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府衙娘子 > 第二百四十章 无害人之心
    他这幅做派,便是打死不再开口的意思了。

    崔长陵见过这样的人,不是你威逼利诱就能撬开他的嘴的,这种人,看似平淡无奇,实则都是硬骨头,有些个骨气再硬些的,甚至能熬过廷尉府内所有的刑具,受了刑,吃了苦,却还是不开口。

    但是这种人一定有弱点——堂下跪着的男人,他的弱点,又是什么呢?

    崔长陵一时沉默下来,陷入了沉思。

    他把这整件事情从头想,再慢慢的往一起去联系,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浮了出来。

    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在十一年门外提起宇文训,即便是想栽赃嫁祸,可这件事情,总要有宇文训真正插手了,将来才好往他头上去泼脏水,不然空口无凭,早晚查出真相,这是同宇文训毫不相干的一场栽赃,那他们岂不是白费功夫?

    可要插手……人命案子还能怎么插手呢?

    要么是策划了整件事,要么是亲自干了这样的事。

    宇文训亲自动手不大可能,背地里策划倒还说得通些。

    崔长陵晦涩的眼神猛然又落在那双目紧闭的男人身上。

    这样淡然的气度,绝不是什么乡野草莽。

    他跪在府衙堂上却三缄其口,明知面前是崔长陵,还是拒不答话。

    他想要隐瞒的是什么?闭口不言又是为了什么人?

    崔长陵突然又想到了赵介。

    那个一头撞死在监牢墙上,只因可能会暴露在人前的那点子秘密。

    这个人和赵介,竟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了。

    “你——”崔长陵一拖音,拿了指尖虚空去点先前那容长脸男人,“叫什么?”

    男人也愣了,这问题无关痛痒的,他大概也没想着崔长陵还管问名姓的。

    但愣怔也只是须臾,他很快回过神,也很快回了话:“焦戎,戎马的戎。”

    崔长陵勾起唇角来,神色中有了些许不屑:“你爷娘给你取名时,一定是寄予厚望,也一定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会一身戾气,夺人性命,还不知悔改。这个戎字好啊,可叫你戎马一生累功光宗耀祖,倒也能叫你戾气逼人亡命天涯?”

    焦戎真是草莽出身,大字不认识几个,崔长陵说这些,他就有些懵懵懂懂,便不好接话。

    崔长陵大概也瞧出来了,是以只说了这么一番儿,就没有再奚落什么,可他还在问,丝毫没给焦戎喘气的机会:“我瞧着,他们几个——”他一顿,又指了指那合眼的男人,“自然,除了他之外。他们好像都是听着你的吩咐的。”

    焦戎倒也不推辞遮掩:“令君果然是好眼力。”

    他半真半假的恭维,崔长陵只当没听见这句话一样:“那我问问你,先前到宪之门外说什么世子,说什么出了事怎么好,这也是问过你的意思去办的了?”

    焦戎眼皮跳了跳,可却并没有惊诧或是大感意外的模样。

    崔长陵看在眼里,便了然于胸了。

    他一定知道,保不齐还是他指使的。

    可是焦戎还未来得及回话呢,选择了三缄其口的男人,却猛然挣了眼,又把一双眼瞪的极圆,原本气质温润的男人,此时竟也有了三分狠厉。

    他原就是与焦戎肩并肩跪在一起的,此时一侧身,左手一扬,就揪住了焦戎的衣襟:“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他反应过激,显然只是为了世子二字。

    崔长陵笑了,这是真心实意的笑了。

    他长处一口气,笑声朗朗:“果然是这样啊。”

    男人的手一顿,面色霎时间惨败一片,未及,连手也松开了。

    他像是无意识撒开的,是因为手上再没了力气……不,是浑身的力气都被人抽干了。

    一直到他再掀了眼皮朝崔长陵看过去,崔长陵看他的目光才变了几变:“你是世子的人。”

    他已然笃定了,并不是询问出声的。

    男人许久不言声,可他自知方才一下子露了痕迹,乍然听闻时的难以置信和焦躁,让他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更忘记了那堂上坐着崔不问。

    而他更清楚的是,身边的这些人,都不可信了,他们靠不住,他们要出卖世子——

    他此时再沉默,他们早晚也会说出世子来,只是他觉得哪里不大对,这些人……

    男人艰难的点头,又苦笑着去看崔长陵:“令君说这些人是听他的,只是除了我。时至今日,我才不得不佩服,崔不问果然是崔不问,世人再多说你名不副实,也不过是他们嫉妒你才高罢了。我与焦戎,原本就是平起平坐的,且为着我出身好,到底比他有见识,世子曾说过,在外遇上有要紧事,他得多听我的,虽然该有商有量,可紧要关头,还是要以我的话为最要紧。”

    也就是说,这些人,都是宇文训这些年暗中栽培的了?

    三教九流……崔长陵看着跪了一地的这些人,不免感到脊背一僵。

    宇文训小小的年纪有多大的手段,他背着这些人……他的一举一动,能躲过陛下的眼,躲过谢家人的眼,躲过庾子惠的眼……他该知道的,在这建康城中,他身份尴尬,不知有多少人明里暗里盯紧了他,可他还是敢,也果真干成了这样的事。

    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他不知培植了多少手下,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

    崔长陵心惊过后,平静下来:“可是他们到宪之门外提起世子的事,你却是不知情的?”

    他说是,就又闭上了嘴。

    崔长陵觉得他其实算是个妙人,进退有度四个字,其实当得起,不然宇文训也不会高看他一眼。

    于是他点了点桌子:“你究竟是谁家的郎君?”

    男人只是摇头:“我一人做事,只我一人当就是了,令君何必追问我家下出身呢?”

    “你会错了意,我不是要追究你族中,只是觉得,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出一个你。”他一面说,一面惋惜的叹气,“可惜了,真是可惜了,你追随了世子——出身草莽的人或许不懂,可是你,也不懂这其中厉害吗?”

    男人始终抬着头,带着一份独有的骄傲:“我不必懂,也并不想懂。世子没有害人之心,原本也不过让我们绑了人,叫中郎将跟清河殿下白受一份担忧而已,令君,最开始,我得到的指令,真是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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