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毕竟还很年轻,在很多问题上的判断力不足,需要听取辅臣的意见。壹看?书W?W?W?·?K?A?N?S?H?U·COM而谢慎的意见无疑是举足轻重的。
谢慎替朱厚照分析了一番,天子立刻就看出了这背后的阴谋。
他下旨打回顾鼎臣请求处决铁匠陈三的奏疏,并示意此案疑点重重,命顾鼎臣悉心复查,尤其要将查案的重点放在临清知州赵孟庆身上。
对此谢慎自然是感到欣慰的。朱厚照很年轻,可塑性很强。只要引导得当还是有发展成明君的可能性的。
圣旨一到临清,顾鼎臣自然叩拜接旨。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天子并没有核准他的判决,而是把案子打回命其复查。
顾鼎臣当然是个聪明人,天子让他主要查知州赵孟庆,他便意识到在这件事上赵孟庆或许不干净。
当然他不会把事情铺到明面上查,而是调集了从京师带来的人手暗中调查赵孟庆以及陈铁匠刺杀同知案。
作为钦差,顾鼎臣此行是带了不少锦衣卫的。只不过这些锦衣卫都着便衣,在暗中护卫顾鼎臣的周全,临清当地没有人知道罢了。
锦衣卫的查案效率自然不在话下,很快便有了调查结果。
在同知李泰被刺杀当天,那铁匠陈三并未去到青楼而是在家中睡觉。那老鸨作的是伪证!
顾鼎臣闻报大怒。赵孟庆信誓旦旦对他说老鸨确认陈三当日出现在青楼,他才开始怀疑陈铁匠。
现在看来这就是一招祸水东引罢了。
接下来的调查结果更让顾鼎臣震惊。
那日李泰去青楼寻欢,所找的相好萱儿姑娘的尸体被发现在青楼后的一口枯井中,尸身已经有些腐烂。
死者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刀伤,干净利落。
看来毫无疑问萱儿是被人杀害的。
这更可以撇清铁匠陈三的嫌疑。试想,陈三是与李泰有仇,那么他最多是与李泰寻仇。冤有头债有主,他找萱儿姑娘的麻烦干嘛?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杀害同知李泰的另有其人,而当时闺房之中的萱儿姑娘或许看到了这名刺客的真容,刺客害怕萱儿吐露出真实情况故而痛下杀手。
至于对赵孟庆的调查,更气的顾鼎臣浑身发抖。
这位临清父母官官声十分糟糕,非但不是什么为民做主的青天大老爷,还是个污点重重的贪官。
仅仅修建河堤一事,他就先后贪墨十万两银子,简直是令人发指。
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顾鼎臣感到有些羞愧,他竟然被赵孟庆轻易的哄骗牵着鼻子走。
现在看来赵孟庆无疑是杀害李泰的最大疑凶,只不过顾鼎臣手中还没有充足的证据,还不能立刻将赵孟庆缉拿。
不过钦差大人反常的态度还是引起了赵孟庆的警惕。
赵知州招来了谋士吴琏商议对策,自然问到了陈铁匠为何还没有被处决。
“东主,听闻圣旨已经从京师降下,这么看钦差大人一定是得到了什么指示,现在看这恐怕不是处决死囚的核准而是复查案子的旨意啊。??壹看书WW?W·?K?ANSHU·COM”
吴琏看问题看的透彻,一番话把心存幻想的赵孟庆说的心哇凉哇凉的。
“要真是这般,那我岂不是完了?”
赵孟庆面色惨白,嘴唇发抖简直与之前几天判若两人。
“这倒也未必。”吴琏沉吟了片刻道:“钦差大人到现在还没有对您动手证明他手上还没有充足的证据。”
赵孟庆摇了摇头苦笑道:“证据?我在临清做过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顾鼎臣真的想查还查不出来吗?”
“为今之计,恐怕只有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做了!”
赵孟庆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毒,紧紧攥住拳头。
他绝不能坐以待毙,想要他命的人都得死,哪怕这个人是代表天子高高在上的钦差!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事到如今,吴琏也清楚自家东主已经被逼到了绝路,恐怕只有横下心来才能求得一线生机了。
“既然已经和三济堂搭上了关系便交给他们去办。姓顾的想要我的命,那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困兽犹斗,赵孟庆誓要发出最猛烈的还击。
......
