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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地上,两个力士正在相扑。
沙地上铺了一块毡毯算做赛场,两个力士腰间围了一块兜裆布,头上戴着幞头,余此再无一物。两人身材肥硕,力大无穷,厚重的不易卷起的粗毡在他们脚下,也因为他们用力的动作而扭曲变形。
旁边有几个家仆侍女兴致勃勃地看着,帐围子里面姚氏夫人和她几个相好的贵妇人或坐或卧,一边吃着瓜果,一边嬉笑谈论着观赏表演。
柳君璠与姚氏夫人的关系,这几个妇人一清二楚,在她们面前,二人自然无需有所遮掩,是以柳君璠就盘坐在席上,让姚夫人枕着自己大腿,剥了葡萄一粒粒地递到她的嘴里,侍候得无微不至。
杨帆那边几个豪奴打扮的人得了楚狂歌的吩咐,渐渐凑到了角力场边,谈笑品评,指指点点,两个力士一见增加了观众,斗得更是卖力。
这两个人并不是专业表演相扑的力士,而是豪门豢养的家奴。
这时节,打马球、鞠蹴、相扑、游猎等等都是豪门大富人家惯常的游戏,所以主人雇佣伴当奴仆时,很注意挑选在这方面有特长的人物,而为人奴仆者为了邀宠媚上,平素也非常注意这方面的学习和锻炼,所以这些运动在东都洛阳非常普及,他们的相扑使来也是有模有样。
那几个泼皮混混只看了一会儿,便嘻嘻哈哈地嘲笑起来。
“三郎,你瞧那个,下盘不稳,双臂无力,这样的货色,也敢来相扑。某只有一只手,就能掀他三个跟头。”
“哈哈,你瞧另一个更差劲,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还占不了半分便宜,真他娘的丢人。”
“这等软脚虾,要是在榻上,肯定连个娘们都压不服,还好意思来相扑,算了算了,咱们不要看了,真是无趣!”
两个力士越听越怒,忽地大喝一声,左右分开来,其中那个高大的圆脸汉子怒视着这几个出言奚落的泼皮,大喝道:“尔等既看不上我二人的本领,可敢下场与某较量一番?”另一个力士则缓缓退到场边,抱着双臂冷笑。
楚狂歌早就随着那几个泼皮到了旁边,就等这句话呢,那人声音刚落,他就傲然一笑,解开上衣丢给一个兄弟,又踢掉鞋子,晃着肩膀走上毡毯,道:“怎么,你不服气?这等三脚猫的功夫,某便来教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相扑!”
那个力士一见他身材雄壮,肌肉块垒,目光不由一缩,谨慎地退了两步,微微哈腰,张开双臂,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的动作。
帐围子里面的几个妇人本来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他们较技,这时看见换了对手,反倒来了兴致,纷纷坐起身来,向外观看。
姚夫人也从柳君璠腿上坐起来,一眼瞧见楚狂歌那一身壮硕的肌肉,双眼便是一亮,饶有兴致地赞道:“好一条大汉!”
柳君璠心生嫉妒,急忙闪身出了帐围子,厉声喝斥道:“你们是谁家的下人,这般没有规矩,叫你们主人上前搭话!”
姚氏夫人盯了眼楚狂歌块垒虬结的肌肉,出声笑道:“小柳,你站到一边儿去,不要打扰了本夫人的兴致,叫他们比试一番又有何妨?”
