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明末征服者 > 第七十七章 释嫌
    朱平安没有急着表态,而是翻开了那封奏疏。怒尔哈赤是个天生的野心家加政治家,事实证明他不仅可以马上挥刀,更精擅于谋略,广宁一场大胜,天时地利人和他都占全了,这个时间提议和,从那方面来看都很不合情理。

    对方明显动了脑子,议和条件写得很清楚:两国以辽河以西、大凌河以东彼此为界作为缓冲区,后金自认为明廷附属汗国,明廷承认后金对辽河以东土地的占领,双方每年互贡,并开放民间贸易市场。

    合上奏疏后,朱平安笑了,原来强盗发家致富之后,就开始想着要脸了。

    在他看来这次议和的背后,对方的目的至少有两点:一是想要名正言顺,利用广宁大胜,兵压山海关,要胁明朝承认建州女真是一国而非一族。

    二,想要试探明朝的底线到底还有多少,如果答应议和,说明对方已经疲弱不堪,无力一战;如果不答应,怒尔哈赤更是不吃亏,他可以将战争的责任全都推到明廷身上。

    “皇兄的意思呢?”

    天启忍了半天终于暴发了:“一介蛮夷小族也敢来要胁朕,大马金刀示威,还要互贡!白日做梦!”

    魏忠贤连声附和:“陛下说的对极了!”

    朱平安想了想:“皇兄,依我看这样也不错,议和就议和。”

    “你说什么?”

    天启猛拍桌案的手瞬间停在半空,定定的注视了他片刻:“你要朕答应这个丧权辱国的议和?”

    一直察颜观色的魏忠贤终于逮到了机会,惨嚎一声:“陛下,万万不可答应——睿王殿下此举居心叵测,是置陛下万千圣名于不顾!”

    天启的脸色青得厉害,一双眼冷冷的看着朱平安。

    朱平安笑了一声:“魏公公的意思,那就是不和要打咯?”

    “打!”魏忠贤老白脸激动的通红:“当然要打!主辱臣忧,主忧臣死,这种事没得商量!”

    朱平安笑容一敛:“那好,怎么打?”

    唯恐份量不够,又加上了一句:“拿什么打?”

    魏忠贤瞬间哑巴了——

    “皇兄,你先听我说完。”

    天启瞪着眼看着他,后者温文尔雅地冲他笑了一下:“眼下辽东形势在彼不在我这是事实,争论发火都没用。与其自乱阵脚,不如先想想怎么借势。”

    朱平安玉树临风似的殿前一站,如清风如明月,再鼎沸的怒火也不由得跟着他平息了下来。

    天启吐出一口气,摆摆手道:“你说。”

    “怒尔哈赤行的是缓兵之计,咱们干脆来个顺手推舟。”

    天启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平安:“他要派人来京,我觉得挺好的,让他来,咱们拿点好东西招待他。”

    朱平安把手举了起来,做瞄准状——无声一笑。

    魏忠贤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这是什么鬼!

    天启使劲的瞪着他,忽然纵声大笑起来。

    “喂,高小姐——”因为一力主战已经被赶到门外魏忠贤脸都绿了,忍不住开口:“你说陛下在笑什么?”

    被叫成高小姐的高小手瞬间大怒,不过脸上一点都没带出来,反而温柔之极道:“这奴婢那能知道啊,不过睿王殿下就是本事大,看皇上这雷霆万里的,几句话就说没就没了,果然能者无所不能啊。”

    魏忠贤拉下了脸,大大的哼了一声,拂袖就走。

    “我呸!”高小手目视着他离去,脸上挂着的笑容渐渐消失,狠狠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

    一个小黄门慌慌张张跑了过来:“高公公,不好了!”

    朱平安与高小手急匆匆来到西六所的时候,什么已经晚了。

    简陋的小房中,木大路仰躺在小床上,昏浊的老眼半睁半闭,泛着死鱼一样的光泽。

    朱平安不知道怎么形容心里的感觉,闭了一下眼:“他是怎么死的?”

    高小手同样心情不轻松:“听说咱们走后,他就没出来过,然后——就这样了。”

    朱平安没吱声,视线在四周转了一圈——忽然发现木大路一只手似握非握。

    朱平安心中一动,高小手同样发现,“放着,我来。”

    高小手手脚麻利的掰开他的手,出乎意料的,里边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朱平安和高小手傻眼了,好容易找出来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依木大路所说,是有人找他师兄刻的这个雕象,那么至少有一点可以断定,此人肯定就是宫里的人。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谁找的他师兄刻的这个雕象?

    更让朱平安心生恐惧的是雕象身上那块龙凤呈祥,难道那个人是自已的生身母亲王才人?

    王才人是白莲教的转世圣母?

