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几颗珠子串了起来,月朝恍惚间觉得当普通的珠子随着少爷的指尖一直滑到红绳的另一端时,那颗珠子,在少爷白皙的手指的映衬下,有那么一瞬间,竟也和火一样烈,和血一样红。

    过了会,明墨温和的声音响起,月朝听得有些晕:“这根红绳可不是我随意在外买来欺负你不识货的,这是我在天恩寺寻得了然大师开过光的。”不知想到什么,明墨眼底晕了层温柔,连语气也放柔了:“我之前瞧过你这串着珠子的绳,虽然也是不易断的,但是毕竟串了十一年,再好的绳子都会有些磨损。这根绳,既结实,又是沾过了然大师的光,可以保你平安一生,我便满心欢喜地给你带回来了。说来也巧,你这原本的线断了,刚好换一个新的。”

    半天,月朝吐出一句:“谢谢大少爷。”

    明墨侧着头,看着月朝,想伸出手像往常一样揉揉姑娘的头,只因两只手都有的忙,只能快些速度。

    “朝朝,我们数月不见,我这次回来总觉得你我之间生疏了许多,是不是在府中遇到什么为难的事了?”

    夜月朝急忙否认:“少爷,你误会了,朝朝没有什么烦心事。只是朝朝如今也已经长大了,又在学堂听了些课,知道了一些规矩。朝朝懂规矩了,少爷应该感到开心。以前是朝朝小,不懂事,给少爷带来了很多麻烦,现在不会了。朝朝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不会总是缠着少爷。少爷是个神仙般的人物,有很多大事等着您能去做呢。”

    明墨听到这番话,一不留神,银针刺伤了食指,血珠冒了出来。明墨默默拂去,继续串着,似笑非笑:“原来少爷在朝朝眼里是个神仙般的人物啊。”

    月朝点点头,眼睛弯弯:“嗯嗯,少爷和小姐在朝朝眼中,就是天上的神仙下了凡的,你们有着无所不能的本事,没有人能比得上你们。”

    明墨被逗笑了,将最后一颗珠子串好,首尾相接,紧紧打了个小结,一串红珠手链便成型了。

    “手伸出来。”

    月朝伸出右手,手腕很细,仿佛一捏就断。

    明墨将珠子缠绕四圈后,还有些松,少女白白的手腕带着红色珠子,很是好看。

    “朝朝,你怎么这么瘦?平日里没有好好吃饭吗?”

    月朝不好意思地摸摸的鼻子,然后爱不释手地摸着自己的珠子,满心是欢喜。

    “我有好好吃饭的,只是这身体就是不怎么长肉。这真好看,少爷,朝朝很喜欢。”

    明墨终于避开纱布,拍了拍月朝的头:“你喜欢便好。”

    月朝站起身,后退几步,一本正经地说道:“少爷,刚刚朝朝已经和你讲过道理了,现在朝朝已经十一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和以前一样和少爷太过亲近,这样,会被人说闲话的。”

    明墨的手顿了顿,他明白朝朝在府中尴尬的处境,他自从明白自己的心意后,已经努力了数年,可是华夫人毕竟养育自己二十年的生母左右总是为难的。

    明墨叹了口气,半开玩笑道:“方才少爷为你亲手串珠子,你怎么不讲规矩了,现在倒是和少爷端起规矩来了。”

    月朝自知理亏,低头认错:“下次不会了,少爷。”

    明墨站起身来,修长的身影让月朝感到一丝压迫。月朝抬头看着自家少爷的脸,呆楞住。

    明墨的表情很严肃又带着隐忍,月朝第一次见明墨露出这样的神情。

    “朝朝,你再给我一段时间,我不会再让你以这样的身份留在明府的,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是我没能护住你,虽然你不说,但是我是只晓得的。朝朝,其实我……罢了,你还是个孩子,懂什么?我真是……对牛弹琴。”明墨笑骂一声,留下从袖中带出几瓶药放在桌上。

    “刚刚你跑得快,好似你家少爷是个会吃人的妖怪,这些药给你送过来了,仔细涂着。”明墨一顿,心下暗道,自己可不就是个会吃人的妖怪吗,这丫头这么小,平日里总是比一般人慢上三拍,该慢的不慢,不该慢的几头牛也不能将她拉回来。明墨嘴角含笑,宠溺地看了眼月朝,出了门。

    夜月朝摸摸自己的头,有些似懂非懂。大少爷的那番话,自己虽然听不懂八分,但是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期待高兴的。明墨说的没错,月朝比同龄人总是少了什么,可能是所处环境,让夜月朝养成了敏感自卑的心理。又因为身边没个妇人贴心抚养,总是比一般姑娘反应慢些。她知道明墨对自己很好,可是做梦也不会想到明墨对自己的心意会是儿女私情一类。月朝一直以为明墨和老爷一样,对自己是爱怜。

    月朝看着自己的手串,想起少爷方才那副模样,只觉得心里一处软软的,像是沾了蜜似的甜。一时之间,猛然想起那晚,又觉得浑身发疼,虽然伤已经好了,但是留下了阴影,现在一想起一看到华夫人,月朝总是觉得全身冷得很,疼得很。这样,多种思绪混杂,月朝觉得那感觉越发不甜了,渐渐酸了,苦了。

    一滴泪滴在了手串上,接着又是一滴,月朝慢慢转着珠子,现在没有人在,自己是可以哭的。月朝觉得珠子有些烫,她笨笨地想,肯定是因为自己的眼泪是热的,所以珠子沾了泪,一时也热起来了。或许珠子也在和自己一样哭,因为没有人在意,是不是少了一颗珠子,它们可能是舍不得那颗丢失的珠子了。

    哭了一会儿,月朝觉得舒心了,擦干眼泪,眼睛有些红肿,不碍事,过一会,不肿了,没有人会发现自己哭过。她将自己身上的青衫脱了下来,拿过床头一边的衣服穿上,打算将青衫拿出去洗一洗,听风阁是上四天休两天的学制。两天后再去听风阁,总是要干干净净的,不能给夫子丢脸。虽然自己也没有再见过夫子,可是穿了青衫,拿了人家的木牌,添不了光,但总不能给人家抹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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