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斌和寻风来的时候是开着韩斌的车,前者先带着辛蕴离开,寻风则开着秋皖的车送她回家。
一路,二人无话……
秋皖坐在副驾,头靠着椅背,眼神漫无目的地揽过窗外倒退的景色。
才发现,嫩绿色的小生命小心翼翼又铺天卷地地占据着人的视线,春,渐入佳境。
最后,车稳稳当当停在地下停车场。
寻风将车熄了火,不说话,也不下车。地下停车场的声控灯一排排逐渐熄灭,一切重归黑暗。
在这样昏暗的情景下,秋皖反而放松了不少,总觉得看不清表情会让她更敢面对寻风。
也就会自欺欺人了,这么想着,额角发丝凌乱,有一缕头发轻柔覆盖在她牵强扯起的嘴角上,辛酸落魄,无可奈何……
寻风沉默着,偏过头去看秋皖。
此时又一辆车进去停车场,四周灯光骤然亮起。
秋皖低头垂眸,长长卷卷的睫毛投下浓密的一层影子。
他想起来每次吻她的眼睛,她的睫毛唇上那痒痒的柔柔的触感,都直像在他心尖用一片羽毛轻轻撩拨。
只是这个时候,那长长的睫毛反而成了掩盖她心思的工具。
这个时候了,她还是不肯开口说一句话,一句都不。不解释,不辩解,甚至她脸上都看不出任何心里的波动。
寻风重重往座椅上靠了一下,发泄他的不满和怨气。秋皖一句也不解释,难道不就是说明了她根本不在乎自己吗!
猛地起身下车,狠狠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径直向电梯走去。
秋皖苦涩一笑,打开车门,缓缓迈出腿。
每迈一步,小腹都有一阵绞痛。她只能微微佝偻身,双手紧紧护着小腹,缓缓地艰难地向前走。
走到电梯口,寻风早已在里面等待,只微微看了一眼秋皖便别扭地转过头。
他真的生气了。他在气自己堕胎不告诉他,还是气自己现在也不肯解释一句?秋皖想着,可是,她能怎么解释呢。
寻风,你不会想知道真相的。
秋皖迈步走近电梯,径直走向离寻风最远的一个角落,手抓着栏杆,头靠在电梯壁,轻轻呼气吸气,减轻痛感。
到了楼层,寻风依旧没理她。
秋皖继续慢慢跟上。
她脚下了电梯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就想好了。
她下定决心了,这一次,无论他什么要求,她都答应,哪怕……离婚……
为什么突然这么想呢,她看着寻风穿着整齐的制服在前面走,那背影挺拔干脆,给谁都是一片避风安稳的港湾,这样体贴温柔正直的人,她配不上!
她的故事太多太沉重,她的顾及也太多,纵然她想,可是她没办法给他平淡安稳的生活。
就连偶尔的约会也是偷偷摸摸,顾及左右,将来,事情一旦兜不住了,最受伤害的还是他。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家门。
秋皖一进去就看见寻风笔挺地坐在沙发上,正定定看着秋皖。
秋皖比之前宽心了不少,想着,最坏也不过是离开,而离开未必不是好的选择。
所以,秋皖扶着沙发背,慢慢坐下,在离寻风不远不近的地方。
坐下后,抬手整理整理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灿然一笑,“你问吧。”
寻风的心脏在某个时刻好像又被狠狠击中了,眼前的秋皖,面容憔悴,说话有气无力,她颤颤巍巍说出“你问吧”这几个字,他费了很大劲才忍住,没有冲上去抱着她。
……
又是一阵沉默。
寻风一动不动盯着秋皖看,秋皖则低着头看地板,她在等寻风的追问。
……
“你……”刚说了一个字,后面的话都被哽咽着吞了下去。
秋皖意外,猛地抬头,正对上寻风的眼睛,往日那双严厉净亮的眼此时早已雾花一片。
寻风无声地张了张口,依旧说不出话来。
秋皖几乎没见他哭,她急急忙忙移开视线,她怕看到他眼里的失望和期待,怕自己继续沉睡在那温柔的眸里忘了醒,怕不忍离开永远沉沦在那里……
“你……你疼不疼……”寻风颤抖着声音问出这句话。
秋皖怎么也没想到,她做好了回答一切的准备,编好了一切谎话,想好了在不告诉他真相的情况下又准确中伤他的理由,只等他发问。
可等来的就是这样一句话……
一时间,万般滋味都一起涌上来。
秋皖终于忍不住,弯腰,趴在自己双腿上,抑制不住地啜泣起来。
寻风坐近了一点,伸出手轻轻覆在她因为哭而不断抖动的肩上,轻柔地拍打着。
突然一阵手机的震动音穿刺了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寻风调整了下嗓子,接起来。
“嗯嗯,好的,我马上到。”
挂了电话,寻风又沉默了。
午间的太阳大咧咧地照进窗,把沙发烘烤的温暖无比。
秋皖坐起身,眼角流着残留的泪痕,眼睛明显红红的肿肿的,她也转头看着寻风。
平淡地开口,“我想离婚。”
寻风起先是震惊,后来又疑惑,工作的事催的急,他现在没空和她具体讨论这件事。况且,这件事也没有商讨的余地,不可能!
