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站在大堂上就动了手，真是把我也吓了一跳啊。”
那头许渡一路陪着崔长陵进了后堂去，又打发了人出去，不许在跟前服侍守着。
这后堂屋中便只有他二人在，许渡才松下那口气，长叹一声，拍着胸口丢出这样一句来。
长鞭还攥在崔长陵的手上，他低头又多看了两眼：“这是夫子送我的。”
许渡更是意外：“温夫子怎么会送这个给您？”
崔长陵只是摇头，显然不欲与他多说其中缘由，只是仔仔细细的收了长鞭，便没了后话。
许渡讪讪的撇嘴，倒也不追问，只是想着正堂上的那一幕，还不免心有余悸：“我知道令君为这事儿大动肝火，可他好歹是廷尉卿，平白吃了你一鞭子，就怕他要到御前去告状。陛下再怎么袒护您，也没有说明着就维护成这样的……”
“我知道。”崔长陵低声打断他，“这事儿论说也怪不到陈荃头上，只是见了他——”他深吸口气，“见了他就忍不住要动怒，总觉着宪之出事，跟他还是脱不了干系。要怪就怪他自己曾经存了肮脏心思吧，凡如今出了事的，叫我都忍不住算在他头上。”
许渡心说这可是要冤枉死陈荃了，那曹祁瑞的那个验尸，和今日徐五郎君的命案，是可同日而语的吗？
他想着便不住的摇头：“那令君眼下有什么打算？”
“这事儿我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可一时想不出是错在了什么地方……”崔长陵低声呢喃，又沉思细想，“你是跟着宪之一起去的城郊破屋，有什么发现吗？”
其实发现真没有，如果一定要说……
许渡犹豫了片刻：“这伙子歹人来得很快，且目标十分明确，其实您若在就能发现的。他们好像早就盯上了宪之，如果今天是郑懋带人去的城郊，他们应该永远不会再露面了。”
“见过宪之的人不多，但认识郑懋的人不在少数，这算不了什么。”崔长陵以为他是想说这个，便摆手反驳了回去。
许渡原本不是提这一茬的，是想说这些人丧心病狂到了一定地步，敢接连得罪徐家和王家，亡命之徒也没有这么胆子这样大的吧？
但崔长陵这么一转话锋，倒是叫他想起来另外一宗事情来。
他咦的一声叫令君，又把徐五的尸身被人整理过这事儿重与崔长陵说了一回：“后来他们手持长刀杀进门来，我也拿这个话诈过他们，那七八个人里，有一个身形略显得瘦弱些的男人，应该就是他，在徐五郎君丧命之后，又折返回来，为徐五郎君做了一番清理。”
“折返？”
他说是，抬头迎上崔长陵的目光：“那间屋子太小了，七八个大汉要挤在一起，待不住的，而且他们那样残忍的杀害了徐五郎君，怎么可能还与徐五郎君的尸身共处一室。别说是刚杀了人血腥气重，就是我一早跟宪之去料理徐五郎君尸身那会儿，一屋子的血腥气都没进散了，所以我想，那个人是去而复返的，趁着他同伙不注意时，悄悄地折返小屋，替徐五郎君做的整理。”
崔长陵灵台霎时间一片清明。
他想起来了，问题出在哪里——
七八个成年男子，藏身何处？
他们这些人，面露凶相，手持长刀，且本就是刚杀了人的，身上还有徐家的一百两黄金，这一百两黄金，他们又藏在了什么地方？
按许渡所言，他们根本没打算立时离开，而是就近藏匿，等着廷尉府的衙役上门，倘或是王羡带人去的，他们就要把王羡也掳走，再向王家要一笔钱，而后再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这是在小屋的附近过了夜的……
青崖山下的明昭寺他知道，那附近方圆数里都是一马平川的，便是长出荒草的偏凉之地，杂草也不足以藏匿歹人，更不可能叫他们幕天席地的睡在其中。
“许渡，你带人——”他话只说了一半，就腾地一下站起了身来。
许渡不明就里，便随着他站起了身：“令君？您叫我带人去哪里？”
“不，我亲自带人过去。”崔长陵面沉如水，一面说，一面从宝座上走了下来，“我懒得见陈荃，你去告诉他一声，点齐两队衙役，我要亲自带人到明昭寺去，你跟我一起，我在府衙门口等你。”
许渡大惊之下，忙拦了他一把：“他们有没有离开那附近，谁也不知道，令君只带两队衙役就要到明昭寺去查，这太危险了，不行。”
崔长陵叫他拦住了去路，当下眉头紧锁：“怎么，你怕他们再把我也掳走了？”
“我不是……”许渡挠了挠后脑勺，“下官不是那个意思。”
崔长陵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把：“放心吧，王遇之带着人就在那附近，出不了事。”
这一茬是许渡又不知道的。
王遇之带人在那附近？在那附近干什么？
这事儿怎么算，都不是王遇之分内该管的，那就只有陛下旨意，特意点了他来调查此案，搜寻王宪之了。
崔长陵这样放心，敢只带两队人马就要去明昭寺，便足可见王遇之手上现在可提调的人马，都是精英……
许渡略一抿唇：“您方才说执金吾和禁军，令君，陛下是让王大人带着禁军出城了吗？”
为什么会有此一问，其实许渡自己也说不清，但心底莫名的悸动，让他几乎不假思索的就问出了口。
崔长陵多看了他两眼，摇了摇头：“他带的是执金吾的人马，陛下抽调的一万禁军，是交由谢泠统一调派的。”
看样子，事出紧急，却也仍旧有亲疏之别。
许渡没再问别的，也知道自己劝不住更拦不下，况且明昭寺附近还有执金吾的人马在，崔长陵的安全就有了保障。
他深吸口气，从崔长陵身前挪开，让出了去路。
只是在崔长陵一只脚将要踏出门槛时，许渡又意味深长的叫了他一声：“调动执金吾与禁军，大肆搜寻，真的不会逼的他们狗急跳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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