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说,我那可怜的哥哥自从腿断了后,你给他请过几回郎中?我做妹妹的看着哥哥痛苦,心疼得要命,可我只是个内宅弱女子——”

    没有人看到,青岚说到“弱女子”的时候,慕昱清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能翻半丈高的墙的弱女子,可真是“弱”啊!

    青岚越说越激动:“就是想帮哥哥也帮不上,只能想办法出去给他抓两服制骨伤的药,好减轻些他的痛苦!这些,都是你余氏做的好主母!”

    从被余氏抓住时,青岚就拿定主意不把安姨娘等人拖入战局,想不到,青婧这个胆小怕事的小白兔竟然有这个胆子,跟余氏合作做了这个局让她跳!

    不管这次青婧是被逼还是主动跟余氏合作,青岚也不会再信任她了!

    要不是看在她刚刚还犹豫的那一下,她只会等着青婧把攀污她的话说完,再狠狠打她们的脸!

    而且,她去药铺,的确不止给安姨娘一个人抓了药。

    笔砚早就跟她说过,青琚自从腿断,被诊断为不可能再站起来后,他一直自暴自弃,不光砸了药碗,还把府里请来的郎中通通都撵走了。

    余氏当然不会做不给嫡长子请医延药这种落人话柄的事,但因为青琚的极度不配合,他几乎得罪了所有的郎中,余氏请了几回没能请到人,便也丢开了手。

    到青岚回来府中这几日,青琚几乎有两个月都没有请过一次郎中了!

    他的腿即使废了,可也正在长骨头的愈合期,这时候不给请郎中,虽不能说用心歹毒,但也绝对是照顾不精心!

    白行立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悲痛和不可置信:“你说什么?琚儿的腿断了?”

    原来,白行立还不知道青琚的腿断了!

    因为白行立崛起的太突然,时间太短,青贤根本就来不及通知他这件大事,而且,面对这个大舅兄,青贤总有种被压得死死的,抬不起头的窘迫感。

    青氏夫妇二人便商量着等白行立回京后慢慢地透露给他听,他们谁都没想到,还有青岚这个煞星,她还选在了现在这么一个糟糕的时间一鼓脑地说了出来!

    白行立的目光落在余氏身上,几欲噬人!

    余氏胆战心惊:这贱人,她是算好了出手的!

    她却没想到,白行立回来是突然事件,就算青岚想算计她,也得考虑青家的人会不会听她的诉冤!让不让她有机会算计!

    她自己心里一肚子妖魅鬼道,看谁都像是心机深沉!

    既然余氏要算计人,那就要做到被人反算计的准备!

    她慌慌张张地对白行立拼命辩解:“不是!不是!她分明是去抓的风寒药,她分明逼着老三跟我撒谎的!老三!老三!你说话呀!”

    她一个劲地摇着一言不发的青婧,像在抓最后的救命稻草。

    青婧被她的动作吓得大哭起来,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青岚正等着她这一句话,闻言,把左手的药包扔到她身上:“哼!你还不死心!你自己看看,我抓的是什么药!”

    药包噗啦一声,散在地上掉了一地。

    慕昱清看着侃侃而谈的青岚,莫名的有些骄傲:这女人,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他弯身拾起几味药材,清声道:“里面有生牛膝,红花,这的确是一味治骨伤的药。”他的话为青岚的话作了一个有力的旁证!

    慕昱清?他怎么又想到给她说话了?

    青岚诧异地看向他:这男人一本正经,好像真的是在按照各人给的证据和线索断官司,一点其他的意思都没有。

    慕昱清对上青岚那飞来的一眼,不知怎的,心里有些发甜。但这可恶的女人翻了个白眼,又只给他留了个后脑勺!

    白行立一把将发着抖的余氏提起来,恨声道:“余氏,这就是你青家对待我妹妹两个孩子的方式?好得很,我白行立记住了!你一个贱婢出身的女人,怎么敢有这样大的胆子?”

    贱婢!

    这两个字绝对是余氏此生心里最恨的字眼!

    她年幼时因为家贫被卖入了扬威将军府当下人,后来又跟着伺候的小姐来了青家。

    自从那贱女人死后,她就是青家说一不二的女主人!