......
在找到充足证据给赵孟庆定罪前,顾鼎臣的策略是先稳住他。
一切如常,面对赵孟庆的邀约,顾鼎臣没有拒绝。
这日赵孟庆请钦差大人出城登山,顾鼎臣欣然应允,只是带了几名仆从便与赵知州一同出城登高。
行至半山腰,赵孟庆突发恶疾,口不能言浑身抽搐。
顾鼎臣无奈,只得命人把赵孟庆抬至一临河的茅草房中,再派人给他请郎中。
便是犯人都有享受医治的权力,何况赵孟庆现在还不是阶下囚。
便在赵知州卧床不起时,又突生变故。
十几名身着夜行服的黑衣人包围了这间茅草屋,见人便砍刀刀用狠。
顾鼎臣心中冷笑,心道赵孟庆难道想要杀人灭口?
他虽然只带了几名随从,但暗中护卫的锦衣卫可不少,就是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
见钦差有危险,潜行在暗处的锦衣卫纷纷跳了出来与黑衣人杀成一团。
不得不说这些刺客的身手十分了得,一对一便是锦衣卫也占不到便宜。
但锦衣卫胜在人多,几个打一个还是很有优势的。
很快刺客们便力有不逮败下阵来。
但以他们的身手想要逃脱还是不难的。除了一名负伤被擒获的刺客,其余人等全部脱身。
顾鼎臣在一众锦衣卫的护卫下来到那名负伤的刺客身前,命人除去他面上的黑巾。
便在此时那刺客脸颊一阵抽动。
顾鼎臣暗道不好,忙命人撬开了那刺客的嘴,从其牙根下取出了一枚很小的红色药丸。
“想自杀?没那么容易!”
顾鼎臣冷冷说道:“速速招来,是谁叫你来行刺本官的。若是如实说本官还能饶你一命,否则大刑伺候你恐怕熬不下来。”
那刺客却是不发一言,冷冷的扭过头去。
人已经拿到手中,顾鼎臣自然不急,他摆了摆手道:“押下去严加看管,待本官回城后亲自审问。”
......
......
对刺杀事件最为关注的自然非临清知州赵孟庆莫属。
赵大人得知刺客们败退还被擒获一人后直是气的昏了过去。
顾鼎臣没有时间关心赵孟庆是真病还是假病,留下三人监视赵知州,剩下的人则与他一起返回临清。
一到临清城顾鼎臣便亲自提审那名被擒获的刺客。
起初这名刺客态度十分决绝,几样大刑加身都无动于衷。
后来顾鼎臣改变了思路,命锦衣卫画了这名刺客的画像数份准备贴到城中各处。
闻听这个消息,那刺客直是大骇。
“要杀就杀要剐就剐,你乱画什么像!”
顾鼎臣笑道:“怎么你怕了?”
那刺客面色一变道:“笑话,我连大刑都不怕,会怕你画什么像?”
顾鼎臣知道他是死鸭子嘴硬,便幽幽说道:“你不怕大刑加身,因为那最多只是能对你的肉身造些痛苦。可画像则不然,它可以让所有熟识你的人知道你是一个为非作歹杀人如麻的刺客。”
顾鼎臣虽然说的云淡风轻,但这刺客显然胸中一震,愣了一愣。
顾鼎臣知道自己切中了要害,直是大喜。
他继续说道:“想必你应该是本地人。如果本官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还有一份别的活计,是用来掩人耳目的。你怕是不想让妻儿老小知道你除了做这份活计外,还做那杀人的事情吧?”