柳君璠无可奈何,只好退到一边。
那力士见楚狂歌体魄强壮,知道不易对付,而且原本要动手,也只是意气之争,如今连他的女主人也关注起来,不免要关乎他的饭碗了,心中不觉紧张起来,他张着双臂,谨慎地等着楚狂歌动手,谁知楚狂歌居然毫不作势,只是稳稳地站在那儿,向他勾了勾小指。
力士一见楚狂歌如此轻蔑的举动,不禁勃然大怒,暴喝一声,便二目圆睁地扑了上去。楚狂歌的态度虽然看似轻狂,其实心下也是极谨慎的,一见他来,虎背立即一矮,暴喝一声便加速迎了上去,“啪”地一声闷响,两座肉山撞在了一起,
相扑说穿了其实就是角力摔跤的一种,杨帆在南洋时,也曾学习过摔跤之法,规则固然与相扑有些差异,却也大同小异,眼前这两个人都精通相扑,跤法十分出色,杨帆看得津津有味,结合自己随师所习的跤法,很快就品出了这相扑的味道。
相扑手身高体肥,力大无穷,固然是一个优势,但是技术动作和身体的灵活才是致胜的关键因素,身高体肥者未必就一定获胜,否则双方也不用比了,只要秤一秤体重,量一量身高,不就决定了胜负么?
眼下就是这种情况,楚狂歌虽不如那力士体肥,可他同样力大无穷,而且相扑技术比这力士更要高明。全身力道的动用、良好的相扑技术、能够正确的把握时机,再完美协调地使用腿力、腰力,这些关键因素,使得他甫一交手,便占了上风。
那力士虽然体形肥硕,胖得似乎能把楚狂歌整个人都装进去,在他面前却占不到一丝便宜,要不是楚狂歌尚不明白杨帆想把事情搞到多大状况,不愿速战速决,这个力士早就败了。饶是如此,这力士左扑右扑,扑得气喘吁吁之后,楚狂歌也觉得不耐烦了。
他攸地穿身上前,脚下反绊,双掌一推,那力士站立不稳,踉跄倒退了几步,身子一歪,急急以右手撑住地面,这才稳住了身形。可是在相扑中,这就已经算是输了,力士站起身,满脸羞愧地抱拳道:“我输了!”
楚狂歌气定神闲地站着,目光便睨向另一个力士。
那力士见了楚狂歌的相扑本领,不禁暗暗吃惊,他的本事与刚刚落败的那个力士相差不多,若是叫他上前,也只有败的份儿,奈何自家主母和各位贵妇人都在帐围子里面看的有趣,这时收手不战势必会惹得主母不快。
力士心中暗恨,可是对方挑衅的意味十分浓厚,此时若装聋作哑,视而不见,自己就要不受主人待见了,无奈之下,力士只好硬着头皮站上场去,大声道:“方才尔等口出狂言,奚落我兄弟二人,如今我这位兄弟已经与你比过,是否该由我来挑战你们其中一人了?”
楚狂歌听得一怔,方才一番较量,他虽轻易获胜,却也估量出了对方的实力,高明固然谈不上高明,不过就凭自己手下那几个歪瓜劣枣,恐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然而对方既然提出要自己挑选对手,他又怎好拒绝?
楚狂歌心想:“反正杨兄弟只是叫我们挑起双方冲突,又没规定谁胜谁败,目的既然达到,何必执着于胜负。”便爽朗地一笑,退到场外道:“使得,某的兄弟,任你挑选!你要与何人较量?”
楚狂歌这句话一出口,他手下几个兄弟立即挺起了胸膛,这些家伙都是些好勇斗狠的汉子,一见较技打架就手脚痒痒,只图打个痛快,哪管胜负如何。
不料力士这番话,却引起了己方那些家仆侍女们的不满,唐人崇尚英雄,力士这番举动,分明有欺软怕硬之嫌,让他们觉得甚不光彩,他们又分别属于不同的主人,根本不在乎姚家这位力士的面子,登时便嘘声四起。
力士刚得到楚狂歌答应,心中正自暗喜,听到自己人不断奚落嘲讽,羞恼之下,却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念头,他本来还想从楚狂歌一方找一个身强力壮者较量,如果赢了,多少也能挽回些面子,这时一听嘘声四起,明知无论输赢,都已没了面子,便只想着泄愤了。
他的目光从楚天歌身边众人身上一一掠过,突然一指点出,大声说道:“他,我跟他比!”
杨帆正站在人群中笑嘻嘻地看着热闹,不想那人一根手指正点在自己身上,杨帆左右看看,方才诧异地道:“我?”
力士咬着牙根,恶狠狠地道:“对!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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