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月射寒江
从校长办公室里出来，一元情绪低落，沿着林荫球场外青石板铺就的小道往教室走，透过球场的外网，看到场内有个高大的身影，篮球在他双手之间跳跃，在他胯间穿梭，犹如一个精灵在与他舞蹈。
右手扶球，左手后托，膝盖弯曲，起跳，滞空，双手持球后仰，左手腕向上前方45度抖推。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唰”，空心入网。
“哼，耍什么帅。那么近，想不进都难。”钱一元一边看着，一边心里嘟囔。从投篮的动作可以看出，男生应该是个左撇子。此时，男生左臂上的一个暗红色的图案吸引了一元的注意，她下意识地向网前靠近几步，想看得更清楚些。
因为距离的关系，一元无法看得很清楚，但是从轮廓看很像，很像某种神兽，难道也是麒麟？一元不自觉地用右手扶着自己的左臂。那是印花贴纸，还是纹身？学校不可能让学生纹纹身，那一定是贴纸。
“以为这样很帅吗？幼稚！”一元心里暗讽。就在此时，男生似乎发现了站在网外注视自己的一元，转过头看向一元。那是一张精致的脸，挂满汗水，散发着青春的气息。脸上没有表情，但一双不大的眼睛却清透明亮，犹如密林深处的一湾幽湖，深邃悠长。
四目交错，被突然发现的一元脸上略过一丝窘促，但紧接着瞪圆了双眼予以回击，然后微扬下巴，稍作停顿，便扭过头，甩动着跳跃的马尾，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教室的一元依然高兴不起来，高校长的话如在耳畔，让她心神不宁。
“一元，校长找你干啥呀？”同桌思南凑过来，满脸好奇。
“关你什么事。”一元没好气的给了个白眼。
“你是不是犯什么错误了，都惊动校长亲自找你谈话了，看来这问题很严重呀！”思南仍然不依不饶。
“滚！”一元抬手挥过去。
思南一个闪躲，“好，臣退了，这一退可能就是一辈子，我的女王殿下，你一定要幸福！”一边说着，一边背对着教室门口的方式退去。
“你滚哪去，不上课了？”
“我的女王殿下，你现在如果还不去更衣室换衣服和鞋的话，恐怕就真的上不了课了，下节是体育课，臣先去帮你打个前站。”思南转身走出门口，背对一元挥了挥手臂。
一元环顾四周，这时她才发现教室已经空无一人，犹豫片刻，起身去往更衣室。
四夕一高的体育场虽然比不上三中的好，但是仍属上乘。四百米的塑胶跑道围绕着一个标准的足球场，在跑道外围还画出了沙滩跳远、跳高、鞍马等等田径项目的训练区域。一元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看到班上同学已经在跑道东南一角开始列队了。
直径2.135米的圆形投掷圈，34.92度的扇形有效投掷区。投掷区一旁，放着2个4公斤的铁球。这个场地一元再熟悉不过一一铅球投掷场地！
一元的脚步开始变得沉重，早上还觉得明媚的阳光此刻却格外晃眼，双脚极不情愿地向队伍的方向挪动。她看到思南在队伍中拼命的向她招手，示意她快点，但她完全没有想加速的意思，她甚至幻想如果此刻自己是一只树懒，该有多好。
“钱一元，还不快点入列，大家都在等你。”看到动作迟缓的一元，体育老师蔡华终于按奈不住开始催促。蔡华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老师，身材高大强壮，顶着一头与其肌肉极不协调的烫卷。平日里喜欢和学生们打趣，没架子，外表虽然看起来凶悍，内心实则暖男，所以深受学生们的喜欢，背后“赐”其花名一一菜花！一来因为与其名字谐音，而来因为他那头独特的烫卷。更有趣的是，有一次他与学生聊天的时候说起他最厌恶的食物竟然是花菜，引得一帮孩子笑得东倒西歪。
一元快步走进队伍的最后一列，低着头，此刻她希望自己如落入水中的雪花，消失无踪，无尘无痕。
