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漫无目地地想着心事:至少,应该把黑卫他们调些人过来,让他们暗中守着慕昱清,自己才好去安排些事。

    本来皇帝之位到现在为止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没有想到,事到临头,反而凭增了变数。

    青岚又是操心慕昱清的伤势,又是担心京城的局势,不由得更加地睡不着了。

    而她不知道,在遥远的京城边缘处,有人为她所担心的所有事情全打好了前哨站:“喂,姓木的,你快些呀,上面没人,你快些,再慢一点,那些官兵们可就要转身,我俩都要死定了!”

    扇妩猫在墙头,催促起磨磨蹭蹭的木朋来。

    “咦,那边好像有什么声音,你去看盾。”

    那边守城将士的一句话吓得两个人都不敢动弹了。

    还好今天正是月晦之夜,这里又是一个小小的哨楼背面,阴影完全遮挡住了他们,他们没有被人发现。

    直到下到城墙背面,扇妩完全瘫了下来,而木朋那一直维持着高冷的脸也维持不住了。

    他瘫软了一下,感慨一声:“那个鬼地方可真高啊!”

    扇妩窒了一下:“你就只是觉得高吗?”

    木朋莫名其妙:“当然了,不然你以为呢?”

    扇妩一下变了脸:“胆小鬼!”敢情担心被人发现的,只有她一个人哪!

    扇妩在那一瞬间真想咬死这个什么事都爱装无辜的家伙!

    木朋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又发了火,但有一点真理他是很明白的,就是“女人一旦发了脾气,男人最好不要跟她争辩”。

    他头一个起了身:“好了,不要休息了,我们快些走吧。”

    扇妩跟着他走了一段路:“不对啊,这里不是去王府的路。”

    木朋心里笑了一声,毕竟不敢得罪女人,解释了一句:“这个时候的王府肯定没什么重要的人,我知道怎么找到他们,你跟我来吧。”

    两个人走到了南市,跟慕昱清和青岚一样,找到那个南市不起眼的铺子。

    木朋捏了个笑:“书僮儿。”

    书僮,也就是小食铺子的老板顿时睁大了眼睛,指着木朋“你你”地说了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木朋知道自己终要将人吓倒,也不好真的让他太吓到了,笑道:“还多谢你那年的善心,你看看,我活着,没事,我来找你了。”

    书僮儿眼泪流了下来:“你没事就好。木先生,”他迟疑了一下:“进来坐吧。”

    书僮旁边铺面的人看见是书僮儿的熟人,纷纷又放下了暗中注意的脸,吆喝着开始找起客人来。

    书僮儿还把客人往回赶:“今天本店提前关张,各位客人下次请早吧。”

    “怎么回事啊?老板吃得好好的呢。”

    书僮儿笑道:“我多年不见的”他顿了一下。

    木朋笑着接道:“我是他多年不见的朋友,今天特意来找他叙个旧。”说到朋友的时候,他神态很自然,仿佛他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书僮儿的眼眶红了:“先生,你不必如此,我们本来就……”他是想说,他们本来是主仆关系,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木朋装作听不懂他的话:“什么叫做本来就?好了,不提别的了,我们这么些年不见,该好好叙叙旧吧?”

    书僮儿抹了把眼泪,笑着道:“没错,瞧我都忘了,等等,先生我给你弄两个下酒菜来,只不过菜弄得不好吃,先生你可千万别嫌弃啊。”

    书僮儿菜弄得马马虎虎,可动作极快,木朋还没有就这个小房子多观察一下,书僮儿已经满面笑容地端着菜过来了。

    他给木朋斟了一杯酒,“来,先生,我们共饮此杯。”

    书僮儿酒到杯干,一口闷尽了口中的酒,然而“咚!”他那颗硕大的脑袋砸得桌子都震了两下。

    木朋看着书僮儿叹了口气:“对不住了,下一回回来,先生给你赔礼道歉。”

    他跟扇妩对视一眼,两人合力把木僮儿抬到床上,对着地板开始轻轻地敲击起来。

    第二天头一个来的人青岚也料到了,是曾铨。

    曾铨一来,就跟青岚汇报了一个不妙的消息:“王妃,他们那边在推举新太子了。新太子,是十二岁的四皇子殿下。”

    凤启国的几个太子,老大老二老三差不多大,剩下的老四和老七跟前面几个几乎相差了十岁有多。

    也因此,老大的儿子都一两岁了,老七才出生。

    当然,这个老七到底是谁的儿子,除了静妃,恐怕也没有其他人知道了。这本来就要成一笔糊涂帐。

    青岚跟那几个连宫门都没怎么出过的毛娃娃更不熟悉,闻言问道:“四皇子,他是谁生的?”

