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天了。
崔长陵进宫那会儿,艳阳高照,他还觉得今儿个天热得很,想着等出了宫,回家叫崔平去切两个香瓜,拿冰冰一会儿,叫了王羡一块儿吃,顺便再把先前没有聊完的话,继续谈一谈。
可他在宫里待了一个多时辰而已,这会儿出了应门,风起了,朝服下摆处被吹动的来回飘,他手垂在身侧,宽大的袖口更是飘逸。
他叫风吹的不由自主眯起眼,左手臂略微一抬,在额头处挡了挡,跟着又仰了脖子,瞧见天边乌压压的一团黑云。
这阵势,怕是要有雨。
崔长陵回府那会儿,王羡就在府门口等她。
他打青牛小车步下来,一眼瞧见了站在门外的她,对抄着手,焦急不安地来回踱步,时不时的抬头张望。
这会儿她正好抬头看下来,与他四目相对。
她面皮松动,快步下台阶,近了他身侧:“夫子,宫里……”
他抬手按住她:“进去说吧。”
王羡刚有所缓和的脸色一下又难看起来,心一个劲儿往下沉。
他这样的神情和话语,无不向她表明,果然是出了事了。
他走之前,她的担心也许成了真,陛下都知道了。
这是要坏事。
王羡吞口水,可是觉得喉咙发紧,又生疼,她一时连声音都丢了,不知道该怎么找回来。
崔长陵看她那模样也知道她胡思乱想,想去牵她,但动作只一半又收回来手,这样实在不合适,所以他把手掌换了个方向,一抬胳膊,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别胡思乱想,我不是安然无恙的出了宫吗?没你想的那样厉害。”
她抿紧唇角不敢说话,他不会在这种时候骗她,她稍稍松口气,但也知道,虽他说没那样厉害,带回来的消息,也一定会令她震惊不已。
她跟在崔长陵的身后进门,始终一言不发。
而崔长陵进了门才发现,崔平压根也没跟着她,便拢眉问她:“平叔让你自己在门口等我?”
她这才啊了声:“我没看见他。”
不在府上吗?
门上是有当值的小厮的,崔长陵脚下一顿,站住没再动,转了脸儿问那小厮:“崔平出门了?”
小厮点头说是:“您前脚进宫,平总管后脚就出门了。”
这不会是往王家去,他定了时辰,又说的要紧,崔平不会在这上头都还敢自作主张,那他能去哪?崔长陵眉目间一冷,料想他是回了家,至于是做什么去……
王羡跟上来,站在他身后,瞧不见他神情,只是问:“夫子找崔平?”
他说没事,稍稍敛了心神,才带着她进了门,再没提过崔平半个字。
灵境台还是那个灵境台,可他两个面对面的坐着,崔长陵没往宝座坐,也没往拔步床上上,在一溜排开的官帽椅上挑了张坐下去后,又点了点正对面的位置。
王羡平时守着规矩会推辞,不敢同他坐个脸对脸,可这会儿有更要紧的事,她顾不上那许多,连素日里的笑容和顽皮也不见了踪影。
她坐着,都难掩紧张。
崔长陵分明看见她小手搓着衣角,无措极了。
他不由叹息:“陛下都知道了,但不会治你们家的罪。”
这一句话,简直叫王羡一颗心大起大落。
她好半天都没能回神,脸上血色也在瞬间褪了个干净,煞白煞白的。
崔长陵想宽慰两句,但是不知道从何安慰起。
足足有一盏茶的工夫,她才找回神思:“陛下是怎么……”
“是荀夫人无意说漏了嘴,”崔长陵解释了一句,知道她跟荀嬿关系一向不错,她比他更了解荀嬿为人,便也不多替荀嬿分辨,只同她讲实情,“圣人倒也劝了好些话,不然我估摸着,陛下刚知道一定气急,还指不定要怎么样。”
荀嬿这个人……
王羡轻咬了下唇一回,她也怪不着荀嬿,打从根儿算起,也是他们家自己干出来的事儿,再说了,她知道荀嬿定然是无心之失,而且到了这种时候,还怪谁啊?
“夫子……”她许久回过神才终于又开了口,声音是嗫哝的,牵动着崔长陵的心,“陛下不治罪是好事,夫子刚才在府门口,神色却并不好,像是有心事,是……是不是陛下,还有别的交代啊?”
她聪明是一回,对他处处上了心则是另外一回。
连他有心事都能瞧得出来,叫他莫名一阵感动。
他有心把话说的和软些哄哄她,哪怕她不肯尽信,好歹不至于一时过于惊诧,难以接受。
但事实摆在那里,陛下的旨意呢?
两个月是个期限,他不记得她是哪一日住进来,但往前算一算,总归差不了几天。
再说了,陛下保不齐也就是说了个大概日子,左右这三五日,便会派旨意出来,点她入廷尉府了。
这才是实情,还能怎么哄她?
于是崔长陵索性把心一横,选择了快刀斩乱麻:“陛下要点你入廷尉府。廷尉平两人,从年前就出了个缺,如今要叫你顶上去。”
“我?”她瞪圆了一双眼,腾地就站起身,反手指着自己,从面无血色,到难以置信,“陛下不是都知道了吗?怎么还要点我入廷尉府?夫子,这是不是打算秋后算账啊?我入了朝,再揭发我的真实身份,那不就是实打实的欺君之罪,以女儿身入朝为官,更罪加一等啊!”
她小脑袋里不知道都装满了什么,成天乱想。
崔长陵看着她惊惧的模样,又是想笑又是心疼:“陛下真要计较你们家,还用得着这么算计吗?眼下明发旨意,你们家也是个欺君之罪,怎么样都跑不掉,根本就不用把你放到廷尉府,你瞎想什么呢?”
她是惊慌之下失去了分析的能力,也实在静不下心来想这些。
这会儿崔长陵说出来,她讪讪的哦了声,慢腾腾的又坐回去:“也对,是我想的太多了,但是陛下这样……”
陛下这样又如何?她也说不上来,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偷偷的看崔长陵面色,觉得他话还是只说了一半,另有别的没告诉她。
她有心开口问,外头却有小厮叩门叫郎君。
崔长陵同她摇摇手,示意她别言声:“说。”
“家里头大妇支使人来传话,叫郎君回去一趟,大妇有事情找郎君。”
,精彩!
(m=)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府衙娘子》,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