    她现在已经是夫人了!这个人,他怎么敢,怎么敢……

    白行立眼中如有血染:他是真正杀过人的人!他的确敢!他的眼神在告诉自己,如果被他发现不对,他必会不择手段地报复回来!

    余氏发着抖,不能让他恨上自己!不能!不管是为了少年时的那一抹甜蜜,还是现在的他的……

    她迅速冷静了一下,立刻发现了不对:“大小姐既然说是给大少爷抓的药,那敢不敢把另外一包打开看看!”

    这女人反应倒快!

    可青岚也不弱,她悲愤地笑道:“怎么?你还嫌不够?你不给哥哥请医生,还要把我好不容易给哥哥取的药再糟蹋了,你真是好心思!”

    余氏张口结舌:她只是叫她打开验看一下,又没让她像先前那样扔到地上!

    但白行立已经先入为主,他的恨意像刀一样绞着她的心:“你真该庆幸我不打女人,否则……”

    他转头看向青岚,眼睛已经红了:“岚儿,你哥哥现在在哪?我们去看看她吧。”

    青岚冷眼看着余氏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转头对白行立笑得灿烂:“嗯,我们走吧。舅舅回来了,我们就能过好日子了。”

    看着这姑娘眼中纯然的信任,白行立心中痛极:这要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这样一心盼着他回来?

    想到自己开始还差点信了余氏那贱人的话,白行立更加愧疚:“没错,舅舅这回来,还给你们带了好多礼物,可惜你娘现在不在了,不然……对了,你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舅舅只要能弄到的,都给你弄来!”

    青岚眼睛突然弯了一下,跟在这舅甥两人旁边,一直没有出声的慕昱清同情的看了一眼无知无觉的白行立:这丫头肯定又在转什么鬼心眼了!

    青岚摇了摇头,一本正经:“不用这么夸张,我就只有一个要求。”

    这个小丫头,自从他在战场中出来后,身上不自觉就会带着一股煞气,别人再跟他相处时,没有谁真正会自在的,尤其是他家里的那个女儿,在她母亲面前就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见了他却像老鼠见了猫,弄得他想亲近一下女儿都没有机会。

    要知道,他可是最喜欢女儿的!

    白行立看着青岚这么不怕他,心里喜欢极了,揉了揉她还没养好的一头小黄毛,生怕把她吓坏了:“就是再多提几个也没问题的。”

    青岚暗想:只要这一个你能答应就不错了。

    她笑眯眯地挽起了白行立的胳膊,先套近乎:“舅舅这次回来还带兵了吗?”

    白行立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小女孩好奇:“当然带了,整整五百人就驻扎在城外,等着向陛下献俘。”

    “哇!那一定很威风!”青岚卖力的夸奖让白行立很受用。

    但他毕竟是有城府的人,面上不显:“还行吧。”

    青岚看不出他的态度,心里没底,决定先多拍拍舅舅的马屁:“舅舅你就别谦虚啦,我都听说了,舅舅一人当关,万人不敌,威风极了!连陛下都嘉奖了您的威武呢!”

    白行立被夸得有些飘飘然了,露出点笑容:“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会说话?”

    青岚看白行立笑了,趁火浇油:“还不是我娘把我生的聪明,舅舅也有功劳啊!”

    白行立奇怪了:“我有什么功劳?”

    青岚道:“是舅舅家的人比较聪明,这才没让我生成笨蛋哪!”

    “哈哈哈哈!”白行立终于忍不住笑了,这个嘴这么甜的小丫头怎么还会有人想方设法地要攀污她!

    白行立笑完了,看青岚越来越顺眼:她眉毛扬起,转着鬼主意的样子,简直跟自己的小妹一模一样!

    他心中酸软成一片,恨不得给这个可怜的失母的小女孩最好的一切!

    但是,这个小女孩却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我想去舅舅的军营看看,怎么样?”

    白行立眉毛一皱,就想训斥青岚:胡闹!军营是小女孩随便玩耍的地方吗?

    话未出口,先在嘴里转了个圈:“不行,那里是重地,不是营里的人不能随便进出!”

    就知道他不会同意!

