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罗用率军夜袭黑风川的同时,甘肃镇总兵韩隶亲率大军近两万人奔往哈密。.更新最快
只留下两千人驻守沙、瓜两州,这一次他是要破釜沉舟了。
与吐鲁番人不同,明军拥有全套完备的攻城器械。
撞车、云梯甚至是冲车
吐鲁番人凭借简陋的攻城器械尚且能够攻破哈密城。韩隶觉得明军没有理由拿不下哈密城。
既然是正面攻城,韩隶的策略就是分散兵力以找到破绽。
守军人数只有五千人,分散到各城门驻守绝对是应顾不暇。
而明军有两万人,完全可以利用这点布置。
当吐鲁番将领甘卟虏发现明军浩浩汤汤的自南而来时直是惊呆了。
还没等到甘卟虏反应过来,明军便将哈密城团团围住。
四个城门皆被封死,这下即便吐鲁番人想要派出骑兵出城都不可能了。
与中原城池多有护城河、壕沟不同,西域的城池并没有这些防御措施,加之城墙极为低矮且是夯土材质,守城是件极为艰难的事情。
不用沙包填河造桥,攻城士兵可以快速的移动到城墙下,利用撞车撞开城门,亦或是通过云梯、排梯攀上城头。
韩隶便是这么想的。
正面进攻虽然会伤损大一些,但却不会出现任何的意外。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哈密城破只是时间问题。
眼下陛下对杨总督下了严令,必须三个月内拿下哈密城,故而即便是靠人命填他也要填进哈密城。
“将军,您看那边!”
一个哨兵指着南城城墙垛口后的巨大弩车惊呼道。
韩隶顺着哨兵所指望过去,直是面色惨白。
三弓床弩,这种宋代的弩车不是失传了吗?
韩隶出自武将世家,对于各式弩车、战阵都有研究。
他一眼便看出城头的这弩车似乎和已经失传的三弓床弩十分相像。
却说弩车起始于春秋战国,鼎盛于唐宋,至明已经衰落。
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作战思想的改变。
从原先的攻城为上到了控制补给,截断粮源。
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等于是丧失了一个有效的作战手段。
便说这宋代的三弓床弩,威力极为巨大,需要近百人绞轴张弦。
三弓床弩所射巨型弩箭长近两米,以木质为干,头处插有三片铁镞,杀伤力十分惊人。
它的射程足有一千步,宋代一步足有一米五,也就是说三弓床弩的射程有一千五百米。
床弩不但可以攻城亦可以守城,宋军就曾经在著名的澶渊之战中在城头发射床弩,射死了辽军主将萧挞凛。
按下这些且不提,却说韩隶深吸了一口气,叫士兵们暂停攻城。
战鼓已经擂动,却随着韩总兵一声令下停了下来。
这其实是一件很伤士气的事。
但韩隶却不得不这么做。
如果哈密城头那床弩真的是三弓弩,威力着实不能小瞧。
如果就这么贸然攻城,很可能会被这巨型杀器搅的阵脚大乱。
“将军!”
韩隶摇了摇头道:“看到城头那床弩了吗?那是宋代失传的三弓弩。”
亲兵一脸茫然的看着韩隶,显然不明白韩隶在说什么。
韩隶无奈苦笑。
是啊,这些大头兵又怎么会知道这在《武经总要》上记载的东西呢。
历朝历代,将和兵都是截然不同的。
将领是一只军队的灵魂,皆是熟读兵法英勇善战。
相较之下,普通士兵的素质就差了不少。
故而才会有十几万大军不敌几万的情况,这便是因为统兵之人的差距。
将领在战场上的重要性远远大于士兵,因为他们不仅仅要下达命令,还要根据战场局势随时做出判断。
是继续进攻还是鸣金收兵,这都需要快速决断。
眼下韩隶就面临着这样一个难题。
“床弩,这东西很厉害吗?”