那刺客的表情变得痛苦不堪,良久才是点头道:“你猜的不错,我确实还有一份活计,是在码头做力棒。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不要把真相告诉我的家人。”
顾鼎臣点了点头道:“你放心好了,本官说话算话,只要你如实招认,本官一定不会把你做刺客的事告诉你的家人。”
任何人都有弱点,刺客也不例外。
刺客之所以可以杀人如麻那是因为他们的内心十分冰冷。
但内心再冰冷的人也不可能对家人熟视无睹。
顾鼎臣就是靠着这点逼着刺客交待出了身份。
“好,好!”刺客认命的大笑一声,继而道:“我为三济堂做事,表面上我们是码头卸货装船的力棒,实际上是临清最大杀手组织的刺客。别管是豪商巨贾还是达官贵人,只要给足了银钱我们都会干净利落的取其性命。”
顾鼎臣问道:“照你这么说,是这个三济堂要取本官性命了?可本官与这三济堂并无仇怨,其为何要本官的命?”
“我不是说了吗,我们是拿人钱财替人做事。你与三济堂自然没有仇怨,可与别人有仇怨。有人出银五千两要取你项上人头。”
顾鼎臣苦笑道:“想不到本官的人头值五千两,真是有些意外。”
“你难道不想知道买你性命的是谁?”
“其实本官已经知道了。不过......本官还是想听你亲口说出。”
刺客点了点头,呢喃道:“都说我们做杀手的心狠手辣,但跟这位比起来我们实在不算什么。想杀你的不是别人就是临清知州赵孟庆。那位同知李泰便是他叫我们杀死的。他怕事情牵扯到他,便想一不做二不休把你也给做了。”
“......”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从刺客口中听到真相顾鼎臣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这么说来一切都是赵知州在背后谋划的了?”
“不错,可怜你被蒙在鼓里还以为赵孟庆是什么好人。哈哈,哈哈。”
刺客捧腹大笑,顾鼎臣却是面色凝重。
这件事情他确实处理的太过大意了,也难怪赵孟庆可以逃脱。
“带下去吧。”
顾鼎臣摆了摆手,立刻便有两名锦衣卫上前架起刺客往牢房走去。
......
......
人证物证俱在,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钦差顾鼎臣下令随行锦衣卫缉拿临清知州赵孟庆。
此时赵孟庆真的病了,病的卧床不起。
当一众身着飞鱼服腰胯绣春刀的锦衣卫力士来到州衙拿人时发现这位往日高高在上的州官大老爷此刻就像一只虾米蜷缩在床上。锦被足足盖了两床。
但锦衣卫不会有任何的怜悯。
在京师他们听天子的,在京外他们听钦差的。
顾鼎臣已经下了命令,他们就必须把赵孟庆抓起来带到钦差大人面前。
赵孟庆并没有作挣扎,也没有力气挣扎。他任由锦衣卫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拖起带出屋去,带到钦差顾鼎臣的面前。
看着眼前这个可怜人,顾鼎臣并没有丝毫的怜悯。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此人自然也不例外。
“说吧,你为何派人刺杀本官?”
“哈哈,钦差大人何必明知故问呢。陛下叫你重审此案,如果我不下手难道等你查个水落石出把我戮于菜市吗?”
赵孟庆面目变得狰狞。
“你扪心自问,你来临清这些日子我可有侍奉不周的地方?你为何就不能对我网开一面?”
“网开一面?本官已经查了临清衙门的账目,你中饱肥己贪墨修建河堤银两之时可曾想过今日?”
赵知州愣了一愣,他显然没有想到顾鼎臣连他贪墨修建河堤银两之事也已经查出来了。
他做的那么天衣无缝,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查出来?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将账面做的四平八稳绝无破绽,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本官带来的能吏看透了你作的小把戏。”
从一开始顾鼎臣就觉得临清州的账目有问题,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一州父母官赵孟庆下的黑手。
等到赵孟庆图穷匕见派刺客刺杀于他,顾鼎臣才真的惊醒过来派人清查账目最终顺藤摸瓜找到了赵孟庆贪墨的证据。
当然,贪墨的不止是赵孟庆,临清州衙门一大半的官员都贪了。
非但如此,就连东昌府知府孙炎也贪了一大笔。
“你以为你有一个做知府的亲家撑腰便可以为所欲为了?本官告诉你,恢恢疏而不漏,任何人都不可能凌驾于大明律之上!”
顾鼎臣生平最恨的就是贪官,别管是临清知州还是东昌知府,犯了案一个都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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