    这可怎么办呢?第一步他就不同意,要是自己说,自己想练武,他肯定更不会同意的!

    这可恶的古代,非要弄什么女子三从四德出来!

    听说,这什么三从四德还是个女人弄出来的!真是,本来大家都是女人,何必非要互相为难!

    青岚见白行立神色不算愤怒,知道他并不是特别生气。

    她转转眼珠,眼睛立刻红了:“我就知道,从小到大,我不管想做什么,都不会被允许的。父亲这样,祖母这样,夫人这样,现在您也这样!”

    白行立顿时想起刚刚的那一幕:没有娘的孩子,就是再厉害,怎么斗得过心歪了的大人?在这深宅大院里,也不知道这可怜的孩子吃了多少苦!

    他的心又软了,看着小丫头倔强的眼神,想起早亡的妹妹,叹了一口气:“那舅舅找个时间来接你吧。”

    这就同意了?

    青岚兴奋不已:离开军营有一段时间了,现代的那个回不去,但能去古代的逛一逛,那也不虚这次古代之行了啊!

    白行立本来还有些纠结,但看着外甥女兴奋得仿佛能发光的一张小脸,那点纠结便放到一边去了:有什么事比让自己的亲人开心更重要的呢?

    慕昱清默默跟在这舅甥俩身边,对这女人简直无语: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演得可真拼啊!

    慕昱清却忘了想:他平时最讨厌使心计耍手段就为了达到自己目的的女人,但这一次他看完了青岚这样做的全程,居然没有一点厌恶。

    舅甥俩商量完,这才发现跟在一边的慕昱清,白行立有些尴尬:“罪过罪过,在下怠慢了殿下了。”

    青岚却撇嘴:怎么他还不走?太碍眼了!

    慕昱清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地瞥她一眼,对白行立道:“无妨,白将军亲人团聚,情有可原,本王也为你们高兴。”

    青岚撇嘴:这个家伙,他居然也会说人话?看来,他只是个会欺负女人的混蛋!

    露华院外,笔砚这次却没在屋里伺候青琚,看见青岚过来,还领着两个不认识的男人,他有些激动地问道:“小姐,这位就是舅爷吧?”

    青岚点了点头,问道:“你怎么会站在外面?”

    笔砚给白行立磕了个头,委屈得很:“小的也不知道,我今天在前院,听说咱舅爷进了城就往咱们府里赶来了,我高兴得立刻就跑来告诉了少爷。可少爷一听就把我撵了出来,我在这儿守了半天的门,少爷也不给我开。”

    白行立一家被撵出京的时候,青琚还只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他对青琚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他是个活泼得过了头的小家伙身上。

    闻言他有些着急:“这是怎么回事?他一直是这样吗?”

    笔砚哭丧着脸:“不是的,少爷以前虽然脾气坏了些,可从来也没把我赶出来,今天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他突然就这样了。”

    青岚推了推门,纹丝不动:“这是他锁上的?”

    想不到自己这几天一时兴起,给笔砚画了一张轮椅的图,他转身用上了,这就制住了自己!

    就该让他瘫在床上,动弹不了!

    青岚心里有气,开始拍门:“哥哥,你快开门啊!我是岚儿,我来看你了!”

    虽然第一次见面,兄妹俩闹得不愉快,可这几天她又是做轮椅,又是送吃的,青琚对她虽然仍然没有什么好脸,但已经把态度缓和了很多。

    但青岚这次拍得手都红了,屋里的人就像死了似的,一声不发。

    青岚心里有些不妙的预感:“他不会突然想不开,寻死了吧!”

    白行立也是一惊,笔砚吓了一跳,连连摆手:“不会的,我一直守在这里,隔段时间就会扒着门缝看一眼,少爷好好的坐在那儿呢。”

    青岚顺着他指的地方看了看,门缝里,那身着白衣,两眼无神地看着外面的男人,不是青琚是谁?

    青岚心头顿时火起:自己这方人在外面为他担心受怕,他却在里面装死!太可恶了!

    她气得踹了大门两脚,看着院门口一棵歪脖子树,一个小小的助跑,蹬上那棵树,又翻墙头,整个过程用时不到三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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