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明末征服者 > 第一百一十八章 拆信
    有些人身不在朝,却能知道朝中发生的任何事,孙承宗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做为今天已很少见的三朝老臣,孙承宗在万历与隆庆两朝并不显眼,直到天启上位之后,这才大放异彩。或许是因为他是天启心上最重视的老师身份,让魏忠贤深为忌惮,于是改变了策略,不能打击就改为拉拢,可孙承宗就象一块风雨中的石头,虽不言志却坚。

    他不得罪人,也不轻许人。

    他现在位高权重,身上贴满了标签——在权臣与老师两个身份中,他还是比较喜欢后者。

    这辈子到现在为止收了三个学生,一个是当今皇上,二个是睿王,如今他又收了一个,名字叫袁祟焕。

    这是他到辽东以来,挑出来的唯一人材,然后就如荻至宝一样的开始悉心培养。

    孙承宗最近经常收到朝中很多人送来的密信,其中最大的一位就是皇上天启。每次看完信都要皱上眉头想上半天,耗心费神的结果,让他老态毕显,精神不佳。

    时间长了,就连袁祟焕看出了点端倪,一时忍不住:“老师,京中出什么事了么?”

    孙承宗叹了口气:“事情肯定有,没事倒不正常。”

    袁祟焕哦了一声,他跟在老师身边也有一阵了,对方脾气是什么样的他多少也清楚一点,知道他如果不说,谁也问不出来。而且一般的情况下,孙承宗几乎不会和他谈论任何朝中政事。

    “睿王又立下大功了。”

    就在他转身要走的时候,孙承宗开了口,声音低沉有力。

    “他真的很不了起,以一已之力,驱胡虏,克失地,扬我大明国威。老夫虽然教了他几天,也觉得面上有光。”

    睿王,朱平安?

    这五个字在舌尖上掂了几个来回,然后吞进了肚子里。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能让天神一样的老师给出如此高的评语?袁祟焕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他很想见见这个人。

    当然了,他嘴上没说,心里却隐隐有些不服气。

    “祟焕,老师已经老了。”

    “老师!”袁祟焕吓了一跳。他的目光无意中从老师的手背上掠过,只见那手背上布满了细碎的褐斑,枯瘦得仿佛只剩下了一层皮,一股衰老的味道扑面而来。

    人过六十古来稀,尽管他身材依旧高大,腰背依然笔挺,但头发毕竟是白了。

    看着他,袁祟焕一时有点百感交集。

    “辽东这块地,是大明的心病。治好了,大明生,治不好,大明亡。”

    对于一个话到口边留半句,不可全抛一片心理论坚定执行者,很难以让人想象,这种话是从孙承宗嘴里说来的。

    通过天启的一封来信,他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当阉党打击东林党,东林党肯定不会是对手,因为在阉党的背后,站着一个无法战胜的人。天启的一封封来信,隐晦的表明了一个道理,那就是让他知难而退,不要插手这件事。

    孙承宗嘴角的苦笑再也挂不住——皇上还是年轻,太想当然了。

    如果自己再不言不动,东林党将失去最后的机会,而一旦东林党失去朝中大权,作为东林党的核心人物的自已,必定会被取尔代之的新政党排挤最后被撤换。这样的话,自己一手构建的关宁防线将不复存在。他可以不在乎官职荣耀,但却不能让心血付之流水。

    经过多少个日夜的失眠,无数回权衡利弊后,他决定了要回京一次。

    因为不能再乱下去了——会出大事的。

    “别怕,人偶尔都会发发疯。”看着这个正在成长的小弟子惊骇的目光,孙承宗笑得十分慈祥。

    “说起来这句话是睿王殿下说过的,我离京来辽东时,他和我说了一句话,让我记忆犹新——”

    袁祟焕情不自禁的跟着问:“什么?”