    曾铨道:“四皇子的生母只是一个宫女,因为生了四皇子,提到婕妤就没有再往上升了,而且,她已经病逝了有三年。”

    母家不显,年纪不大不小,又没有见识,简直是太好拿捏了。

    青岚不用曾铨分析,就知道那几个人心里的小九九,闻言冷笑了一声:“那些人莫不当老大是死的?”

    曾铨看青岚一眼:那一天的情况,他一听手下人的汇报,便知道这里面有哪一位的影子,他可不信这位王妃到现在为止还是完全无辜的。

    那位神秘人的行事风格跟这位王妃这么相像,由不得他不怀疑啊。

    青岚任他打量:“怎么?以为掰倒了太子,朝纲就由他们做主了不成?宗人府跟他们难道也合成了一路鬼神不成?”

    曾铨没有答话、

    青岚便明白了:“哼,想得倒美!不立长不立嫡,他们自己定下的祖宗规矩倒要自己破了,我倒要看看他们能闹什么夭。地方在哪?”

    曾铨有些犹疑地道:“王妃,您是要去吗?不合适吧?”

    青岚瞟他一眼:“你来这里告诉我,不就是想叫我去搅局吗?我如了你的愿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曾铨听青岚说话这么不客气,心里其实是有些纳闷的:他连自己独子都交到了他们手上,两个人明面上虽没说什么,但暗地里结了什么盟,各自都有数吧,怎么这位王妃反而像是不怎么对他假以辞色的样子?

    他却不知道,慕昱清享受小娇妻为了得知答案而做尽了一切的好处,死死压着这件事情,把它当成夫妻间的小情趣呢。

    青岚的确是不知道曾修明已经到了她亲手训练出来的鹰字营里,还成了位半正式的教头。

    但青岚态度差了些,只要她肯出手就好。

    曾铨已经买定离手,当然不希望自己押宝的一方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得不到。

    闻言道:“王妃请随我来。”又叫来几个甲士:“你们把这里守好,任何人都不许进出。”

    青岚不知道的是,她刚刚一离开没多久。有一男一女就顺着他们进来的方向到了皇宫。

    木朋傻了眼:“皇宫这么大,我只知道他是在这里出的事,可不知道是哪里啊!”

    扇妩气昏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说一说?我们走了多久,还把你那小书童都给骗了,你现在告诉我你找不到人!”

    木朋苦笑:“现在说这些没用,我们先一间间的找吧。”

    再说青岚。

    顺着曾铨的指点,青岚终于找到了大臣们办公的地方。

    其实也好找,他们就在平时上朝的地方吵翻了天:“说了不行!四皇子太小了,无法有足够的精力去面对国事!还是大皇子好!”

    “这有何难?四皇子年纪小,我们可以找几个辅国大臣先把国事的担子担起来,等四皇子长大后再还政于他怎么样?”

    “哼!说来说去,你的重点就在辅国大臣这四个字上吧?贪权爱势,我以前怎么都没发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呢?!”

    “你,你说话注意一些!”

    青岚光是在外面听了几句,就能想象那里头的人一语不合甚至开打的景象了。只是这些人吵了半天,谁都没有想到二皇子慕昱清头上去。

    青岚心里郁闷,踢门的动作就大了些。

    “咚”的一声,不过气势还足,总算叫所有人的注意力吸了些到她身上去。

    但她偏偏俏皮地笑了笑:“诸位请继续,我听着。”

    立刻有人跳出来对付她了:“你一个妇人家,有何资格来说听着。国家大事,妇人家不要打扰我们男人议事。”

    青岚额上的青筋爆了爆,几乎没忍住,想要去伸手揍那人,但想一想,什么帐,总是算总帐跟算后帐来得痛快,便笑着道:“我的夫君还躺在床上,我来代他听一听,你们说了些什么,我也好回去跟他传个话。听说你们要册立皇上,我夫君一个先皇的嫡出皇子,总有资格列席旁听吧?”

