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府衙娘子 > 第三章 初见
    这丫头到底孩子心性,嘴上说是压根儿没打算靠家里,实际上,从心眼儿里还是想借家里的光。

    王遥之拿手在眼前遮了下,抬头看看正高悬的金盘,再低下头,正好瞧见王羡鬓边的几滴汗珠,心中长叹,实在拿这个幺妹没办法,无奈的抬手替她正正那只卷荷白纱帽:“走吧。”

    两个人几乎可以说是大摇大摆的上了台阶往府内进的,崔长陵府上当值的门房小厮认得出王遥之,当然不会拦他,引着就往里带。

    可他身后还跟着个王羡呢,如此一来,自然又引起一阵骚乱来。

    想来也是,大家伙儿都是等了大半天的,怎么她就能堂而皇之的“插队”先进府。

    可是骚乱归骚乱,有开眼的认得那位出身太原王氏的度支尚书王遥之,不过叫嚣几句也就算了,毕竟谁也不敢真的同王家的人怎么样。

    郗衍之往队外站了站,打量着二人进府的方向,唇角含笑,却是意味不明的笑。

    跟着服侍的小厮见这样,忙不迭的凑上前来:“郎君,您的位置一会儿叫人给抢了的。”

    郗衍之白他一眼:“由他们去吧,走,回府。”

    小厮一愣,立马慌了,拉着他就差哭天抢地:“回了家去郎主还不把奴才给打死吗?您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呀。从家里出来前,郎主可是千叮咛,万嘱咐,您一定得……”

    “没事儿,阿耶要打你,我给你兜着,这个热闹,可大了去了。”

    他原本就没打算真的投到崔长陵门下来,年龄差不了多少,他也是高门出身,自恃才高,当然不可能服了崔长陵。

    却又说王遥之那里带着王羡进了府,尚书令府的奴才引着人往正堂屋中去,才佝偻着身子告一番礼,说是要回令君一声去。

    王遥之是个不好端架子的人,自然谦和的叫他去,只是等人退出去,又不甚放心的转过头嘱咐王羡:“一会儿见了他,你自己留些神,别说什么得罪人的话,惹恼了他,我可不替你兜着。”

    不是他怕了崔长陵,他们家也进建康这么些年了,大家本来就都是一样的人,没什么谁非得让着谁的话。

    只不过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同朝为官,又年纪相仿,他同崔长陵交情还算不错,外加上崔长陵入朝早些,刚进京那两年,阿耶见了崔长陵都客客气气的,他更没道理轻易去得罪崔长陵。

    王羡哦了声:“我才不会得罪他呢。”

    不要说是投在崔长陵门下做半个学生,就是来给他做差使婢女,王羡都挺乐意的。

    崔长陵活成了传说,实在太叫人好奇又心生向往,她家中兄长,乃至从兄们,没有不争气的,可叫她看,同崔长陵是怎么比都不及的。

    这个人,到底生的什么样,又有怎样的治世之才,才能年仅二十七就做了大晋的尚书令?

    这个人脑子得多好使,才能在廷尉府几年时间里,从无冤假错案。

    而至于关乎崔长陵的那些传言……真叫人心生向往啊。

    她这头想的正出神,却恍然间听得一阵脚步声,一递一声的,自屋外传来。

    王羡屏气凝神,紧张的搓着手,喉咙滚着,吞下两口口水,缓缓偏过头,向门口方向望去。

    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王羡只觉得心头被狠狠一击,原来曹子建所做《洛神赋》中,那一句收和颜而静志兮,申礼防以自持诚不欺我,又原来,竟是这般心境。

    她幼时便读《洛神赋》,至今日前,从来以为,太过缥缈虚无,一读一赏便也过去,不值当人往心中去。

    她更不敢想象,曹子建所指洛神,竟会有一天,和她心中仰慕已久的这个人,交叠重合。

    王羡头皮一阵发麻,那是因太过激动,而表现出的无措。

    崔长陵信步而来,手上一柄麈尾扇更衬得他风姿俊逸,风.流无双。

    “定弘兄……”他迈过门槛,挂着一贯温和的笑要打招呼,却一眼看见了略显局促立在一旁的王羡。

    其后很多年间,他回想起第一次见到王羡时的场景,仍旧觉得,这是他所见过最适宜着男装的女郎。

    王羡的美,不只是浓妆淡抹皆相宜而已。、

    她肤白赛雪,若偶有尴尬或娇羞时,那份儿雪白中就透出了点点红,像极了五六月间熟透的果儿,叫人忍不住想摘下来,咬一口。、

    可偏偏,她眉眼之间,又别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英气。

    最要紧的是,她有一双极漂亮的眼眸,哪怕是如眼下这般,显得紧张无措的呆立着的,她的眼里也写满了聪明和骄傲。

    崔长陵话音戛然而止,全都卡在喉咙里。

    他没由来的想知道,这双眼中若闪过得意和狡黠时,这人又该是何等的风采。

    王遥之几不可见拧了眉头,拱手做礼,一声不问兄脱口而出,也打断了崔长陵的遐想。

    不问,不问——不问苍生问鬼神。

    王羡望向崔长陵的眼中,憧憬与崇拜丝毫不加掩饰。

    崔长陵那里更是自觉失仪,忙咳两声来掩饰尴尬,还了王遥之一个礼,这才迈开腿,往主位步过去。

    待他落座下来,王遥之才不轻不重的拍了王羡一把:“见了人不知道行礼吗?”

    王羡啊的一声回过神,忙长揖拜下去:“学生太原王宪之,见过崔令君。”

    太原王家的郎君吗?

    崔长陵眼底疑惑一闪而过,摆手叫起,转头去问王遥之:“这位小郎君是定弘兄家中从弟?”

    王遥之面不改色的扯谎,张口就说是:“是我三叔家的小儿子,今岁十四。”

    崔长陵掖着手,正了神色去打量王羡,虽然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却在收回目光时,发现这颗果子又熟了三分。

    他隐笑不提,别过脸重去看王遥之,对他二人的来意,也已心知肚明。

    人家是客客气气登门来的,他不会疾言厉色的斥客人,况且本也不是这样的性子。

    于是放慢了语调:“定弘兄是知道陛下此番用意的,你这个从弟,我只怕……”

    他话只说三分,意却表了十成。

    王遥之尴尬了一阵,连声解释:“你误会了,我过来是有公务要与你商议,碰巧在府门口遇上他而已,也不过不过是图个方便带了他先入府,其他的一切全凭不问兄,是我唐突了。”

    士族的小郎君没吃过苦,大热的天顶着太阳苦等在府外,实在算得上受罪了。

    怪不得崔长陵觉得这个王宪之浑身上下冒着热气呢。

    不过王遥之也真够可以的,他一句图个方便,就能这么堂而皇之的坏他尚书令府的规矩。

    崔长陵扶额,已然有些不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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