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说话的工夫，曹府的大门就已经在眼前了。
王羡这时回了头去想，实际上离的可真不算远，加上她一路跟崔长陵有说有笑，竟也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好似才出了廷尉府的门没多久，怎么就到了曹家了呢？
曹府如今是新丧，虽说没的是个晚辈，没有到阖府戴孝那样的地步，但入了眼的一片素白，还是叫王羡心头一紧。
她小手扯住崔长陵的袖子拉了一把：“夫子……”
崔长陵站住脚回头看她：“怎么了？”
“没……就是觉得，中郎将在这个年纪丧子，应该很悲痛。”她目不转睛的盯着府门口四只大白灯笼，心头没由来的难过，“我听许渡说，曹二郎君有妻有妾，有子有女，本来一家子圆满的不得了，谁成想祸从天降。夫子，这案子，你有头绪吗？”
崔长陵知道她心善，其实是触景生情，对曹问修和曹祁瑞父子两个都生起同情，乃至于还怜惜曹祁瑞的妻妾子女。
他有心安抚她，说话的声音就不高，像是怕惊着她一样。
他又拿另一只手在她手背拍了拍，稍稍想了下，索性把她小手攥进手心里，捏紧了三分：“案子早晚会破，也早晚会还曹家这个公道，你现在没头没脑的问我有没有头绪——我都还没见过曹大人，也不知他为了什么自己闹起来先报了官，得见过他，问过了话，才好说有没有头绪，是不是？”
崔长陵说了一车话，可她还是站在那里没有动。
微风拂过时，曹府门口高高挂起的四盏白灯笼飘荡起来，看得人越发心底一凉。
“别想那么多了，走吧，见过了他，我还要送你回去呢。”
王羡怔怔的说好，想着还有外人在，便把手往回抽了抽。
崔长陵倒没攥着不放，她刚一使劲儿，他就撒开了手。
王羡也不知是怎么的，就正好抬头盯了他一眼，目光灼灼，几乎灼伤崔长陵。
他下意识的躲了一把，偏了头，又转过身，低声轻咳掩饰着什么，跟着就迈开步上了台阶去。
为着新丧，又是报了官的，廷尉府把曹祁瑞的尸体拉回了府衙去，家里头就暂且未曾各处报丧，只是设了灵堂牌位，棺椁里放的是曹祁瑞生前穿过的衣物，只等着廷尉府验看了尸身，再送回家来，方好入棺装殓，之后再发丧，等着宾客们登门来吊唁，再选了日子入葬。
如今曹家大门上当值的竟也不是外人，大概是怕不知趣儿的来冲撞，所以放了曹家的总管在门上挡着。
曹令没见过王羡，但他认得崔长陵，隔着小窗瞧见了崔长陵，哟的一嗓子，提着步子就赶紧迎了出来。
“令君怎么……”
只他话都没说完，崔长陵一摆手：“陛下口谕我查办此案，曹大人在家里？”
前头一句是虚解释了一回，后头一句是正经的询问。
曹令心下一喜，这案子交到了崔长陵手上，就没有查不清楚的，二郎君死的糊里糊涂，总算不怕他蒙了什么委屈走了。
于是他又猫着腰往府内请崔长陵：“郎主在府中，灵堂设在了正堂屋，郎君和大郎君他们都在堂屋东厢房那儿。”
崔长陵几不可见的拧了回眉。
曹祁瑞即便是嫡出，可也只是个次子，不要说如今曹家还有长辈，他双亲健在，几位叔叔也身体安康，便是将来长辈们都不在了，他上头也还有长兄，是以他就是死了，这个灵堂，也不该设在曹家的正堂屋。
士族之间规矩大，入了建康为官的，就更得恪守这些规矩，这些年下来，能把规矩丢开的，也就那么几家，横竖御史也不敢上本弹劾。
但曹家……曹问修不算个十分鲁莽的人，大概是一朝丧子之痛，叫他疼昏了头了。
崔长陵面色黑了黑，面皮也是紧绷着的。
曹令一路迎着他往堂屋旁的东厢房去，可临到了门口也不好直接领他进门，又唯恐得罪他，满脸为难的站住了脚。
崔长陵知道他什么意思，也没工夫计较这个，只挥手叫他去：“你先去回一声。”
曹令就是觉得，这会儿瞧着，这位尚书令的脸色怎么不大好呢？才刚进门那会儿，不是这样的面色啊。
他也不敢多问，更不敢耽搁，一溜小跑着去敲门，进了屋里去回话。
王羡叫夫子，大约是察觉到了他情绪变化，压低了声：“夫子在不高兴什么？”
“你没觉得……”崔长陵又低声叹息，“曹二郎君的灵堂，怎么能设在曹家正堂屋。”
他一句话就叫王羡明白了道理。
到底士族的出身，打小就学过规矩和道理，她进门的时候没觉得，听曹令说也一时没往这上头想，就是心下觉得哪里不大对，可没醒过味儿。
这会儿崔长陵提了，她才灵台清明，合着曹问修这是把规矩都荒废了啊。
“夫子，那他们……”
她话说了一半都不到，因为瞧见了东厢房的门被拉开，有人匆匆出来，故而她立马收了声，什么都不说了。
她定睛打量，想来这大概就是曹问修与曹祁斌父子。
果然，那二人疾步下台阶，匆匆迎往崔长陵面前，又实打实见了个官礼，一开口便是问令君好。
崔长陵面不改色恩了声：“曹大人一直在东厢房？”
曹问修不知他缘何有此一问，正待要迎他进去坐着说话，却猛然一愣，又侧目看来：“令君？”
崔长陵皮笑肉不笑的：“曹大人爱子心切，可要是来日同僚吊唁，叫御史们看着，曹二郎君的灵堂设于正堂屋中，曹大人是想丧子之痛之余，再吃几本参奏的折子？”
他这话说的也没什么错，可王羡觉得或许有些不近人情，分明可以说的再和软些，至少当着曹家父子，语气可以在和软些。
但崔长陵自有崔长陵的主意，也有他为人处世的一套章法，从前总有人说他生性淡漠，大概……
王羡吸了吸鼻头，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吗？
她索性低下头，反正也轮不上她插嘴。
,精彩!
(m=)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府衙娘子》，微信关注“热度网文或者rdww444”与更多书友一起聊喜欢的书
</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