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寻风换了身衣服后就出门了，他的车在单位，也不打算开秋皖的车，于是顺着路徒步去上班。
春寒料峭，黎明时候冷气更甚。
他便小跑起来，相当于晨练了。
边跑，边回想这一整夜发生的事情。
过去了几个小时，回想起来他在屏幕里清楚地看到秋皖脸的那一刻，那种心颤抖的感觉现在还在，久久不能消失。
他认出来了，那个男人是陆延乔，他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记得不久前他们两个碰面，陆延乔对他种种威胁嘲讽，那个时候他觉得，什么都不是事儿，秋皖不会在乎，他也就不在乎。
可现在想来，也许只有他一个人在自作多情，秋皖和陆延乔才是真正一个圈子里的人物，只不过寻常奢华滋润日子过腻了，一起来找找乐趣而已。
看这个傻子在这自导自演，真情实感地呼唤着爱情万岁，现在想来，还真是可笑。
她，早已经不是十几年前那个秋皖了。
……
那时候的天好像比现在要长，最让人头疼是人也不过是那个总像幽静一般到处抓早恋男女的教导主任。
初夏午后有体育课，天不热不冷，风不大不小，太阳明亮到刚刚好，她总喜欢坐在操场边阴凉处，拿着一本课外书，安静地翻看。
他打球的空隙偷偷瞅她一眼，微风牵动她脸颊的碎发，拂过她紧缩着的眉头，她看到哪里啦？他总是猜，是林妹妹魂归离恨天还是宝哥哥雪中遁去，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下课铃一响，他跳起投最后一个篮，潇洒漂亮地落地，和几个死党约好放学后再来。
转身，秋皖怀里抱着书，正向他走来，递给他一瓶冰冰凉凉的矿泉水。
而他往往会恶作剧一般，喝半瓶，往头上浇半瓶，靠近她故意甩头，矿泉水和汗水混合着飞扑到她身上。
她总嗔怪地看着他，狠狠骂一句“神经病啊”，便小跑向前，追上其他女同学，笑着说着同学的八卦，吐槽老师的作业……
他跟在身后，不近不远，痞痞笑着看她纤细的背影，还有日光下轻轻荡漾的顺长马尾……
那是他们最好的时光。
他曾很多次认真想过，就算是大学也没有像高中那样好。
整整三年，简单到只有两件事，准备不久后的高考，还有，在老师眼皮底下谈恋爱……
一路跑到单位，出了一身汗。
到办公室里，整栋楼几乎没人，更显得安静。
寻风用凉水冲了杯咖啡，随便搅了搅，端着杯子走到窗前。看到东边才开始要吐白。
他想起就在几个小时前，两人为数不多的几句话语。
他看出了秋皖近乎放弃的态度，垂下眼睛有气无力吐出一句话，“离婚吧”
而他面对这种事情，显然并不知道怎么招架，只盯着她的轮廓定定看了几秒，无数追问和挽留到嘴边都开不了口，一一吞咽下肚，最后，一片死寂的屋子只有他的一个字在回响。
他说，“好”
……
离婚协议书秋皖去弄，他对这件事实在没有勇气主动，他能做到的只有在那一张宣告婚姻关系破裂的纸上写下他的名字。
他仰起头一口气喝尽了杯里的液体。
冰凉的水送着没有冲泡开的咖啡下肚，苦味在舌根升腾，没有冲泡开的粉渣在嘴里叫嚣缠绕。
寻风把咖啡杯重重拍在窗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低头，盯着碎成几块的陶瓷杯笑了，笑得苦涩，忧伤。
这个杯子是秋皖给他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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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皖第二天身体状况好转了许多。
辛蕴给她打来电话的时候，她正把前一天没喝掉的鸡汤从冰箱里拿出来，准备热一下喝。
电话那边，辛蕴关切地问这问那，秋皖都一律回答，“嗯”“好”“我没事”“还不错”……
等问道寻风，秋皖手里的动作停了，在原地愣神了几秒，才接着说，“你今天有空吗？”
辛蕴：“？”
“来帮我收拾东西可以吗？”
“你们要搬家吗？搬到哪？”辛蕴问。
“不是我们，是我”秋皖说着这句话，转头望着还摆在窗台上的她和寻风的合照，两个人都笑得灿烂。
“我们商量好，要离婚了。”
……
辛蕴知道这件事在电话里说不清楚，想了想今天只有一节课，不上了。
立刻跑出门打车就往秋皖那去。
路上通知了韩斌。
火急火燎赶到秋皖家，急匆匆地敲开门，秋皖给她开了门，好像料到她要赶来，脸上毫无波澜，仍旧像往常一样热情邀她进门，温柔道着谢，还问她要不要喝刚热好的鸡汤。一切如旧，好像从来没说过“离婚”这件事。
辛蕴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只能跟在秋皖身后，随她落座，看一眼手机，再看一眼，韩斌还是没回她信息。
“关键时刻掉链子”，她心里抱怨着。
抬头，她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多了一碗汤，而秋皖正一手握着汤匙，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喝汤，平静地说，“趁热喝吧，味道挺不错。”
辛蕴只好也低头喝汤。
她却尝不出有什么味道，心里只想着寻风和秋皖的事。
如果她在医院小心一点，寻风也许就不会看见她，也就不会跟过来，不会发现秋皖偷偷打掉孩子的事，更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一切，都是因为她啊！
越想越觉得内疚，低垂着头，连呼吸都缓滞起来。
秋皖知道她心思，“他迟早会知道的，和你没关系。”
辛蕴不作声，偷偷看一眼手机，韩斌这个死人，死哪去了？？
“你和韩斌说了？”秋皖问她，吓得辛蕴手一个不稳，手机差点摔下去。
“说了就说了吧，反正寻风也会告诉他，不过我们已经做了决定，就不会再改了”说完，秋皖冲着她笑。
可辛蕴却觉得，着笑里都是不情愿，都是勉强。
她还想说什么，“秋皖姐……”
“好了，赶紧喝，喝完和我打包东西”秋皖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辛蕴讪讪的，也就不再开口了。
韩斌在寻风之后到办公室，一进门就看见寻风坐在椅子上双眼放空，没注意到自己。
他悄悄走近，突然踹了一脚寻风的椅子，大喊声，“您老修仙呢？睁着眼睛动也不动！”
寻风懒得理他，调整了下坐姿，淡淡开口，“我和秋皖商量好，要离婚了”
韩斌正在饮水机前，大口大口喝水，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冷不丁差点喷出来。
把水咽下去，看看墙上的日历，没到四月啊，又走近寻风，抬起手背就往他额头上放，让寻风一把打掉了。
“没开玩笑，认真的”，寻风不耐烦地说。
韩斌看了他一眼，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放在寻风面前，坐下后，他双腿叉开，双臂支撑在双腿上，低头消化了下刚刚的消息，抬头看寻风。
可他看到寻风深黑色的眼眸里凝结成冰，没有半点温度，他突然觉得说什么都是徒劳。
直起背，脚一蹬，边回到自己办公桌前，掏出手机。
这才看见辛蕴给他发的消息。
也是在询问他该怎么办。
韩斌觉得回什么都已经是徒劳。
寻风他了解，秋皖他也了解。
这两个人犟起来，谁都拉不回来。
韩斌没回辛蕴微信，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辛蕴去你家了，秋皖让她去帮忙收拾东西。”
寻风一愣，又无奈一笑，自己说过，她可以先住着。没想到她这么着急。
也好……早做了断，断的干净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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