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安堂内室。
琥珀扶着床头的立柱,紧张地看着静安堂的老大夫鲁伯给绯烟把脉。
“怎么样?”一见着鲁大夫收回手来,琥珀便迫不及待地问。
鲁大夫捋着花白的胡须,不慌不忙地说:“无妨,小姐身体强健,只是突然受惊晕厥了过去,一两个时辰后便会醒来。我待会儿给她煎一副凝神安胎的汤药,服下之后就没事儿了!”
琥珀这才松了口气,但是瞧见绯烟就算在梦中也在喃喃地唤着“爹爹”,心头再次一揪。
韩墨生送出了鲁大夫,对琥珀歉意地说:“都是我的错,小姐怀着身孕,我还用这么严重的事情刺激她……”
琥珀坐在床边握着绯烟柔嫩的小手,目光也片刻不离她的脸庞:“不知者不罪,这不能怪韩大叔,而且这么严重的事情,自然是早一点让我们知道才好。”
韩墨生赞同地直点头。
琥珀继续说:“给我仔细讲一下你知道的事情,为何北燕会突然围攻飞龙城?”
韩墨生挠着头一脸为难:“我刚才也说了,我也不知道是何缘故。不过……”
他又想了一想,犹豫着说:“近来倒是有些流言,真假就不知道了。”
“说来听听也不会少块肉。”琥珀仍是看着绯烟。
虽然房间里明明没有外人,韩墨生仍是压低了声音:“听说,飞龙城的地底下埋藏着一般人无法想象的宝藏。”
“宝藏?”琥珀声音一扬,这才转头看向韩墨生,“你是说那个没有根据的传说吗?”
“姑爷您也听说过?”韩墨生讶异地说。
琥珀眉毛一挑:“再怎么说我也是飞龙城长大的,一直有传言说,飞龙城是前代永青国皇帝耗费了近二十年才建造出来的一座城池,在那里隐藏了他积攒了一生的金银珠宝。”
“就是这个!”韩墨生双手一拍。
琥珀翻了个白眼:“这怎么可能?如果北燕国为了这笔宝藏,为什么选择现在才动手?而且,就算没有这笔宝藏,飞龙城也已经富得流油,怎么之前不见他们对飞龙城感兴趣?”
韩墨生却不以为然:“一城的财富怎么可能跟一国的财富相提并论?再者,这个流言本身也没什么人相信,只是最近不知为何又传开了,”
“可是,曾经有人也在飞龙城寻找过宝藏,我就在后院里挖过,除了黑乎乎的泥土,什么都没有找到。”琥珀仍旧没有被他说服。
韩墨生再也说不出个什么道理,只得在一旁苦着脸叹气。
“那边的情况具体怎么样了?”琥珀又问。
韩墨生赶忙道:“根据我这边得到的消息,围攻飞龙城的军队将近五万兵马,最初攻城,虽然失败了,但是损伤不大。而飞龙城内约有十万人,但是能够拿的动兵器的,只有三成,所以力量还不如城外。”
他看着琥珀脸色越来越阴沉,但是又不得不把最难接受的话说出来:“而且,最麻烦的是,城外的军队有源源不断的粮草供应,而城内则在坐吃山空,长此以往,只怕是饿殍遍野,连人肉都得抢着吃了……”
吃人肉?琥珀抬头看着发灰的天花板,在飞龙城这样的冷漠无情世界里,这种事情似乎并不显得怪异。
只是,不知为何,一想到那个他从街头打到巷尾,曾经发誓要离开的那个鬼地方,一旦变成了真正的人间地狱,心里还是会有说不出的苦涩。
他艰难地问:“已经过去了多久?”
韩墨生不用计算一口便报了出来:“从突袭那日算起,到今天已经足足二十七天了。”
琥珀头皮一炸,将近一个月了都!城里那么多人,眼下还活着几个?
不仅是绯烟最牵挂的爹爹,还有他的二叔,甚至是那些跟他打架赌酒的二杆子,调戏他的青楼女子,他们现在难道都在苦苦挣扎,目光绝望地看着城外灰蒙蒙的天空吗?
琥珀双手握拳,不住地颤抖:“你可知道城主大人的近况?”
韩墨生也怕把话说严重了,赶忙和缓了语气:“刚开始的时候,防守还不严密,城里还有消息传来,说城主大人紧急部署了城内的安排,从一开始就限制了每人每天的口粮,从黑龙帮到城里的壮年男子,所有人都登记在册,按照班制守卫城池,看样子城主大人早有预感这一切会发生。”
想到城主大人老谋深算的样子,琥珀也稍稍冷静了些,他的岳父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
“只是后来,北燕国严防死守,飞龙城连一只老鼠都跑不出来,我们这边也就断了消息。”
韩墨生说到此处,从袖中抽出一封皱皱巴巴的信,犹豫了片刻,这才递到了琥珀手中:“这是城里传来的最后一封密信,是城主大人亲笔所写,原本是不准让姑爷和小姐看见的,我……我违背了大人的命令。”
琥珀接过轻飘飘的信封,看见角落处还有几滴褪色变暗的血渍,心中明白这一封信的来之不易。
他从信封中抽出唯一的一张信纸,展开一看,上面仅有寥寥数语,最后几个字逐渐潦草,显然是在及其仓促的情况下写就。
信上写着:“若飞龙城陷,老夫与飞龙城共赴黄泉,黑龙帮众交由副帮主梁志龙接管。另,想尽一切办法,不要让琥珀和烟儿回来!”
琥珀死死盯着最后的几个字,直到那几个字的模样都深深印刻在了脑海中,城主大人这是想让他和绯烟置身事外,求得自身安稳。
但是,这怎么可能?!
琥珀将差点被自己捏碎的信纸小心翼翼地放回了信封,交还了韩墨生:“你让我知道是对的。”
韩墨生苦着脸:“下次见到城主大人的时候便是我的死期了!”
“姑爷,您现在有什么打算?”沉默了片刻,韩墨生又问。
琥珀抓耳挠腮,他要赶回飞龙城去是一定的,但是赶回去之后该怎么做?他就算再莽撞,也知晓一人对抗五万士兵是无稽之谈。
而且,绯烟又该如何安排呢?带着她回飞龙城太危险,但是她肯安心待在这里等待消息吗?
“你这边有多少人?”琥珀突然问他。
韩墨生知道他的意思,带着歉意说:“我这边只是黑龙帮的一个联络点,能立刻组织起来的不过三五百之术。”
才三五百啊!琥珀只想拿头撞墙,这不是给对方送人头吗?
房间里再次显然阴沉的沉默,唯有绯烟睡梦中偶尔传出的啜泣声,以及琥珀沉重的呼吸声。
直到门外传来了吵嚷之声,让两人同时一惊,转头看向被撞开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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