亲兵疑惑道。
明代已经很少使用床弩了,甘肃镇的士兵更是没有见过,便连韩隶也只是在《武经总要》上看过相关记载。
“嗯,这床弩不仅能够攻城拔寨,守城也十分厉害。”
稍顿了顿,韩隶叹声道:“只不过这三弓床弩在中原已经失传,想不到竟然在吐鲁番人手中又见到了。”
蒙元王朝摧毁了儒家文化,随之摧毁的还有许多汉人的作战器械,这之中便有三弓床弩。
床弩这一汉人的发明想不到竟然最后要靠一帮蛮夷来维系,实在是讽刺,直叫人唏嘘慨叹。
“要真是这么厉害,我们怎么可能攻的下这哈密城啊。”
亲兵的眼中露出了惊恐神色,这让韩隶忧心不已。
看来吐鲁番人攻破哈密城靠的就是这床弩了。虽然他们其他的攻城器械十分粗糙,但只要有这三弓床弩,就可摧枯拉朽一般拿下坚城。
“床弩虽然厉害但需要近百人一起绞弦,故而将分散兵力。吐鲁番守军本就不足,再分一些人去拉床弩正面兵力就更稀薄,我们完全可以分兵行之。”
这多少有些自我安慰的意思了。
吐鲁番人虽然正面不一定能和大明军队抗衡,但有三弓床弩在就可以完成火力的全面压制。
换句话说,有大杀器在谁还去跟你玩人海肉搏。
可是眼下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总不能下令大军撤退吧。
韩隶能做的便是尽可能的减少明军的伤亡。
这座城非攻不可。
“你且派出些骑兵环城远眺,看看这床弩具体有多少架。”
韩隶首先要搞清楚的就是床弩的数量。
只有明确了这点他才好进行兵力的分配。
“属下遵命!”
亲兵一抱拳,领命而去。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探马纷纷回报,说一共在城头发现了六部床弩。
其中有两部在南城,有两部在东城。西城和北城则各有一架。
韩隶陷入了沉思。他觉得这基本就是吐鲁番人床弩的数量了。
因为床弩十分巨大,搬到城头是件极为费力的事情。
吐鲁番人不可能为了隐藏实力行疑兵之计而偷偷把床弩藏起来。
这样一旦交战,他们不可能还有精力去把藏好的床弩搬到城头应战
既如此,西城与北城似乎是突破口
韩隶微微抿起嘴唇,最终长长吐出一口气来。
“传我将令,佯攻南门,东门。实攻西门,北门。攻城的时候一定要注意避开床弩射出的箭镞!”
终归还是要说出这句话的。
作为统兵将领,韩隶没有选择。
“得令!”
亲兵爽朗的答道。
韩隶却是眉头越蹙越紧,这一仗不容有失啊
而在另一边,吐鲁番人也同样十分紧张。
守将甘卟虏看着潮水般涌来的大明军队,差点昏死过去。
正像韩隶猜测的那样,甘卟虏没有足够的兵力分配给床弩。
光绞轴上弦就要耗去六百人力,这还不包括为了保护床弩而设的护佑之人。
毕竟弩床太大太笨重,目标十分明显。如果没有护佑之人用弓箭火力压制,其就是个靶子任由明军集火。
这么精细的物件被一番箭雨洗卷下来天知道会不会影响使用。
这可是甘卟虏手中的王牌,绝不能出差池。
最要命的是,床弩换箭镞需要的时间太长,这个间歇明军可以有足够时间发动攻势。
这就是为何床弩攻城时比守城时好使,人多时比人少时好使。
但只要有这六部床弩在,对明军就是一大威慑,让他们不能全心攻城。故而甘卟虏无论如何要装出胸有成竹的样子。
看明军的架势这是打算分兵攻城了啊。
这也是甘卟虏最担心的。
甘卟虏定定的看着自南城外攻来的明军,眼神中透出疑惑。
为什么来南城的士兵那么少,难道
这帮该死的狐狸!
他们一定是看到了四处城头床弩的数量,才会避开守备兵力最足的南城,东城,而从西城、北城入手。
不得不说,在心里博弈这方面甘卟虏是远远不如韩隶的。
“传我的命令,各调集五百人增援西城、北城,要快!”
