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泠是没办法理解这件事情的，在最开始的时候，无非是一场闹剧而已，陛下待太原王氏的好，朝臣都看在心里，这样倚重他们家，这种事情……
他又是气又是费解：“当初下了旨意，你们就该进宫去原原本本的回了，十一娘年纪小，先前胡闹了一场，没想到会惹出一纸诏书，再不然，当时就该来寻我说清楚，我陪你们一起进宫去面圣。事情说开了，陛下绝不会计较这个，大多一笑置之，虽说没有朝令夕改的道理，但总归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谢泠咬重了话音，对王遇之说不出什么感受。
王家几个郎君，他都有所接触，同王遇之关系最好，他们太原王氏这一辈的郎君里，并没有十分胡闹不懂事的，哪一个拿出来，都像是那么一回事，更不要说王钊这个谨慎小心了大半辈子的太原郡公。
他实在是不懂，这样的事情，王钊当初怎么会点了头，送王羡进了尚书令府。
王遇之见他有了怒火，还夹杂着几分茫然，也没起身，就那么看着他：“这里头有别的缘故，我以后再跟你细说吧，总归当初把人送过去，是同我阿耶也商量过的，至于为什么，眼下没时间同你解释，将来你会懂。”
“将来？还有什么将来？”谢泠音调拔高了些，“现在不跟我解释，你等着以后到陛下面前去辩白吗？你们好生糊涂。陛下倚重王家是不假，可是欺君之罪，是能够当儿戏的吗？”
他说着突然察觉到什么似的，一拧眉：“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又出了什么岔子？前头进府时候，说要我出面帮忙，总不会是要我这时候陪你进宫，在陛下面前求这份情吧？”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的事情。
可是王遇之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就摇了头：“不是这件事。她之前跟着崔不问去了趟玉堂春，正巧遇上荀夫人，荀夫人认出了她，话里话外……反正崔不问全都听见了，虽然也没点明了说这是王家的女郎，但是崔不问总归起了疑心，而且荀夫人回府之后，一定会告诉温侍郎此事，我恐怕温侍郎要计较追究，也怕崔不问会登门去问，荀夫人她……”
他稍稍顿了声，面露难色：“不是我背后编排人，但是荀夫人什么样的性情，你比我更清楚。”
荀嬿？
王羡叫荀嬿撞上，还当场认出来了？
谢泠下意识的看向王羡，带着探究和询问。
王羡立马点头说是：“荀夫人以前跟我一起扮过男装胡闹来着，温侍郎为这个还说过她，所以她认得出来我……”
谢泠左手微一抬，人往后退三两步，又在官帽椅上坐下来，指尖却压在了太阳穴上。
荀嬿可真是……这么多年了，她一点长进都没有，孩子都有了，还是不知道持重二字怎么写。
怪不得小幺当年给她指了温子章，她那样子，放到谁家做宗妇，怕都要把人家家里闹的鸡犬不宁。
他心里这样想归这样想，对于王遇之的来意，他也算是彻底明白了。
这建康城中，如果说荀嬿是真心肯听谁管教的，除了小幺，就是子婴了。
这种涉及到了欺君的事，王家又不可能去求小幺，所以找上他，无非是想让子婴陪他们走一趟温家罢了。
只是……
谢泠先前的震惊已然褪去，翻了眼皮斜过去一眼：“我非得要帮你？”他反问王遇之，“你这是欺君，还敢跑来找我，就不怕我立时拿了你二人入宫面圣吗？”
王遇之却扬了笑在脸上：“那你会吗？其实老实跟你说，崔不问会不会刨根究底的去查，我心里是想过的。陛下要的是什么，他清楚，你也清楚，我们家这一个欺君之罪，说白了，得看陛下怎么想，陛下要治罪，这就是重罪，可陛下若一笑置之，这就是个闹剧而已。崔不问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到底会不会给自己惹这个麻烦，只怕还得两说吧？”
“是吗？”谢泠偏了偏头，端了茶盏，不急不缓的吃一口，“那你又何必来找我呢？还这样急切。既然觉得崔不问不会追究，那你们十一娘的身份，他自然不会去揭穿，你又怕什么呢？”
他说怕，王遇之才变了变脸色。
他当然是怕的，可是怕的不是崔长陵，而是温子章啊！
“温言青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王遇之干巴巴的咳了声，“荀夫人一眼能认出我们小幺，但是这里头有什么曲折，只怕她想不通，但温侍郎一定想的通。他想通了，接下来会干什么，你拿得准吗？”
温子章这个人有点一根筋，温夫子的豁达和通透，他没学去几分。
也可能是温家当年出了一个温祈道后，虽然名震天下，但终归算不得什么正途，而且温祈道总有些出人意表的想法，超脱这世俗之外，所以温家后来教导子孙就更是严苛，才出了一个温子章吧。
谢泠叫他的话倒噎住，手上的小盏端了会儿，才想起来放下去。
王羡心里很急，想叫他，想催他，但是余光瞥见王遇之冲她使眼色，分明是让她闭嘴。
她不知道谢泠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他会不会帮忙……
四兄说他一定会帮，可他这个态度……
“以后呢？”谢泠的沉默，保持了足足有半展茶，他不开口，王遇之也不急着催，一直等到那盏茶都半凉了，他才回过神来，平视着王遇之，平声的问，“这次我帮你解决温言青的事情，以后怎么说？”
他一面说着，又瞥了王羡一回：“十一娘总归是女儿身，再有不到一年，她就要及笄了，难道你们还能瞒上一辈子？”
“我们本来也没打算叫她入朝，横竖眼下这一件，你先帮我解决了，我不是说了吗，当初做这个决定，另有原因，你知道了这原因，就不会再问这些。”王遇之说的倒坦然，一点儿不像是有求于人的。
谢泠撇撇嘴：“你有求于我，话还只说一半，也就是你——”
他说着已然起了身，叫了丫头进门来：“去回夫人一声，这会儿我要到温家去，叫她跟我一起，路上我跟她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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