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仙都 > 第五十六节 去得如此洒脱
    清明向郭临川微微一笑,自作主张把月华轮转镜拿起,与金sè小剑和佛像放在一处。明眼人无不了然于胸,郭临川向寇玉城挑战,并无讨巧之意,而是冲着那枚铜镜去的。

    鹤山道人对郭临川的进展很满意,洗鹿剑能如此灵动,正说明妖丹已成,接下来所需要的,只是耐心和时间,谋划了三十多年,呕心沥血,师弟为之付出生命,如今终于看到了一线希望。

    郭临川默默退回人群中,心中却感到一丝异样。同时驱使双剑对他来说并不困难,役一剑,御一剑,仅此而已,并不需要全神贯注,分心两用,但适才交手之际,他分明觉得,并非自己,而是丹田之中的那粒珠子在役使洗鹿剑,珠子与洗鹿剑之间,存在着某种密切的联系,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这一点让他觉得有些不安。

    之前他曾经怀疑,依照洗鹿诀的第三篇熔炼元气种子,与玄门功法中的凝结金丹差不多,不过据他的理解,金丹只是高度压缩的元气,并不能像元婴一样飞剑,除非……那不是金丹,而是妖丹!

    以肉身为炉,以元婴为饵,以元气为火,炼就妖丹!

    他觉得后脑勺凉飕飕的,强作镇定回到余瑶身旁,一本正经作壁上观。同时御双剑给人的印象太过深刻,他成为众人瞩目的对象,连余瑶都感受到这一点,忍不住偷偷瞧他的反应,见他神情自若,既没有因连胜两场而自傲,也没有故作谦逊,举止跟之前没有两样,这才放下心来。

    寇玉城对向渔,以剑芒破烛息,郭临川对寇玉城,御双剑破剑芒巅峰,这两场激战的光芒太过耀眼,以至于接下来的试剑有些沉闷,显得乏善可陈,到东方微白,岁末试剑降下帷幕,共有三人脱颖而出,连胜两场,除了郭临川外,另外二人是修炼红莲诀的邵康子,和修炼青冥诀的西门町。

    西门町业已踏入剑气境界,修为凌驾于众人之上,毫无悬念地击败对手,邵康子的飞剑是赫赫有名的九幽冥火剑,火属阳,冥属火乃殊难抵御,脱颖而出也在意料之中,郭临川能与此二人比肩,一来是自身实力使然,二来运气也不错,没有遇到真正厉害的高手。

    邢越将胜出者赢得的彩头交到他们手里,心中微有些叹息,今年的岁末试剑支竟全军覆没,只有丁一氓一胜一负,得了一瓶丹药,最大的赢家反倒是郭临川,且不说佛像是掌教临时起意拿出来的,单是那柄金sè的小剑,就弥足珍贵。不过郭临川未必知道它的用途,犯不着提点他,回头让向渔找机会把小剑换回来,即便掌教知道他在背后谋划,也无伤大雅。

    众人纷纷散去,胡杨谷中空荡荡的,恢复了往rì的安宁。鹤山道人背着手站在老胡杨下,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苍茫的群山间水,若有所思。

    郭临川拉着余瑶的手,匆匆回到文心阁的静室中,余瑶倚在窗台上,幽幽道:“这么急,难不成怕人抢了你的东西?”

    郭临川笑笑,随手取出月华轮转镜,塞到她手里是给你的。”

    余瑶的神情黯淡下来,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铜镜的轮廓,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却全是父母兄弟齐聚七榛山喝酒赏月的情形,她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惨死的,有人偷偷告诉她,是太一宗楚天佑亲自出手,将云牙宗满门上下三百余口杀得干干净净,尸骨不留,可郭临川却说,是凌霄殿的许灵官,驱动食尸藤妖,将她至亲之人尽数绞杀,楚天佑只是一味庇护门人。复仇之念像一根鞭子,时刻抽打着她,她支撑到现在,极度疲倦,不知该相信谁,该怎么做。

    女人哪,终究只是山里的藤蔓,必须依附些什么。余瑶望着郭临川,泪水簌簌落下,无声地抽泣着。

    郭临川为她抹去泪水,将她拥入怀中。

    “我不要。害人的东西,拿着也伤心。”余瑶把月华轮转镜放回他手中,伸出双臂环住他的后腰,脸靠在他肩头,感受着他的体温。

    郭临川拍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余瑶仰起头,泪眼婆娑,薄而润泽的双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口。郭临川心中一动,托起她的下颌,正待亲吻,忽然停下手,皱起了眉头。

    静室外响起了脚步声,余瑶慌忙从他怀中挣脱,背转身面朝窗棂,举起衣袖拭了拭眼角,深深吸口气,强迫紊乱的心绪镇定下来。

    脚步声停在门外,一人屈指敲了两下,开口道:“郭师弟,我是向渔,有事相商,可有空暇?”