蔡华拿起一颗铅球走到队伍前“今天这节课咱们练习铅球，钱一元，听说你初中连续两联蝉联市铅球冠军，你来给大家打个样！”一元没想到自己刚刚躲进队伍，却立马被点名要求示范。队伍中响起一片惊叹之声，他们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纤细娇弱的女孩会是铅球冠军。
“老师，我，我左手受伤了，恐怕，恐怕示范不了。”一元支支吾吾的回答。
“没关系，不用发力，只需要给大家示范一下标准的动作，或者用右手也行，来，我们给一元鼓鼓劲。”蔡华显然并不甘心。队伍里已经响起了掌声，几个男生甚至吹起了哨子。
一元极不情愿的走到队伍前，左手接过铅球，这个小小的铁球，熟悉又陌生，本来4公斤的重量此刻却感觉重若千斤。
站在圆形的投掷区，一元把铅球交到自己右手上，这让惯用手是左手的她觉得异常别扭。抬头看看天空中的太阳，又看看注视着自己的一双双眼睛，一元觉得一阵耳鸣目眩。耳边仿响起掌声，嘘声，嘲笑声，伴随着这些声音，一元眼前似乎浮现出一张张狰狞的脸……
“啊！”一元一声呐喊，刚才的声音和画面都消失了，她看看自己的右手，手里的铅球也消失了。随着一声铁入沙土的闷响，铅球落在了8米区域。
8米20！在场的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这就是市级冠军的水平？”
“她是来搞笑的吗？”
“我就说她一个看上去那么柔弱的女生，怎么可能投出12米50的成绩。”
“是没发挥好吧，可能不太舒服。”
队伍里大家开始七嘴八舌，蔡华向大家摆着手，示意大家安静。这个结果也让他始料未及，本来上课前的几分钟教导主任找过他，让他想办法测测钱一元的铅球水平，说这女孩是今年最有望帮助一中打败三中的王牌。当听到这个消息时，蔡华还甚为激动，因为身为一中的体育老师，也是尝尽了“千年老二”的苦楚，他也和高校长一样，一直热切盼望能有一个超级新星出现，为一中力挽狂澜，一雪前耻。
显然，目前的局面让蔡华既尴尬，又有些失望。一方面他不知该如何跟主任汇报这个结果，另一方面自己好不容易烧起的希望，就这样被瞬间扑灭了。
面对着大家的各种声音，一元如芒在背，低着头。“果然在哪里都一样，都一样。只要沾上了这个铁球，就不会有什么好事。”她强忍着已经溢满眼眶的泪水，
一张纸巾递了过来，一元抬起头，是思南！还是那样温暖的笑容，此刻这笑容就像冰天雪地里突然擦燃的薪火，及时、闪耀、温暖。
“别理他们，他们就是嘴损，其实没啥。走，哥请你喝可乐，加大块冰！”思南拍了拍一元的肩膀，准备带她离开投掷圈。
正在此时，一个人影从他们面前闪过，站到投掷圈的正中。左臂上抬，右手持球，身体向右回收，右腿蹬地，左手牵引，左腿支撑，右手爆发向上前方45度夹角推球，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只见铁球在空中划出一个抛物线，应声落地，在沙土上砸出一个深坑。
12米45！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眼前的这个背影穿着一中的统一运动服，女生，身高很高，目测1米75左右，身材修长匀称，特别是一头生动细致的短发，显得利落清爽，充满强烈的运动气息。光看这个背影，就令人感受到强大的气场。
女子转过身来，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叹，此女子不仅长得明艳动人，而且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让人不由想到诗句“丽若春梅绽雪，神如秋蕙披霜，两颊融融，霞映澄塘，双目晶晶，月射寒江”。
“狄宝凤！？”一元双目圆睁，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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