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舒子朗顺利的进了藏灯笼的街区,孙月珍心中这才松了口气。
林茗却看着那头赵大勇随着众人也一块进去,想着不知道一会回去之后,要不要告诉刘素梅,其实经过今天和孙月珍的相处,她终于知道,一直以来自己为什么这个不敢哪个不敢,什么决定都畏手畏脚的了。
其实还是她心里头知道,或者她一直认为,就算她将这些告诉刘素梅,得到的结果也不会让她称心如意,更不会让刘素梅称心如意。
如果换做性格爽朗敢爱敢恨的孙月珍变成刘素梅,她根本不会害怕这些有的没的,或许在看到赵大勇在妓院出现的那一刻,她就抬腿回去告诉她。
因为林茗知道,得知此事的她,必然会选择示人,而不会选择逆来顺受,更不会帮着隐瞒这件事。
而刘素梅,她却总觉得,如果真的将这件事告诉对方,结果必然也是个悲剧,再加上她也是个人,在某种层面上来说也是自私的,她既怕因为她私下告知的行为,引来赵家人的敌视反咬一口地泼脏水,一句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就能将她至于人言可畏的不利境地。
更怕的是最后连刘素梅也心中埋怨她,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件事,甚至刘家带给她的痛苦,最后都会变成她这个外人的责任。
因为这些自私,因为这些害怕,她终究是没有告诉刘素梅。
可自从认识了孙月珍,这样一个敢说也直率的人,喜欢的人会自己争取,还同样不在乎世俗门第,甚至能说出,她有一天也能配得上所爱之人的话。
虽然她也会害羞,但却丝毫不掩饰喜欢舒子朗的内心,更不会想要蓄意攀附,这样的人,是不会将就,更不会委曲求全被人拿捏七寸的。
刚穿越过来时,觉得这个时代的女性就是悲剧,又见识过王娇娇那种被宠的无法无天的人,所以她就下意识认为这个时代的人,要么是出生地下委曲求全的女性。
要么就是王娇娇那种恣肆妄为,喜欢就一定要得到计较手段的人。
但现在她却发现,其实这些都要看长辈的引导,换言之就是家教,刘素梅接受的是古代三从四德,以夫为刚的家教,所以不管赵大勇做什么,她都觉得赵大勇是对的,不会反驳,更不会忤逆。
王娇娇接受的是蛮横地主的家教,长辈剥削农民,小辈就会为了一己私欲抢占男人。
而孙月珍因为是孙婆子老来得女,从小也是珍之又珍,比起其他女子,必然也是更加宠爱的,只不过孙婆子此人却有一个很鲜明的特征。
那就是分得清善恶,她还记得昨天傍晚时,孙婆子在客栈灶房时,说的那一番,假如孙月珍出了事,她绝对不会像那对连夜拿着钱回老家的老夫妻一样,而是要血溅衙门牌匾的话。
虽然她之前对孙婆子为人不甚了解,这两天照顾刘素梅的也是客栈另外一个婆子,并且孙婆子也不无眼馋这个活计的意思。
但能在如今丰县的地界,在有旁人在的情况下,放出这些狠话,不论如何也是个性子直爽,分的清楚善恶敢恨之人。
于是在这样的养育着教养之下,孙月珍便也不出意外,也是个性格直爽也稍稍任性的女子。
但这份任性却和同样富养的王娇娇不同,而者只有为难不为难别人的区别。
所以她能和孙月珍聊起,有一天假如婚姻自由的话题,但这种话如果是和刘素梅说,对方理解不理解是一说,恐怕反而会说教她,比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比如孝子当头等等。
但虽然,此刻的林茗终于明白了这些,可她却不认为这一切是刘素梅的错,这是这个时代的通病,因为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出身。
刘素梅不能,王娇娇不能,孙月珍也不能,同样,她自己也不能。
既然大家都不能,那也没有人错,只是唯一让林茗有些遗憾的是,这个社会消息不流通,大部分女子都接受不了学校教育,接触更多的思想,养成思考的能力。
不像现代,即便是一个人从小接受了不良的家庭教育,但出入了社会,到了学校有了工作,接触了更多形形色色的人和信息,看到了更多的善恶,也亲身感受到了更多大善和大恶,总是能建立起更加健全的三观以及人格,而不再仅仅受家人思想的影响,也少有会只恶行恶的人。
所以最后林茗做了总结,其实没有人错,这只是时代的问题。
所以她当然也不会因为和刘素梅的理念不合,就和对方绝交,对林茗这样的性格的人来说,做任何事都认真尽全力的刘素梅,也有她值得学习的地方。
比如人家能绣出一手的好绣工,这肯定是需要日积月累才能练就的能力,但她却在短暂地好奇跃跃欲试之后,因为挫败感而放弃了。
虽说她的性格本身也不适合做这些活计,但就是因为她做不到,所以才更要和做得到的人打交道。
因为和更优秀的人交朋友,自己也会变得优秀,这一点林茗一直深以为然,环境总是能潜移默化地改变一个人。
在加上刘素梅性格温柔温和,林茗觉得任何一个人都会喜欢和没有攻击力的人做朋友,当然她也不例外。
虽然……想到离开客栈时,刘素梅突然冷漠的神情和态度,林茗皱了皱眉。
但随后又舒展开,虽然刘素梅今天因为心情不好,头一次怎样对待她,但每个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算是她自己心情不好,或许也很难笑脸迎人,所以这本就是正常的。
想到这里,林茗心中总算好受了些,说实话,刚才看见赵大勇的时候,她除了心里为刘素梅不值,但却因为方才从客栈离开时刘素梅对待她的态度,而下意识不想管。
但现在她心结解开,却开始思考着要不要告诉刘素梅了,或许她可以先将对方的思维方式转变过来,然后再将这些事告诉她也未可知。
“林茗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孙月珍正想找事情做打发时间,顺便平缓一下紧张的心情,回头却见林茗又走神了,回想从来到花灯会到现在,林茗走神不少次,她不由十分好奇地问道。
林茗回过神来,想了想道:
“没什么,我们去看花灯吧。”
现场基本上没有男子,她们自然可以自由活动,花灯会之所以叫花灯会,现场当然有很多花灯了,光是台子上的花灯,就足足几百个,慢慢看过去,也得花不少时间。
孙月珍见林茗不肯说转移自己注意,顿时撅起了嘴,她觉得林茗不是个喜欢藏着掖着的人,难道真的是因为她心里的那位来参加了花灯会不成?