甘卟虏几乎是在怒吼。
士兵们愣了一愣,随即便迈开步子在城头上狂奔。
好在哈密城不大,不然从南城墙跑到北城墙,这么半圈下来得累的气喘吁吁。
由于笃定明军会猛攻西城、北城,甘卟虏调集了部分兵力前往增援。
这样一来南城和东城的兵力便减少了许多。
当明军的撞车全力冲向南城门时,甘卟虏脸都绿了。
“怎么还有这种怪物!快绞动床弩!”
哈密的城门可禁不起这个怪物的折腾,无需多,只要三五下这个城门就得破开一个大窟窿!
甘卟虏原本不打算这么早动用三弓床弩,可是现在不行了。必须要在明军撞车来到城墙下前将它摧毁!
眼下能够摧毁这个怪物的也只有三弓床弩了。
一百名吐鲁番士兵奋力绞轴上弦,他们一边喊着号子一边用力去拉,待众人脸色憋的铁青才终于拉了满弦。
“该死的明军,射死他们!”
伴着甘卟虏恶毒的咒骂,巨大的弩箭从城头射下直朝撞车而去。
“快转向!”
指挥撞车的副将吓得面色惨白,连忙下令道。
撞车内的士兵立刻一齐用力将撞车往右侧打了一摆。
就是这微小的挪移救了他们。
飞射而来的巨大弩箭将将从撞车旁擦过,砸入了泥地里。
“嘶!”
指挥副将深吸了一口凉气,眼神中满是惊惧。
“继续前进!”
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喊出来的。
如果被弩床射中,他们所有人都得被射一个透心凉。只有尽可能的靠近城墙,危险才会降低。
便在这时,南城头另一架床弩也被绞轴上弦了。
甘卟虏的内心直是焦急不已。
按照这个速度,如果不能在两到三发弩箭内把撞车击毁,这个怪物就要肆虐哈密的城门了。
“快射!”
巨大的弩箭再次从城头射下,只不过这次明军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弩箭从斜侧面射入撞车,从另一侧穿过。
不少明军士兵被生生贯穿了身体,死状极为凄惨。就连指挥撞车的副将也未能幸免于难。
城头之上,甘卟虏直是兴奋的手舞足蹈。
“哈哈,哈哈哈!”
他恶狠狠的啐出一口痰道,咒骂道:“这帮不知死活的东西,便让你们看看弩床的威力!”
撞车被毁,其余军卒却没有停下脚步。
他们尽可能的躲避城头射下的箭雨,艰难的挪着步子,终于来到了城墙下。
虽然只有简易的排梯,但他们没有选择,必须毫不犹豫的攀向城头
而在西城攻城的明军运气明显好了不少,虽然他们的撞车也被毁,但军卒们将云梯车推至北城墙下,使用副梯连带的钩子勾住了墙头垛口,士兵们从云梯车主梯爬到了副梯,再由副梯爬向城头。
因为云梯的梯子相对固定,故而士兵攀登云梯要比攀登排梯轻松的多。
吐鲁番人显然对云梯一筹莫展。
这种攻城梯有坚固的底座,且攀登城墙时主梯副梯与城墙形成一个三角形,稳定性极高。
加之副梯周围又有护板,可以最大程度减少士兵伤亡。
相较之下,吐鲁番人只得使用滚石来延缓明军攀登城墙的速度。
但这也只是能够延缓一时,很快就有明军士兵攀上了城头。
吐鲁番士兵不得不抽出长刀和明军肉搏。
可他们哪里是训练有素的明军对手。
随着攀登上城头明军数量的增多,吐鲁番士兵渐渐力有不支。
那些从别处增援而来的士兵并没有改变大的局势,最终西城还是最先破了。
事实证明,哈密这样矮小的城墙在装备精良的明军面前实在不中看。即便吐鲁番人有三弓床弩这样的大杀器,也只是能挣扎一番。
西城城头一被明军控制,其余三处城头也有溃败的趋势。
甘卟虏面色凝重,思忖良久决定弃城而逃。此时其他三处城门还在他的掌控之中,若是再拖下去,恐怕就要全被明军拿下了。
当然弃城逃跑这种事情是不能声张的。甘卟虏只点了五百亲兵,从马道下了城头,往东城城门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