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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有愧,学生实则是去那博生记赌钱了。”
闻听此言,姚知府面容大变。
自成化以后世风逐渐变得奢靡,享乐之风尤甚。之前一直严禁的赌博也渐渐放开。到了弘治朝,赌博更是稀松平常的事情。甚至士大夫官宦成了这一娱乐活动的主力。便连姚知府本人也曾与好友赌钱,只不过是在后衙而非那赌坊中罢了。民间甚至有狎妓的县令,赌钱的知府的说法。
但赌钱毕竟不是可以摆在明面上的事情,在姚知府看来三两好友学子之间耍一耍或许还说的过去,可像谢慎这样去赌坊
“学生去赌坊实在是气不过那些小人的嚣张气焰!”
见姚知府面容尴尬,谢慎心道有戏便继续义愤填膺的说道:“府尊有所不知,学生与好友在街头闲逛时恰巧路过了那博生记赌坊,见里面一些人打扮的赌客垂头丧气,该是赌输了钱。那些博主竟然在一旁阴阳怪气的侮辱我们绍兴学子都是不会耍钱的书呆子。这分明是跟全绍兴的学子、人过不去!甚至,甚至连府尊他们也不放在眼里!”
“咳咳!”
姚知府见谢慎说着说着竟然绕到了自己身上,直是一阵咳嗽。
“这些人确实过分,不过本府以为他们这是在激你,贤生你上当了。”
姚知府叹息一声道:“不过你为人出头这个想法是好的,倒也不算辱没学子之名。”
其实姚知府本来也不觉得士大夫学子赌博有什么可指摘的,无外乎就是私生活放纵一些。真要说起来,那些魏晋名士有哪个不放纵的?可他们还不是一个个流芳千古。
何况谢慎本意不是去赌博,只是气不过赌坊博主鄙夷人才进的赌坊。这么看他反而是误打误撞立了大功了。
“学生侥幸小赢了一把,不曾想他们给学生的竟然是私钱。学生气不过便来报官,因是心中羞愧才在状子上略过此事。”
谢慎这番话说完,姚知府非但没有怒意,反而对他生出了一番好感。
在姚知府看来,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知进退,有才学,最重要的是颇有几分魏晋名士放荡不羁的风骨。绍兴是文兴鼎盛之地,姚知府见惯了所谓的才子,但那些人多是互相吹捧、图慕虚名之辈,远不及眼前这个少年真性情。
当然,姚知府认为谢慎真性情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谢慎是个只有十三岁的少年。
对着一张童畜无害的娃娃脸,姚知府怎么也不会认为他的主人是个城府颇深的心机男。
“嗯,这件事贤生处理的很好。”
姚知府眯着眼睛,颇为赞许的说道。
文人之间结交往往就是靠着一股感觉,而眼下姚知府和谢慎算是看对了眼。
谢慎心中直是大喜,还好他演技爆表,不然还真难过姚知府这一关。他这番设计整治博生记赌坊,却误打误撞得到了姚知府的赞赏可谓是意外之喜。若是能够进一步巩固他和姚知府之间的这种关系,府试取得好成绩应该是没跑了。当然,二人之间的这种关系有些微妙,需要小心处理。
“余姚乃是绍兴府文才汇聚之地,贤生是这次余姚县试的案首,一定要加倍努力,争取在府试中取得佳绩。”
姚知府捋了捋胡须,云淡风轻的说道。
虽然姚知府并没有给出什么实质性的允诺,但谢慎已经很满意了。
在官场混什么最重要?不是文采,不是学问,是名望啊!
名望这种东西说来很虚,但说开了其实就是人情。大明官场是人情场,认识你的人多了你在哪里都能吃的开。
不管是出任京官还是外放府县,名望都是不可或缺的。
而作为大明朝选拔官员的科举考试,自然一脉相承的看重考生的名望了。
要不为什么世家豪族的子弟比之寒门出身的学子更容易考取功名呢?
世家子出身好,这可就在名望上占据了先天的优势,县令知府不比京官都是要和地方上的世家大族打交道的。所谓皇权不下县,一些具体事物的推行还得靠这些世家大族。若是得罪了他们,县令知府的政策就推行不下去,吏部的考评就会出问题进而影响到升迁。所以他们就必须给世家大族面子,这也可以看做是一种利益交换。
但并不是说寒门子弟就没有机会。
谢慎这样的寒门学子虽然出身比世家子差了不少,但却可以充分利用县令知府这样地方官的心理对两者先天的差距进行弥补。
人活一张嘴,在绍兴这种人杰地灵的地方想要堵住百姓悠悠之口是绝不可能的。如果县令知府在科考之中尽数录取豪族子弟,势必会遭到质疑,若是处理稍有不慎甚至可能会被百姓的吐沫星子淹死。但他们若是适当的让一些寒门子弟上榜,就可以做出平衡。
世人只会夸耀县令知府礼贤下士爱惜人才,是为寒门子弟做主的不可多得的青天大老爷。
其实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吴县令姚知府甚至十分希望能够捧出一两个寒门学子以压下世家大族的气焰。毕竟寒门学子根基薄好控制,而且一定会对提拔他们的县令知府感恩戴德。
人情这种东西一旦欠下再想还便不那么容易了,何况是师徒之间这种提携、知遇之恩呢。
可以说谢慎和姚知府之间是各取所需,互刷声望,对双方都是有益无害。
自古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可见文才这种东西虚的很,县令知府说你有才,你便是个草包也能被捧成神童。县令知府说你无才,你便是学富五车也难出头。
深谙大明官场潜规则的谢慎一上来就抓住了姚知府的心理,步步为营设计结实了他,并靠着完美的表演获得了姚知府的赏识。
出身这种东西没办法改变,谢慎总不能再投胎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