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书房中灯火通明,虽然十分宽敞,却因挤满了大小朝臣而显得有些逼仄。
大厅里鸦雀无声,气氛从未如此压抑过。
朝臣们弓着身,沉重的目光全部都凝聚在了国主百里云修的身上。
他们多少也听闻了皇后娘娘出手营救了魇族族众,随后逃离皇宫之事。
如此有违法纪,大逆不道的行径,本应该成为这些大臣们口诛笔伐的最好佐证,但是当众人亲眼目睹了百里云修一拳之下几乎摧毁了半个太子宫,劝谏的话就再也不敢提起了。
而大臣们现在还不知道的是,自此以后,陛下口中再未提起过皇后娘娘,仿佛她从未在自己的生命中存在过一般,尽管之前的他们是那么地琴瑟和谐,伉俪情深。
此刻,百里云修右手上简单地包扎着白布,正飞快地翻阅着堆积书案上的文书,信笺和密函。
他的脸色发青,紧蹙的眉头下显露出青灰色的阴影,深沉的眼眸随着纸张上的文字而上下移动着。
他时不时地暂停阅读,抬起眼唤来负责相关事务的大臣,仔细询问相关的细节。
文书虽然繁杂,但是他的思路清晰,没有叫错一位大臣。
面对陛下的质询,大臣们战战兢兢地应答着,直到陛下点头,这才擦着额上的汗水退到一侧。
百里云修很快了解了眼下的处境。
先前大臣们的通报确实不假,南芳国的三处边防重镇同时爆发了一场怪异的瘟疫。
根据快马传来的文书,大批士兵是在一夜之间病倒的,生病之人先是头晕目眩,浑身乏力,紧跟着便是上吐下泻,严重者腹部绞痛,口吐鲜血,在持续的高热之中失去意识,胡言乱语直至断气。
这场疫病发生地毫无征兆,且来势汹汹,就连驻军的大夫也一时无法说清是如何产生,只能根据以往疫病的处理手段,把生病的士兵抬到单独的营房内,不与外人接触,而那些病逝的,则拉倒几里外的空地焚烧掩埋。
但是他们能做的,也就仅限于此。
不知道在文书送达的这些时日,又有多少士兵倒在了战争一触即发的前夕。
百里云修的面前平铺着一张古羲大陆的地图,他的指尖在三个城邦的位置一一点过,又拿起西庆国和东景国各自寄来的信函比对。
在与南芳国相隔千里之外的几处军防要地,也在近期爆发了类似的疫病,这不得不让百里云修心生疑惑。
“陛下,您有何想法?”因为百里云修一直保持着沉默,宰相钟毓斗胆相询。
百里云修用手指按着眉心:“据朕所知,疫病的爆发一般都有一个源头,就像往平静的湖面上丢进一颗石子,泛着涟漪一圈一圈扩散开来。而这次的疫病却在多处同时爆发,而且地点全是军纪严明的军营之中,不得不说十分异常。”
“陛下的意思是——”
“在朕看来,这场疫病并非天灾,而是人祸。”
百里云修的话一出口,立刻引起朝臣们的一阵喧哗。
“陛下,您是说有人制造的这场疫病?难道是投毒不成?”中书舍人缪青惊愕地问。
百里云修看了他一眼:“具体是何手段朕尚不清楚,但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他的目光扫视一圈厅上众人,语气凿凿:“敌人已经对我们发动了攻击,我们准备多时的战争已经爆发!”
不少人倒抽一口凉气,而百里云修接下来的话更让人心中忐忑不安。
“然而战斗的号角尚未吹响,我们便已经折损了兵力,这恐怕也是敌人的意图所在——在我们的士兵之间播撒恐惧的种子。”
这番断言让大臣们无不脸色大变,不消说边城的士兵了,现在连他们都觉得心惊胆寒。
就在这人心惶惶之时,辅国大将军薛兴与新晋云麾将军孔立轩同时踏出一步,向陛下请命。
“陛下,请派老臣前往边城,臣必定查明疫病真相,替陛下排忧。”
“陛下,末将多年征战在外,自认为阅历丰富,愿前往边城一探究竟。”
百里云修向他们点了点头,略一思索,朗声道:“边防军营正是人心不稳的时刻,若有朝中重臣前往,确实能振奋军心。”
两位将军面露喜色,正要俯身领命,却听百里云修继续道:“但是,关于疫病的问题,两位将军仍旧欠缺足够的经验。”
“那陛下的打算是——”钟毓问。
“朕打算亲自动身,前往边城。”
“什么?”大臣们再次哗然。
“陛下,疫病凶险,您乃一国之君,怎可亲自身赴险境?”钟毓慌忙地劝道。
百里云修用手势示意众人安静,声音平静却不容反驳:“朕心意已决。朕颇懂医理,也有些防身的功夫,正是前往边城的最佳人选。”
他不等大臣们再次开口劝说,继续道:“但是爆发疫情的有三座边城,朕只有一人,分身乏术,因此仍需要二位将军的协助。”
辅国大将军与云麾将军立刻单膝跪地:“任凭陛下差遣。”
百里云修点头:“你们二人,各自带领太医院一半的太医,明日一早立刻启程,前往位于东西两处的衡城与槿城,太医院仅留两位太医值守即可。”
“太医?”钟毓露出意外的神色,拍掌赞道,“陛下当真想得周全,这正是将士们需要的。可是陛下您自己呢?”
百里云修道:“朕带一小队人马,亲自前往与北部元柳国接壤的绥城。钟大人,都城便交由您来坐守,朝中事务全由您来决断。”
钟毓面色郑重,知道这是陛下对他这位老臣的信任,他深深地向陛下行礼:“老臣一定不辱使命!”
百里云修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目光一一扫过厅中众人,言辞恳切:“朕在离宫之后,各处随时保持警醒,若有紧急事务,必须八百里加急送到。朕的都城,朕的百姓们,就交由诸位照看了!”
“臣等必当为陛下分忧!”大臣们纷纷跪下。
百里云修连夜下达指令,做好了各处的安排。
同时又亲笔写了几张字条,绑在信鸽的腿上,分别寄给师父伯明先生,阿海,玉竹和银朱几人。
他知道,这一次的交锋不比往常,容不得一点失误,他必须做好万全的应对才行。
等他做好一切,走出南书房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他抬起疲惫不堪的眼睛,看向挂在天边的一弯残月,目光变得迷离,嘴边是一抹痛苦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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