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羡强忍着胃里的那股子翻腾，却始终一步也不敢上前去。
许渡看了她一眼，倒没有多说什么，提了步近前去。
可是眼前的徐五郎君……
“不对啊……”
王羡干脆是别过脸不看的，甚至于往后退了好几步，就站在桌子旁边儿，左手撑在那桌上扶着，好似这样子才能够稳住她的身形。
她乍然听见许渡这样一句，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这屋子太小了，还是第一时间就钻进了她耳朵里。
她刚想扭脸儿，猛地僵住，那五官五脏摆放的样子，一下子又回到她脑海中……
王羡干呕了一声：“什么不对？”
“你来——”许渡刚想说你来看，但话到嘴边自己就收住了声。
得，这么个身娇肉贵的小郎君，能指望来看出什么啊。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徐五郎君的身上，很干净，也很整齐，照说他死法这么惨烈，衣物上该沾满了他的血才对。”
王羡一皱眉，咦了声：“有人给他整理过？”
“我看着倒像是……”
那种感觉很微妙，不是亲眼所见，别人是描述不出来的。
许渡犹豫了下，反身往门外走，招呼了几个衙役进门来，先让把脚踏上摆着的那些东西收拾起来。
这些个衙役平日里出外差，见过的场面真不算少，有的甚至在廷尉府一干十几年，那可是什么都见过的，但今天这样子的……
有两个年纪小一点的，捂着嘴往外跑。
剩下四个年纪稍长的，动作麻利的把徐五郎君的五官五脏并着十根手指头收拾了起来。
等他们收拾完了，地上虽然还有些血迹，但已经不似先前那样骇人。
许渡这时才同王羡招手：“你来一看就明白了。”
他是特意让人先进来收拾了这烂摊子的……
王羡眼中闪过感激，便也不再推诿，三两步进了前，与许渡肩并肩的站着。
她目光落在床上的徐五郎君身上，面色安详，衣物干净整齐，双手交叠在小腹上，除了没有指头外加上面无血色外，根本就像是个睡着的模样。
于是她明白了许渡的疑惑：“这像是特意摆成这样的，而且摆上来之前，有人清理过他身上的血迹——”
她一拖尾音，视线再一次锁定在徐五郎君的手上面。
包扎过！
王羡眼神一凛：“凶手以这样惨烈的方式杀了他，为什么会把他整理的干干净净？”
认识。
这个念头，在王羡和许渡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这凶手，认识徐五郎君！
“可是有一点说不通，如果事后为他整理衣物和血迹，是因为心有不忍，那又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残忍的杀害他？”许渡摩挲着下巴，“这样，让人先把尸体请回去，这会子解开衣物来验尸，我估计……”
他欲言又止，看向了王羡。
王羡立时明白了，脸上闪过尴尬：“看来我还是不能适应。”
许渡拍拍她肩膀：“以后慢慢的就好了。”
他一面说，一面打算再往外走。
然而变故突生，就在那么转瞬之间——
许渡满目血腥之色，只见七八个手持长刀的大汉从门外闯了进来，廷尉府的这一队衙役十二人，竟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只在许渡震惊的须臾之间，全死了。
许渡的脚僵在那里，正好与为首的大汉四目相对。
那是可怕的——那样的眼神，没有温度，没有感情，有的只有戾气和肃杀。
许渡下意识想往屋中退，可他知道，无路可退。
屋中王宪之今年只有十四岁，面对这样的歹徒，应对能力还不如他。
而几乎在与那人四目相对的瞬间，许渡就明白过来——徐五郎君，正是死在他们手上的。
他们竟还敢出现。
人死在了这里，地方也是他们告诉虎贲中郎将的，而他们并没有如许渡所想的那样，拿了钱，杀了人，早跑的无影无踪。
这伙子人，一直守在这附近……他们想做什么？
那大汉一直没动，直到看见许渡往后退了半步，才嗤了一声，那分明是不屑和讥笑：“手无缚鸡之力，让开。”
让、开？
许渡登时明白了。
转头看向屋中，正见王羡白了脸打算出来，他拿口型告诉她回去，她脚步果然就顿住了。
这些人，为她而来的，或许，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王羡吗？
如果今天是郑懋带人过来，他们不会出现。
可只要不是郑懋——他们知道太原王氏的小郎君，如何得陛下高恩，如果得崔长陵宠爱，把她绑走，那绝不止一百两黄金的事情。
而她的下场，会和徐五郎君一样吗？
许渡不寒而栗，整个人在门前一挡：“你究竟是什么人！”他声音透着凌厉，扫过台阶下的七八个人。
一切都说得通了。
徐五郎君惨死在这些人的手上，而他们之中，有徐五郎君旧日相识，因不忍心，曾偷偷地来为徐五郎君整理过，又把他摆成了那样安详的样子。
许渡眉目一冷：“看来，你们几个，也并不是一条心的。”他挡在那里没有动，“徐五郎君的尸身被人整理过，没有血迹，衣物整齐，你知道吗？”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便见那大汉目光一扫，横向了站在他右手边一个略显得瘦弱的男人。
是他。
许渡目光很快锁定了那个人，可他蒙着面，只是眼角眉梢露出的愧疚，被许渡尽收眼底。
那大汉欺身上前：“不知死活。”
他话落刀起，却好像并没有打算要许渡的命，只是用刀柄重重的击中了他的头部。
许渡一时吃痛，又觉得眼前一花，霎时跌坐在地上。
大汉提步要进屋，他上了手死死地抱住大汉的腿。
其实所有的阻挠都是白费功夫，王羡跑不了的，她会落在他们手里的。
那大汉一脚踢开他，简直不费吹灰之力，进了屋去，不多时就提着被打昏的王羡重又出了门。
他把王羡丢给手底下的人架起来，走出去三两步，稍一顿，回头看倒在地上的许渡：“回去给王家带个信，五百两黄金——你放心，太原王氏的小郎君命金贵，只要三天之内，凑齐五百两，我保他毫发无损的活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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