远,按照战马的速度只需几息的时间就能冲到。正因为战马太快,投枪更快,相对而行,所以投枪飞行的距离变得更短,也更迅疾难防。

    春姑见方解和卓布衣捡了投枪掷过去,她将大陌刀往地上一插,也捡起来一根抡圆了胳膊往前猛的一抛。给事营的人纷纷效仿,再加上大犬和沐小腰,十几支投枪先后朝着骑兵那边激射而出。

    李昊的亲兵见投枪来的很快,立刻加速将李昊护在后面,左右两个骑兵将挂在胳膊上的骑兵盾举起来,护住李昊的上身。方解掷过来的投枪太快,那两个亲兵才举起盾牌枪就到了。骑兵盾远比步兵盾要小的多,直径大概也只有一尺半左右,再大就会影响做杀敌的动作。

    投枪瞬息而至,啪的一声将亲兵手臂上的骑兵盾穿出来一个窟窿。投枪去势不减又穿透了这士兵的胳膊然后刺进他的胸口,这一枪力度之大竟是带着一股无可阻挡的霸气。击穿盾牌,穿透小臂,最后将这个亲兵从马背上撞下来。这亲兵落马的时候身子砸在李昊战马的身上,那马惊的嘶鸣了一声往上跳起来。

    卓布衣的投枪恰好飞到,直接将战马的脖子穿了一个通透。

    枪尖从马脖子里穿过来,李昊大惊失色,一刀将投枪斩断勒住战马不让它倒下去,可他才稳住,十余支投枪先后而至,噗噗噗的一连串闷响之后,李昊的身上被六七支投枪穿透,那战马身上也又中了好几枪。

    人和马同时发出一声哀嚎后扑倒在地,后面的骑兵根本就来不及避让,接连踏了上去,一只马蹄狠狠的踩在李昊的眼窝上,噗的一下子,挂着红色细细血脉的眼球从眼眶里挤出来,鼻梁骨和半边脸都被踩的塌陷了下去。粘稠的脑浆顺着裂缝往外淌,看起来就好像被绞碎了的豆腐脑一样。这战马保持不住平衡往前扑倒,马脖子撞在地上后身子朝上撅起来,整个翻了过去。

    第二匹战马踩在李昊的胸口,咔嚓一下,他的胸口就好像一层被捅破的窗户纸,里面的血立刻就往外淌。至少四个骑兵被战马和李昊的尸体绊倒,嚎叫着摔了下去。等后面的人勒住战马的时候,李昊的尸体已经被踏成了肉饼。

    黏糊糊的内脏被马蹄踩着和泥土混合在一起,变成了灰黑的颜色。那样子就好像雨后被无数人踩过的烂泥一摸一样,只不过多了不少红色的气泡。

    ……

    ……

    李昊被击杀,后面的骑兵惊惧中纷纷勒住战马,刚刚形成的冲击阵型立刻就乱了,骑兵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冲锋。

    就在这个时候,高坡那边传来呜呜的号角声。骑兵们听到号角下意识的重新聚合在一起,看向那杆墨绿色大旗所在的位置。

    殷破山立马在高坡上,放下手里的千里眼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他的脸色发寒,眼神里都是不满。

    他已经知道了之前的战况,一个折冲营,再加上五百骑兵,竟然没奈何区区十几个隋军。就算那个折冲营的士兵战力低下,但好歹是一千二百人的队伍。一百多倍于敌人,居然损失了超过二百人后连对方一个人都没杀掉。

    骑兵就更别提了,损失的人数已经超过七八十,领兵的别将还被人投枪戳死,这样的场面丢人丢到了姥姥家。

    所以他下令吹角,让骑兵重新整队。

    “去,告诉那些骑兵,今天不拿下那几个人,所有人都按照通敌论处。已经死了几百人,我不在乎再多死几百个。酒囊饭袋,我一个都不需要留着。”

    “喏!”

    传令兵应了一声,纵马冲了过来。

    “谁是领兵之人?”

    传令兵大声问那些叛军骑兵。

    李昊的一个亲兵犹豫了一下,脸色难看的回答道:“将军死了。”

    “将军死了,亲兵队正可还活着?”

    “我在”

    李昊的亲兵队正往前提了提马,脸色歉然愧疚也有惧怕。

    “大将军有令,现在你来指挥,主将战死亲兵陪葬,若是你们今天不将那些敌人拿下,不只是亲兵,所有人都要军法处置!”

    “喏……”

    李昊的亲兵队正报了抱拳,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惧。殷破山为人性子阴狠,凡是惹恼了他的没一个能活下来。在这支军队里,没有什么所谓一成不变的军规。有的只是殷破山要求的绝对服从,不服从就死。

    队正知道对面那些隋军不好惹,虽然只有十几个人但个个都是地狱里钻出来的杀神。现在到了这会,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了。

    “踏敌!”

    他大声喊了一句,随即率先催马冲了出去。

    方解回头看了看河道那边,浮桥距离岸边最少还有百米,叛军的士兵已经在河边列阵,弓箭手密密麻麻的排开,只等着一声令下就会万箭齐发。浮桥上的左前卫辅兵身上只有薄薄的棉甲,根本挡不住箭。

    一边拼接一边往河道里打桩固定,辅兵们已经忙的满头大汗。他们也知道,对面的叛军弓箭手只要一松开弓弦,自己的这辈子也就到了尽头。

    指挥叛军弓箭手的将军刚要下令放箭,就看见南岸左前卫的阵列中忽然出现一队骑兵,簇拥着一个身穿金甲的大将军从队伍里出来,看那杆高高的大旗他就猜到来人的身份,毕竟大隋的十六卫战兵中,只有罗耀一人有御赐金甲。

    罗耀在河边停住战马,拿着千里眼看了看对岸的形势之后脸色越发的阴沉下来。

    “刘阔”

    他伸手指了指方解他们所在的位置:“救援不力,当处何罪?”

    刘阔脸色一白,俯身道:“当斩!”

    “给你三百精步营,救不回来方解,你也不用回来了。”

    刘阔嘴角颤了颤,随即大声道:“属下遵命!”

    罗耀伸手往前一指:“弩车,将对面的箭阵给我砸烂了。”

    已经调集上来的至少四十架弩车在岸边一字排开,随着一声令下,四十支巨大的弩箭呼啸着砸了过去,只片刻之间就到了对岸,已经列阵的叛军弓箭手眼看着就被狠狠的撕开一片,哀嚎声清晰的从对面飘了过来。

    左前卫这边还有弩车不断的运上来,加入轰杀的阵列。叛军装备远不如左前卫精良,此地距离他们的大营又远,没有弩车还击,岸边的箭阵立刻就被砸的七零八落。

    “跟我上!”

    刘阔大声喊了一句,然后带着三百精步营的士兵,驾着好不容易才找来的十几条小船往对岸冲了出去。黄阳道的郡兵撤走之极,出于愤恨将渔船差不多都凿穿了。这十几艘小船还是从附近村子里搜出来的,勉强也就能载三四人过河。

    殷破山见罗耀的大旗出现在对岸,眉头越皱越紧。

    他的眼神里都是愤怒,也不知道他看向罗耀所在的眼神为什么就那么生气。

    谁也没有想到,包括方解自己也没有想到,这次本来该是很轻松的过河探查,竟然会引起左前卫和叛军的第一次交锋。而这次交锋,甚至不在罗耀也不在殷破山的计划之内。一个平衡,被方解不经意间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