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兴致没了。
外头一阵乱而有序的忙乱过后,屋内分开的二人相视一笑,没等说什么,外头铁卫带着明显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殿下,那人跑得挺快,咱们没追上。”
朱平安嗯了一声:“辛苦了,退下休息吧。”
苏婉儿:“都说大内宫禁森严,我看也就是说说罢了。前年闹白莲教,那人到现在还没抓得着,今天又来,你可得小心点。”
朱平安没说话,他总觉得今天的事有些蹊跷有些怪。可具体怪在那里,他真的说不上来,无关其他,只是感觉。
“我回去了。”
可是得回去了,再不回就宫禁就下了。
“干脆留下来得了——”朱平安一句话冲口而出,等他看到苏婉儿瞪起的眼,瞬间知道不妙了。
“哎哟!”朱平安捂着头不住叫唤:“我就开个玩笑,你越来越暴力了。”
苏婉儿忍着笑,“活该,看你下次还敢么?”
“不敢不敢了,我一辈子都不敢碰你了行吧。”
苏婉儿想都没想:“不成!你想挨揍——”话刚说了一半就停了,这才知道又掉那小子的圈套里了,朱平安哈哈大笑,一看苏婉儿提着拳头又冲了上来,连忙叫道:“别打了,我浑身都让你疼了。”
看着拧眉皱脸的样子,苏婉儿狐疑道:“当真?”
“怎么不真?”朱平安理直气壮:“话说你手劲好大,肯定都青了。”
他这么一说,苏婉儿马上就心痛了,“过来我看看,你敢骗我,你就死定了。”
朱平安笑嘻嘻的凑了过去:“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真的挺疼的。”
苏婉儿哼了一声,小心看了下他的头——发现除了皮红了一声之外,也没发现什么青。
“坏家伙,你就欺负我吧。”苏婉儿伸出手在他头上揉了几下,嘴里发狠手上却轻:“这下不痛了吧——”
“嗯,不痛了。”朱平安舒服的闭上了眼。
“你不用太放在心上——”朱平安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感性:“你爹是当朝首辅,做事有他的立场与道理。我也是一样,你怕我们之间起冲突,若真是有那么一天,我会看在你的份上,不去和他计较的。”
这一次,苏婉儿什么话也没说。
他明白了自已进宫的意思,而且给出了自已想要的答案。
她能回报的只能是下手更加用力了些——
“哎哎哎,痛了啊。”
“闭嘴,我都没用几分力,我这手推拿术可是跟皇后宫里的桂嬷嬷学的。”
朱平安倏地睁开眼睛,似有一线电光从天灵纵贯劈下,一瞬间整个人僵硬如雕。
苏婉儿瞬间发现指尖下的某人的肌肉已紧绷得象石头,不由得吓了一跳:“你怎么啦?”
“桂嬷嬷是谁?”
看着对方亮着光的眼,苏婉儿情不自禁的跟着紧张起来:“桂嬷嬷就是皇后宫中的那个,是皇后的奶娘啊。”
朱平安一个高跳了起来,紧皱着眉头,“她会推拿?”
“当然了,要不我跟她学这个干嘛?”
朱平安兴奋的直跳了起来:“我想明白啦,我想明白啦!”
苏婉儿完全呆怔了,一脸都是‘这人疯了’的表情。
坤宁宫里,张皇后坐下窗下,灯火摇曳,她的脸忽明忽暗,变幻不定,看着有些瘆人。
不知她在想些什么,门口珠帘轻响,她都没有注意到。
“娘娘,请把这桂圆汤用了吧,敖了一下午,最补身体了。”
张皇后从出神中醒了过来:“桂嬷嬷,这么晚你怎么还没歇着,这些事,交给彩霞她们做就是了。”
桂嬷嬷一张老脸象是开败的菊,“交给他们我可不放心,这些宫女都是新来的,她们那里会伺候您。”
张皇后苦笑了一下:“我都这个样了,伺候的好坏,也就那样了,倒也没什么了。”
桂嬷嬷不说话了,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对了,嬷嬷出宫的日子快到了吧?”
“是啊,就是明天呢。”桂嬷嬷一边拿着小银匙给她喂粥,一边轻声道:“不过我不舍得娘娘,您和宫里掌事的王公公说下,让我再呆几天,不把您的身体调养好,我不放心。”
张皇后低下了头,不再说话,似乎是被感动太过,已经无语凝噎了。
“桂嬷嬷,我是吃你的奶长大的,都说一个乳母半个娘,我从小就跟你亲。”
桂嬷嬷觉得今天晚上的皇上挺奇怪的,自从流产以来,象今天这样大发感概的时候这可是第一次,看了手上那一匙快凉掉的粥,“娘娘今天这是怎么了,你身子还虚着呢,快喝了粥歇下吧。”
张皇后缓缓伸出手,挡住了递到口边的银匙,凝视着窗下银灯,眸底象是燃起了两团火。
“嬷嬷,你为什么要害我?”
这句话来得太突然了!
桂嬷嬷没有听得清,怔了一下:“娘娘说什么?”
张皇后终于转了过脸,直视着她的眼:“我说,你为什么要害我?”
这下桂嬷嬷听清了,那张老脸瞬间变黄,整个人都哆嗦起来:“娘娘,您这是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张皇后轻笑了一声,苍白的脸上腾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您怎么会听不懂,我现在这个样子,不都是你一手炮制的么?”
就象一道惊雷劈下——桂嬷嬷眼角剧烈跳动,手里的碗终于拿不住,砸到了地上。
然后她整个人软软倒下,嘴里快速的叨叨着:“不是我,不是我,我——”
“不是你是谁呢?”张皇后开始轻笑:“枉我那么样的小心,自从怀孕以来,我什么都想到了都小心到了,就连睡觉都睁着半只眼——可是,我还是中了你的道!”
桂嬷嬷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一个身子抖得好象在筛糠。
“我就是想知道,嬷嬷你到底为了什么要这么对我?”张皇后缓缓的走到桂嬷嬷跟前:“你是我的奶娘啊,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这些话她是用尽全身力气,咬切切齿说完的,眼睛里流出泪,打湿了睫毛,又顺着脸颊滑到下巴,一滴滴落到自己手背上,显然心痛已经到了极限。
“我对任何人都存着小心,唯独对你不加任何防备,你说推拿有胎儿康健,我怎么就信了你呢,我怎么就这么傻!”
张皇后一拳拳往自已心口上砸得砰怦直响,眼光直愣愣的:“嬷嬷,你告诉我,到底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