“你先休息,我忙完了再说。”撂下一句话便起身往门口走。
等出了门,回过头看着秋皖,平静地说,“你该多休息,脑子也不清醒。”
而后,便关了门。隔绝了秋皖的视线。
寻风下楼后才想起来自己的车不在家,而兜里正好还揣着秋皖的车钥匙,干脆就开她的车。
刚系好安全带,又有电话打来催。
工作不容许他三心二意。寻风不再想和秋皖的事,开车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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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风离开后,秋皖也顿觉劳累。烧开了水喝了几口就睡了。
一觉晕晕乎乎的,梦里似醒非醒,她惧怕的厌恶的人和物像走马灯一样一帧帧浮现,直扰得她不断翻身。
醒来后,看日色,西边天际勉强吐露出一丝白色,已经睡了这么久,她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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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秋皖熟睡时,寻风和韩斌会和,一起翻看医院的档案。
韩斌过程中总欲言又止一样,工作不在心思。
寻风清楚他是因为上午的事,头也不抬,“有话就说”
“那个,辛蕴和我说了关于秋皖的事……”
听到这里,寻风翻阅资料的手一顿,但又马上恢复如常,以沉默回答。
韩斌舔了舔嘴唇,继续说,“辛蕴也不是太清楚秋皖这么做的原因,也不让辛蕴问,只是说,她没有可以找的人了,只能……”说着说着,韩斌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不见。
寻风依旧定力十足,并没什么反应。韩斌也知道,自己说什么他也不会听,他在和自己较劲,在和秋皖较劲。这个命题,只有他们两人才能解。
“反正辛蕴说,秋皖本来这段时间身体就不好,这种手术也是特别伤身体……你……自己看着办吧。”
韩斌说完,看着寻风紧绷的脸和油盐不进的态度,无奈地叹了口气,腿一蹬地,滑轮椅载着他准确回到自己的办公地。
罢了罢了,也不看就自己这智商和情商,也瞎操这心。
韩斌离开后寻风才抬头看了他一眼。
活动一下僵直的脖子,余光一瞥,原来太阳已经落山了,一看时间,果然已经六点多了。
打开微信,置顶的对话框停留在昨天的那一句“晚安”。
想了想,还是打了几个字发过去,“吃饭了吗?”
没等秋皖回应,又加了几句话,“我给你点外卖吧。”
退出——打开——浏览器——搜索——“做完流产手术吃什么”——
打开外卖软件,点了小米红枣粥还有鸡汤,配送到家。
做完这些,秋皖依旧没回应,寻风也不再等,把手机丢到一边,继续工作。
……
过了好一会儿,手机才震动。
寻风立刻拿起来看。
只有短短几个字:
“饭已收到,谢谢”
寻风再想说些什么,但也不知道从何开口,只是她那个谢谢让他很不舒服,如此地距离陌生见外,好像要急不可耐地和他划清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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