这可不行啊!林茗都嫁人了,就算是父母之命,她不爱她相公,可也不能有其他想法才是,否则连她都觉得有点过分了。
孙月珍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虽然她把林茗当朋友,但却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要是她说的话太过了怎么办?
于是原本只有一个人有心事,现在两个人都有心事了。
林茗不告诉孙月珍自然有她的道理,关于她自己的事,她可以选择告诉任何人,但这这件事有关于刘素梅。
她是可以打着寻求解决方法的理由,将这件事告诉孙月珍,以此舒缓自己急于排解内心压力的目的,甚至她要是再过分些,还能和孙月珍一块高高在上地可怜刘素梅,然后再冠冕堂皇地以为刘素梅好为由,不告诉她本人自己将此告诉了其他人。
但那只是借口,为了逞口舌之快,而不顾他人感受,虚情假意的行为,说实在,林茗觉得这和前世现代那些,经常私下把和别人的截图发给其他人看的行为一样,自以为自己不是个坏人而已。
她可以纠结于要不要将事情告诉刘素梅,但假如她不经过本人的同意,将此事告诉任何一个除了刘素梅之外的人,那她的出发点绝对不是寻求解决方法那么简单那么善良。
所以她选择闭口不言,哪怕也相信孙月珍不是个会瞎说的人。
只不过林茗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一番不谈,却让原本已经有些误会的孙月珍心中,进一步加深了误会。
当然孙月珍也并没有因为误会的事,就看轻林茗或者不认可她,毕竟她自己也觉得,假如现在她以为父母之命嫁给了一个不喜欢的人,她心里也肯定会记挂着舒公子,心里想的她虽然无法控制,但她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她更不会因为一己私欲,而陷舒公子于不仁不义的境地。
所以孙月珍此刻身为一个心有所属的人,表示自己十分能够理解林茗,也相信林茗也不是个会乱来的人,只不过她还是想提醒一下林茗,既然这辈子没有缘分,那就期待来生,最重要的是不要害人害己才行。
当然她也相信,假如林茗心中真的记挂谁,必然是真心的,而非茶楼话本里那些不安分的女子所能比。
只不过孙月珍还不知道怎么开口而已,于是两个人,从台东边逛到台西边,却都安安静静地看着灯笼,也没人说话。
没过多久,就从街里头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林茗二人转头,就见有一部分男子,已经人手一个灯笼地出来了。
人虽然不多,但看这些人整体的样貌服饰,以及脸上的自信来看,不是太过盲目自信,就是已经确认了手中的灯笼就是想要的那个灯笼。
与此同时,林茗想起方才藏灯笼时,街里面的一些店家收钱帮忙藏灯笼的情况。
这整条街都只有那些店面,其他的就都是室外,一览无余的情况下,有些人为了避免自己的灯笼被随随便便的人挑去,自然会找店家帮忙。比如找个长相帅气的人给啊之类的。
有趣的是,现在林茗意识到,找店家帮忙不仅仅能筛选出藏灯笼女子的喜好,还能很大程度选出家庭实力强劲的男子。
毕竟假如一个女子花十文钱藏一个灯笼,那取灯笼的人,也得花差不多的价钱,甚至有些时候会出现竞争的情况,到时候就变成几个人竞拍,比谁能出的钱多,店家自然就给谁。
所以林茗才说这样不靠谱,毕竟这个模式和妓院有啥区别?当然,这听起来更有情操更高雅些,毕竟妓院拍卖的东西是人,而这些店家拍卖的东西,只是一个灯笼,最多再加上和佳人一块放河灯。
或许也不乏些生财有道的人想花低价买入一个灯笼,只要比那一匹布的价格低一些,又确定店家手里的灯笼是玉女灯笼的话,来搞钱的男子也不一定没有。
不过这个就得凭运气了,毕竟那些店家也不都知道谁是被选中的玉女,万一买入一个普通灯笼,想赚钱的人恐怕只能血本无归了。
但要林茗说,不论这个花灯会的背后有多少弯弯绕绕的,最后能凑到一块的还真是一种缘分,既然是缘分,那还计较什么?血本无归不还可以和有缘人一块放河灯吗?林茗心中不由笑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批找到灯笼的人出来了,林茗孙月珍怎么说也是有些紧张的,于是二人的话顿时多了起来,暂时将方才的心事放到一边。
而孙月珍除了有些紧张,却也偷摸地观察着林茗有没有特别关注那个男子,万一林茗原本是个不动摇的,而是哪个丧良心想破坏别人家庭的野男人勾引林茗,她孙月珍势必要和那人好好说道说道了。
毕竟孙月珍还记得,方才来花灯会之前,她和林茗说到她相公时,林茗还露出女儿家的神态,证明林茗肯定也是喜欢她相公的,就怕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招惹的林茗,林茗肯定不会是那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不安于室的女子。
这样想着,孙月珍一时间观察地更加认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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