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逸之双手环在胸前，冷眼看她，等她这一番喋喋不休完了，才叫一声小幺。
他声音清清冷冷的，说不出的淡然，好像王羡说的这所有话，都同他是没有任何干系的。
王羡有些吃不准，怯怯的叫了声四兄，可是下意识的往后缩，跟他保持着距离：“干嘛这么叫我？”
“你要跟我这么东拉西扯，我可亲自去问崔不问了。”他嘴角是上扬的，但并不是在笑，“他是君子，不会似你这般遮遮掩掩，顾左右而言他。”
王羡便立时吞了口口水。
她知道，四兄一定是猜到她离京了一趟的，不然不会这样咄咄逼人。
而她更清楚的是，一旦得知她果真跟着崔长陵一起出了京，四兄会骂她，会把她骂的很惨，且离京做什么去，一路上又发生了什么，他肯定会追问个清楚，容不得她敷衍过去。
别的倒都还好说，她一个未及笄的女郎，跟着崔长陵这样出门，太没礼数，何况还叫人家掳劫一回……
但是王逸之就站在那里，大有她不说话，立马要拔腿就走的架势。
他不是在吓唬她，他真的会去尚书令府问崔长陵。
“我前两天跟着夫子去了趟永兴县。”王羡的声音很小，嗫哝着，底气显然不足，带着十足的诚恳，摆明了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四兄别忙着骂我，我知道这样不好也不对，但是夫子说要带我出去长长见识，难道我能一味的推脱吗？都已经跟着夫子手下学本事了，老是推三阻四，丢的还是我们太原王氏的脸。”
“你倒成了有理的？现在说你不得是吗？什么事儿，你都抬出家里的名头来吓唬人。”王逸之眯眼看她，“你们去永兴干什么？”
说起这个，王羡就来了劲，把先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与王逸之知晓，唯独撇下了她被劫持的那一段没提。
王逸之听她娓娓道来，悬着的一颗心才落回肚子里去。
生气还是有的，但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住都住过去了，能推脱一次两次，还能推脱上三五个月吗？这不成体统。
他先前也无非是担忧，怕她是叫崔长陵看穿了，揭穿了那点儿秘密，出了什么事情，偏崔长陵还放了崔平拦着，不许他们见到她。
尚书令府的大门不好进，更不是能擅闯的，他又不敢告诉爷娘，只说给了大兄和二兄，可他们也说，这两天没见着崔长陵。
兄弟三个合计了一天，也没商量出个对策来，本来还想着，要是再见不着人，真的要闯一闯崔长陵的尚书令府，或是要三叔出面走一趟了。
好在她今天回了家，也承认确实是出京不在府上，而崔长陵是不想节外生枝，才瞒着人，连他们王家兄弟也拦了。
“早两日就该回家来的，你拖了这么两天，等会儿见了阿娘，看你怎么回话。”他背过身时，又扫了一眼青衿她们手上抱着的东西，“都是给阿娘买的？”
她连忙点头：“就怕阿娘生我的气，觉得我心跑野了，也不知道回家陪陪她，叫她宽心。”
王逸之嘴上说了句你还知道这个，脚下却顿了顿，犹豫了会儿：“我陪你去见阿娘吧。”
王羡咦的扬了音调：“四兄衙门里没事？我刚才就想问来着，这时辰，四兄不上朝的吗？”
“我告了假。”
他这么说，王羡更是好奇。
她知道，四兄入朝的这些年来，很少告假，可以说是风雨无阻了，以往有个小病小痛，也不会影响到他往衙门办差，除非是真的病的太厉害……
“四兄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在衙门里告了假？”她快走三两步，正好挽上他胳膊，又勾着脑袋打量他面色，“瞧着不像是病了啊。”
王逸之腾出另一只手，按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不会盼着我点儿好？”
打趣了这么一句，叫她站直了好好走路，才继续又说：“阿娘担心，你到了日子不回家，她就念叨了这么两天，大兄回了话说你在忙课业，她嘴上不说，心里却不信，所以我告了假，在家里陪阿娘。”
王羡一吐舌头，就不敢再接话了。
这说来要怪她，害的阿娘为她担忧，才连累了四兄在衙门里告假不上朝。
兄妹两个自甬道绕着往微澜的方向去，走出去约有一箭之地，王羡还是想起郗衍之来。
她脸色变了变，轻轻扯了一把王逸之胳膊：“那个郗衍之，阿兄们真的不想个法子治治他？”
“都是一样的人，我们怎么治他？”王逸之反问她，“上回我跟你说，叫你想法子，在崔不问面前卖个乖，还是请崔不问出面震住他，往后也别叫他进尚书令府的大门，自然他就少了很多机会往你身边凑，你是怎么说的？”
说来说去，又要怪她。
王羡把小手抽回来，满心的不服气：“我这么干了啊，虽然并没有像四兄说的这样功利，但夫子总归也出了面，拦了郗衍之一回，没叫他见着我。”
这一层是王逸之并不知道的，其中的内情和细节，他没兴趣多问，只是心中的担忧比从前更重。
崔长陵已经出面警告过郗衍之，也没叫他再见到小幺，不要说是郗衍之了，即便是个稍显蠢笨的人，也该知道崔长陵是什么意思。
然而郗衍之态度未改，还是存了满心的试探和探究，一次又一次的往尚书令府和王家跑。
他的目标很明确，就是要抓着小幺的小辫子……
王逸之拧了眉：“那这事就有些棘手了，他连崔不问的警告都置之不理，还有谁能震慑住他呢？”
“大兄同他有交情，就不能旁敲侧击的，叫他少插手我们家的事情吗？”
“你觉得可能吗？”王逸之斜着睇了她一眼，“你觉得，他要是会听这个，可能一直粘着你不放吗？”
王羡自己也摇了摇头，可就因为知道不可能，才更是丧气：“那就让他一直这么烦我啊？我懒得应付他，而且总觉得他会坏事……大兄一直说他看人准，眼光毒辣，那他不是早晚得看穿我吗？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真叫他拿捏住，是咱们家的大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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