    朱平安被自已的想法都惊笑了——这比自已是穿越来的更扯。

    高小手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朱平安的态度再加上木大树的死,让他明白了这事必有蹊跷。

    “走吧——”事已至此,再留也无益。

    收尸的人已经进来了,朱平安叹了口气,转身就走。

    撩开帘子的那一瞬间,朱平安忽然停了下来——他的视线停在木大路那只手上,一根弯曲的手指头。

    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他的眼睛忽然迸出了火花。

    墙上挂着一幅画,寥寥几笔画着一个女子的背影,似在临风照水,并无别的景色。右侧一首题跋:今度涌金楼,素练萦窗,频照庚侯席。自与影娥人约,移舟弄空碧。宵风悄,签漏滴。早未许、睡魂相觅。有时眼,月被云妨,天也拚得。

    “您这是干嘛呢?”高小手走出老远,发现朱平安没有跟上来,于是奇怪的折回来,发现这一幕,忍不住发问。

    朱平安回过神来:“我想要那幅画。”

    看着朱平安抱着那画回宫去了,高小手真是无语了。

    这种烂大街都没有人要的东西,堂堂王爷也不嫌晦气。

    朱平安总觉得这画有什么古怪,怪在那里,他也说不清楚。于是把这画挂在书房,来来去去的人没有不笑的。

    木大路的死就这么搁下来了,西山大营的事交给了熊廷弼和叶沧羽,军器局事交给宋小宝和南宫英雄,他没有闲着,全力准备怒尔哈赤即将派来的来使。

    要和后金议和的这件事,朝野上下引发了从来没有过轩然大波。和当初重立三大营和敕免熊廷弼引起的风波比起来,简直成了小儿科。

    全朝上下无一例外的全是反对的声音,到最后就连天子死国门、君王死社稷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就差一点指着皇上的鼻子骂你没出息你没种你是混蛋了。

    天启天天黑着张脸一肚子火没地出,他还不敢怎么样。午门那天天跪着一群抱着柱子的老大人,那怕皇上放个屁,他们就准备拿脑袋和柱子开磕。

    朱平安无心去理会这些事,他好久没见苏婉儿了。

    时间过得越久,就好象越成了一根刺。

    几次去找,都被叶府看大门的拒之门外。

    看来是真生气了,朱平安有些垂头丧气。再次被叶府那个六亲不认的看大门拒之门外,跟在他身后的几个铁卫愤愤不平,若不是顾忌是首辅门第,他们早就砸了叶家大门了。

    “你回来!”

    闻声回头,门口俏生生站着一人,正是久已不见苏婉儿。

    其时风来,斯人憔悴。

    不见面一肚子疑团,见了面一句话也不说。

    二人并肩默默走了一会,谁也没开口说话。

    “嗯,”到底朱平安沉不住气,嗓子发干,心头发慌:“那天——晚上——发生什么了?”

    苏婉儿哼了一声:“发生了怎么样,不发生又怎么样?”

    就象被一块板砖拍了一下,朱平安整个头都是金星乱转,想想也是这么这个理,发生了自已应该怎么办呢?

    娶她么——朱平安呆住了,那楚慈呢?

    他的脸色千变万化,一点也没逃得掉苏婉儿的眼。

    “那天晚上,什么也没发生,你别想多了。”

    苏婉儿看到后者瞬间放松的表情,顿时心碎一地,还是收拾都收拾不起来的那种。

    “你说句实话,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朱平安瞠目结舌之余,心里一时涌上百般滋味——想到桌子底初次相见,想到无数次的坚定守护与不离不弃,他不是木头人,不动心不可能的,可是——他想到了楚慈,那一晚的缠绵,还有那一刀。

    “喜欢。”朱平安很痛快的给出了答案,流利让苏婉儿大吃一惊。

    “我是人——又不是木头。”有些事旦开口就会变容易很多,朱平安现在就是这个状况。

    “你对我很好,我一直放在心上。”

    话不用多,一句就足够,苏婉儿的眼泪已经开始往下掉。

    “在见过她之前,婉儿,我不能答应你什么,你懂么?”

    “我不能骗你。”苏婉儿看着朱平安低下了头,听着他说:“如果那样,我真的太不是人了。”

    一肚子的怨气和怒气突然不翼而飞了,苏婉儿认真的看着他:“如果有那一天,你还了那个心愿之后呢?”

    夕阳的光芒忽明忽暗,映在朱平安的脸上,英俊的脸庞,精致的五官,有关他的种种,那一点都令苏婉儿有些窒息。

    “真的有那么一天?”朱平安明亮的双眼里倒映出跳动的夕阳:“你还愿意等我,我一定不会嫌弃你的!”

    苏婉儿瞬间就哭了出来,特么的你还敢嫌我,嫌我——

    “去死吧——”

    长街上响起一串惨嚎声。

    街尾处南宫宫雄鬼鬼祟祟的露出了头:“这算是——和好了么?”

    身后一行铁卫一齐摇头,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