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说下去。”百里鸿渊眉尖微微一动,语气却依旧波澜不惊。
原来,幽州城地处南芳国远疆,界内多雨林池沼,终年瘴气弥漫,所以多是没有人烟的荒蛮之地。
数十年前的一位幽州州牧曾在那里发现过有铁矿的痕迹,但是一来人手不够,二来运输不便,南芳国境内铁矿遍布,所以便不曾开发过那边。
没想到就被那位意图夺回天下的前朝遗孤利用了。
尉骔发现,在幽州境内的几处城邦,有些富户人家主动出资修路搭桥,还专门往人迹罕至的深山里建。
他们的解释是,为了散居的山民和猎户进城方便。
但是,只要有脑子的人都能看出些许端倪,为了百来号人进城,就白花花的银子淌水一般花出去,干脆直接把他们接进城不就得了?
尉骔知晓里面定有文章,便隐匿行踪,孤身潜入了一座深山老林。
前三日,除了脚下崭新的黄泥路,两旁都是未加开垦过的原始丛林。
但是,从第四日开始,渐渐有了人烟的痕迹。
有的树底下还留着生火之后的灰烬,和散落四处的鸡鸭骨头。
偶尔能看见当地人抽的一种土烟的烟灰,甚至还发现了一块用来包头的土布,不知道是不是不小心弄丢的。
又是数日的潜行,终于在一日日落之前,尉骔看见了主子让他寻找的目标。
一个隐藏在原始森林里的村落,规模甚是宏大,尉骔粗略估计,至少有上千人。
这些村民既不种地,又不打猎,却从村子里传出叮叮当当的打铁之声,日夜不停歇。
村口有随身带刀的壮汉把手,虎视眈眈地盯着进出村子的村民。
尉骔不敢打草惊蛇,便一路绕行,果然又在村后一里之外发现了一处矿场。
矿场周围的大树已经被砍伐干净,露出褐红色的土壤,百来个精壮汉子打着赤膊,挥舞着锄头在矿地上劳作。
矿场边上,同样有人把手,不过他们除了佩刀之外,手中还拿着长鞭,谁的动作慢了一些,便立刻朝那人脑袋抽去。
不时地有人挑着一筐一筐的褐红色石头往村庄走去,想来便是这些苦力们的劳动果实——玄铁矿了。
尉骔在村子周围潜伏了三日,摸清了对方的一些底细,这才快马加鞭一路赶回了都城。
“陛下,私自冶炼兵器可是重罪,是否要立刻派兵缉拿这群反贼?”尉骔尝试着问。
百里鸿渊放下手中蓝田玉镇纸:“不可鲁莽。在山里冶炼兵器的千余人只是明面儿上的,替他们筹集钱粮,修路运输的潜在力量也不可小觑。父皇与朕这些年都忽略了幽州这一块偏远疆土,那边早已经形成了盘根错节的当地势力,如今贸然过去,就算是我怕也要吃亏。”
“那......”尉骔犹豫地问,“陛下就这么置之不理了吗?”
百里鸿渊冷笑一声:“怎么可能。”
他在心里盘算了片刻,开口吩咐道:“尉骔,你带着三十人马,装作走镖的镖头和镖师,先去幽州城内查探底细,找到幕后主使之人。我随后另有人手加派与你,那个家伙能带回都城让我瞧瞧最好,若带不回来,就地正法也无所谓。”
“属下遵旨!”尉骔领命,又追问了一句,“那反贼冶炼的兵器如何处理?”
百里鸿渊笑道:“自然是全部收缴,总不能让他们白忙活一场!”
“是!”尉骔行礼之后,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御书房之内。
“此山是我开,此河是我摆,要想从此过,留下摆渡钱!”
十来个神色焦急的旅人围聚在白凉河渡口边,被一个膘肥体壮,目露凶光的船夫拦住了去路。
“多,多少钱?”有个等不及的老者出声询问。
“十两银子一个人。”船夫斜睨着众人,狮子大开口。
“十两?”众人惊愕,“十两银子都够买你一条船了!”
船夫用粗壮的小手指掏着耳屎:“爱坐不坐!有本事你们沿着河岸走去吧,我跟你们保证,三百里之内,你们不会见到第二家渡船。”
一个经常来往白凉河的樵夫奇怪道:“我上个月搭船的时候可不是你,二狗子呢,他才收十文钱一个人。”
“二狗子现在已经成了一条死狗了!”船夫掏完了耳屎又开始挖鼻孔,“现在,这条白凉河就是我的地盘儿。”
“你你你,你不怕我们报官?”一个文弱读书人气白了脸,天下竟有如此令人发指之事?
“有本事你报个官试试!”那一身五花膘的船夫一把扯下自己的上衣,露出左胳膊上的青龙,右胳膊上的白虎,一声大喝,胳膊上的肥肉不住摇晃,让那青龙白虎的刺青跟着乱颤。
只不过,估计他纹身的时候还没这么胖,本应该威风八面的神兽被他的肥肉扯得不成形状,青龙跟瘦蛇一样,白虎跟大脸猫似的。
但是,这已经足够吓坏了老实巴交的旅人们,这花臂的纹身,不是黑道还是什么?
众人吓得瑟瑟发抖,连河也不敢过了,转身就要走人。
船夫怎么会轻易放过送到嘴边的肥羊?他又是一声大喝:“谁敢走?”
头发花白的老者立刻跪地磕头:“壮士饶命啊!我们都是穷苦人家,哪有十两银子可以用来坐船?”
“就是就是!”其他人跟着附和求饶。
船夫哼了一声:“那就把你们身上所有的银钱都交出来,爷看心情开不开船。”
众人面面相觑,舍不得全部家当是一方面,他们更多的是害怕这个黑道上的船夫会不会半道上把他们直接丢下河去,破了财不说,还搭上一条小命就不值当了。
“还不快掏?等着爷爷我亲自动手是不?”船夫从屁股后面摸出一把柴刀,在众人眼前挥舞了几个难看的姿势。
可怜的旅人们原本只是想过河而已,如今却面临着生死抉择。
众人瑟缩着,十分不情愿地把手伸向自己的钱袋子。
“慢着!”一个娇俏的声音从一众大老爷们儿身后传来。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大姑娘,穿着一身看起来就贵得离谱,外加颜色招摇的银红色衣裳,正抱着双臂,一脸傲然正气地看着拦路打劫的船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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