    众人:“……”

    其实没人相信青岚只是旁听,但是狄王爷那样的,他们不是没想到过,但是很多人脑海里,头一个就把他淘汰了。

    青岚笑道:“怎么?看来诸位也是跟我一个想法,那我就不客气了,喂,你,给我搬个凳子来,我好好听听各位大人们的高见。”

    众臣实在是对这位王妃觉得无语:只怕是多天真的人才会以为他们是同意啊?他们是被一个女人如此镇定自若地说瞎话的功夫给镇住了好吗?

    谁能相信,她一个嫡出二皇子的王妃选择在这个时候出现是为了听别人怎么讨论扶立他小叔子上位吗?

    但是人家明摆这个态度,的确她说的也有道理。不管狄王爷上不上位,论身份,这里该有他一个席位。

    反正她一个女人家,也掀不起这么大的风浪,不少人如是想着,并在不久的之后为这个决定而后悔不迭。

    除了开始还有些冷场,后来那些人也慢慢习惯了青岚的存在,不再把她当作一个异类或是女人而畏缩不前,开始了新一轮的激辩。

    青岚看见,之前打了太子的王丞相隐没在人堆里,基本没有说什么话。

    但是那些支持四皇子的派系只要一出来说话,王丞相就开始捋胡子,那些人说着话,一边还看他,显然,他支持哪一方的,不言而喻。

    不过,对于这个真正的嗜权老相而言,他若是不选择四皇子,才是真正的叫人稀奇吧?

    青岚看见,随着争吵的态势加剧,两方各自开始挽起了袖子,吵得脸红脖子粗,什么脏话都骂出来了,只差下一步卷袖子亲自抽人。

    而且从两方的论据里看,他们当中不乏有明白人,只是出于各自的目的站在了对立面。

    青岚突然对这样暗流涌动的政治斗争充满了腻烦,这种争来争去的游戏说到底不过是各人在台面下的博奕,如果有绝对的力量辗压,一切的口舌都将成为空白。

    还不如大家摆明车马,有一对一地来。

    青岚想到这里拍了拍手。

    没人理她。

    她直接把立柱旁边那个一人来高的大花瓶给踹倒了。

    “哐啷”的巨响声中,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青岚冷冷道:“我看这个吵法,吵一天一夜都吵不完。国不可一日无君。”

    有人便讥讽地问道:“那依王妃的意见,您想怎么样?”

    青岚道:“有嫡立嫡,无嫡立长,我想问问,千百年的祖宗家法,都被各位才高八斗的高士们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有人涨红了脸:“燕王殿下命在旦夕,怎么能立他?”

    青岚听了半天,也听出来了,燕王被太子侍卫射的那个地方有点要命,昨天拔箭才成功,假如不成功的话,他这一辈子也就止步在昨天了。

    青岚点一点头:“我明白了,然后呢?你们就要立一个十二岁的毛孩子。不是我说,他能把奏折上的字认明白吗?”

    有人噗地笑了。

    青岚知道,那个笑的人是力挺燕王的人。

    那还是个老熟人,景正。

    青岚又把炮火对准了他:“燕王就很好吗?那天进宫来的时候,燕王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关键时刻只会拖人挡在前面。这一点,连个没有桌子高的小孩子都不会干,燕王倒是干得挺自在的。这样的人,可配为君?”

    青岚说的,也让景正紫涨了脸。

    那天他虽不在场,可过后听旁人的转述也觉得分外难堪,燕王这表现岂止是用个“不大气”可以形容的?他简直是胆小如鼠!别说皇子的脸,他连男人的脸都一同丢尽了!、

    “闹了半天,王妃其实是想推狄王爷吧?”

    青岚柳眉一扬:“有何不可?”

    那人阴阳怪气地笑道:“可,当然可啊。如果王爷能听皇上的话,好好娶个让皇上满意的正妃,现在早就是一国之君了,也就没有了咱们的事,可是,这不是没有‘如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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