    “他说,只要他在一天,必尽全力帮我克制那些魑魅魍魉。”

    好大的口气!虽然没有见过那位小王爷,但在袁祟焕的眼前,已经看见了一个意气风发、神彩飞扬的少年。

    他不知为什么捏紧了手。

    “祟焕,辽东这块心病,老师希望你能帮大明去了它。这是老师的期望,也是大明的指望,你能做得到么?”

    袁祟焕身体里的血轰得一下全都冲上脑子,什么东西也想不了,“老师,我——”他的话没说完,却发现孙承宗已经站了起来,“回去好好想想,从认识你到现在,你的成长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但是你要记着一点,凡事不可意气用事。”

    “是,我记下了。”袁祟焕答应了,同时也对老师给自已如此高的评语自喜不已。

    可是下一秒,他的欣喜瞬间就长着翅膀飞了。

    “若是能象睿王一样沉稳,为师真的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又是睿王?

    袁祟焕的手再一次捏紧了。

    袁祟焕出去后,孙承宗目光移到了案上,那里放着两封信,一封是天启的,另一封存睿王的,还有一封是赵南星的。

    天启的这封他看过了,以天启的视角来看,所有的大事都围绕着一个人,那就是朱平安。

    孙承宗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那个不通文墨却灵慧无比的少年,做成了大明朝几代人都没做成的事,重建三大营、平白莲余孽,甚至远去东南收复澎湖时,都不忘施计出谋,挑动林丹汗在怒尔赤老窝烧了一把火,解了辽东大兵压境之危。

    如今又在濠境设船坞、开海事局,整饬大明水师,这些事光听听都足够让人热血沸腾不能自已。

    在他的心里,天启与睿王都不算是也的学生,虽然他们一样的尊重自已,但他当他们是君、是上,在他的心底,只有袁祟焕才是他真正认可的学生。想到这,他摇头苦笑了一下——自已真是想多了。徒弟不是小树苗,从小树到成材,他能做的就是浇浇水、施施肥,以后长什么样,谁知道呢?

    想到当今皇上天启,孙承宗暗暗叹了口气——同样两兄弟,弟弟如此出色,衬得皇上不就太无能?眼看一方声誉日隆,威望渐高,皇上有所顾忌也是正常的。

    他明白皇上给他来信的目的,皇上——这是心里不安啊。

    眼前闪过天启那张永远苍白的脸,还有躲躲闪闪的目光,孙承宗深以为忧,皇上起了疑心,却又不忍下手,于是在自我纠结中,想起了自已还有一个老师,估计是想让自已拿个主意开个药方的。

    想到这里,孙承宗犹豫了一下,伸手打开赵南星那一封。

    赵南星的来信一如即往,言辞犀利刻薄,在他那里,他永远是正义的,别人永远是邪恶的——孙承宗无奈的摇了摇头,将那封信抛到了地上。他都到这个岁数了,黄土埋到了脖颈子,指不定哪天就见先帝去了,犯不上巴结谁。赵南星虽然是东林领袖,却也不能命令他做什么不做什么。

    但皇上已经祭起了魏忠贤这把妖刀,赵南星也太看得起自已了,也不管这把老骨头能不能挡得住。

    可不管挡住挡不住,自已已不能置身事外。

    现在他不怎么担心辽东这一亩三分地了,他看得很明白,阉党也希望大明江山长治久安。因为大明倒了对他们一点好处也没有,关锦防线必须有人驻守,东林党倒台自己肯定遭到魏忠贤排挤甚至迫害,但袁崇焕不会。

    因为袁崇焕还只是一个小人物,大明也需要袁崇焕这样一个人来镇守山海关,不会过于为难他。

    这样的话就算自已怎么样,大明江山也不会面临危机。

    “可以放手一搏了。”孙承宗在心里对自已说。

    后路已经安排好了,也该回去尽下人事,至于后果如何,全看天意吧。

    当他下了这个决定后,他终于伸手打开了睿王来的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