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嬿一句看似无心的话，却勾出了她这么多的伤感来。
庾子婴坐在一旁，看在眼里，想来王羡对崔长陵，该是打从心眼里的喜欢和敬重。
荀嬿早些年一直追着谢拂跑，谁说都不听，她把谢拂看的比她自己亲姐姐还高，饶是这样，她也同谢拂红过脸，闹过脾气，但是王羡她……
庾子婴叹息着：“你不是有心骗他，将来令君知道你的这份心，也不会同你计较的。”
荀嬿嘟囔着嘴还想说什么，庾子婴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更惹得王羡难受，当下扯了她一把，打断她的后话，又丢了警告的眼神过去。
虽说荀嬿是个极不会看人脸色的人，但她同庾子婴毕竟这么多年的情分在，这种警告，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于是将后话一概收住，一时又好奇，王羡住在尚书令府，日日同崔长陵在一处，且听她话中意思，先前那几日，她与崔长陵相处的还很不错。
崔长陵这个人，可不只是王羡一个人拿他当传说一样看待的，饶是荀嬿见多了龙章凤姿之辈，对他也充满了好奇，只不过她没有王羡这样的心思，更从没有想过，要接近这个人罢了。
此时她按耐不住心下的好奇，张口就问了王羡好些事，无非是住在尚书令府，有什么新鲜事，崔令君其人又是如何的等等。
王羡没有兴趣与她分享崔长陵如何，但是她突然想起了郗衍之。
庾子婴见多识广，高平郗氏入京要早上个几年，甚至比崔家还要早一些，而当初荀嬿又在郗家的宴上，同郗衍之那个幺妹大闹过一场……
念及此，她灼灼目光落在了庾子婴身上。
庾子婴愣了下，下意识问出声来：“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王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阿姊在京中长大的，见多识广，从前知道郗家三郎君吗？”
高平郗衍之？
庾子婴略蹙了秀眉：“我听四郎说起他几次，别的不大清楚，倒是他那个幺妹……”
她提起郗氏那个幺女，果然荀嬿脸色一变，冷哼出声来。
那种不屑，音调都从鼻腔中挤着往外丢，脸上的不满表达的再没那么明显。
于是庾子婴摇了摇头：“都过去多久了，你还记恨人家？再说当初也不全是人家的错，你比她大了多少？一点不知道让着人，她三言两语的骄纵些，你就要大发脾气，现在还做这样子？”
“阿姊可别这么说，倒像是我多不容人似的，阿羡平日里也没少挤兑我，我从来没同她翻过脸。”荀嬿不服气，当下反驳几句，“郗令瑾她有什么了不起的？高平郗氏的门第，放在我们家跟前，我们还看不上呢。她在我面前张狂，出言不逊，无非是秦王世子愿意同她亲近，高看她两眼罢了。”
她一面说，一面又拿指尖儿对上王羡：“也就是阿羡进京晚了些，不然轮到上她耀武扬威的？”
说起这个，庾子婴就头疼。
郗家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宇文训那样尴尬的处境，看上了郗令瑾，郗家本该更小心谨慎，也更拘束郗令瑾些，防着她在外惹是生非，一个不小心，触怒龙威，岂知非但不这样，倒越发纵得郗令瑾目中无人。
她们这些人，都知道宇文训只是个尊贵些的质子，高平郡公没道理不懂。
宇文训虽然可以说是圣人一手带大的，但骨子里究竟什么样，谁又说得清楚？至少圣人就不止一次与她抱怨过，从宇文训出宫开府后，若不是她召见，他再没主动递帖子进宫请过安。
人家都说生恩不及养恩大，到了宇文训这里……看来柳氏在他三岁之前，可没少灌输别的思想，真是教了个好儿子出来。
三岁稚子，能懂什么事理？可圣人那样悉心教导，都叫他至今不惦记着感恩。
王羡一听荀嬿这话，差点儿没跳起来，连连的摆手：“你怎么又扯上我？上回我就说过，世子同郗家的事情，跟我可没一丁点的关系，你别动不动就往我身上扯，到底是要害我，还是怎么着？”
荀嬿吐舌扮鬼脸：“看把你吓的吧，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实在是不待见郗令瑾。亏她也算是高门大户的贵女，那样小家子气，也不嫌丢人。”她说着又欸了一声，“你好端端的，问郗三郎君做什么？我可听子章说过，那位郎君生得好，通身气度更不俗，又有真本事，连崔令君都不服气的。”
她越说越不像话，王羡扶额，叫她这么一说，倒像是她看上了郗衍之一样，哪里有这样的人！
王羡咬牙切齿，恨不得撕了她的嘴：“阿姊，你看她都说些什么，二十多的人了，口无遮拦的，叫外头人知道了，我还见不见人了？”
庾子婴的思绪，这才叫二人的吵吵闹闹拉回来，她无奈的叹气，按了王羡一把：“她就这么个德行，你别理她。你问起郗三郎君，是在令君府中时候，同他打过照面？”
王羡小嘴撇一撇，横了荀嬿一眼，才把先前与郗衍之之间发生的事情，同她二人娓娓道来。
庾子婴说不出是意外还是在意料之中，毕竟谢泠在为数不多的几次提起郗衍之时，都是说这个人超出了他年纪的城府深，且眼光毒辣，王羡说他三番五次针对她，估计是早疑心了她的身份，而且是从第一次在尚书令府外相见，就起了疑心的。
荀嬿想不了这么多，对郗衍之更知之甚少，只是叫王羡这样一说，觉得高平郗氏也不过如此，这一大家子都不正常。
“我算是知道郗令瑾为什么会养成那副德行了，”她嘟囔两声，一开口全是讥讽与嘲弄，“我对郗三郎君知道的是不多，但子章夸他都夸成一朵花儿了，又说上京健康没几个不知高平郗衍之的，就这么个德行？”荀嬿嗤了声，“你什么身份，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既不服令君，就不指望着入尚书令府学本事，你又没抢了他的占了他的，咬着你不放，也算君子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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