    郭临川有些错愕,以向渔的修为,不难发觉静室内另有其人,他执意相扰,显然“有事”云云并非一句借口。他心中生出几分好奇,拍拍余瑶的肩膀,把静室的门打开,延请向渔进来。

    向渔对她视若无睹,拱拱手跟郭临川打招呼,余瑶背对着他快步闪出去,随手掩上了门。她既着恼,又委屈,慌慌张张逃离文心阁,慌不择路,竟一路来到熊罴崖上,望着连绵起伏的群山,天边如火如荼的朝霞,为晨曦染成金sè的藏剑阁,脸上兀自火辣辣的都成了什么人!

    这就是女人的命运么?

    难以言状的滋味在胸中翻腾,她清楚自己的境地,在掌教眼中,在朴天卫眼中,在向渔眼中,在流石峰无数同门眼中,过去的那个余瑶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郭临川的侍妾,是他的玩物,她的命运于郭临川之手,是生是死,是荣是辱,全在他的一念间。

    不错,她对郭临川是怀有情愫的,记忆里那些与他相处的片段,或长或短,现在回想起来,都会让人忍不住微笑,那时的自己,心中没有多余的念头,简直可以用单纯来形容,即使心不甘情不愿地接受了侍妾的命运,也没有丝毫侍妾的自觉,下意识里,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他的伴侣,能够与他携手走过漫长的旅程,可是,他也抱着同样的想法吗?

    人是会变的……男人都薄情寡义,喜新厌旧……越是轻易到手的东西,就越不懂得珍惜……无数念头此起彼伏,她痛苦地呻吟一声,紧紧闭上双眼。

    郭临川能够体会她的心情,若是在前一世,当他还年轻,还有热情和冲动时,他会不顾一切追上去,安慰她,为她消解心结,陪她度过人生的低而此时此刻,在文心阁的静室中,他却微笑着对向渔说:“不知师兄前来,有何指教?”

    向渔也不兜圈子师弟在岁末试剑中赢得三件彩头,其中有一柄金sè的小剑,对我大有用处,不知师弟能否割爱,我愿以物交换。”

    他从腰间解下一只储物袋,轻轻一抖,倒出七八样零碎物件,一只银sè的三足小鼎,一截土黄sè的枯枝,两只瓷瓶,一只朱红sè的玉盒,十多枚棋子大小的虫卵,一枚玉简,一串褐sè的手珠。

    “这是我手头的全部家当了。”向渔把诸物一件件拿起,向他简要解说了几句。

    三足小鼎称为银光鼎,是他多年前击杀一名玄门修士后得来的,据炼药宗的师兄弟说,那是炼药用的鼎炉,能列入上品,鼎身刻有法阵,需口诀方能驱动,不明口诀的话,没什么大用。

    土黄sè枯枝状的东西是与银光鼎一同得到的,用途不明,那玄门修士把它收在鼎中,估计是炼药用的原料,玄门修士的炼药术与昆仑派不同,所取原料和手法大相径庭,少有共通之处,炼药宗无人识得。

    两只瓷瓶中装的都是灵药,是他以往在岁末试剑中赢得的彩头,一瓶是乌风丹,一瓶是碎玉丹,效力都在黄螭丹之上,于恢复元气,突破瓶颈大有助力,即使是直系弟子,身边也难有这样的灵药。

    朱红sè的玉盒乃是赤玉所制,称作赤玉匣。赤玉是将赤砂岩投入丹炉里,以妖火熔炼,去芜存菁,凝结而成的适合制成玉匣或葫芦状容器,豢养灵虫,有诸多好处。毒剑宗用以豢养金头蜈蚣的,正是赤玉葫芦。

    那些棋子大小的虫卵是鬼脸蛾的卵,从蛮骨森林中得来,鬼脸蛾是灵虫榜上有名的毒蛾,排位犹在青铁蜂之前,青铁蜂天生克制毒物,却对鬼脸蛾退避三舍。

    玉简本身倒不算什么稀罕东西,是他跟一名毒剑宗的长辈打赌赢来的,上面罗列了一些灵虫榜上有名的异虫,只有十五六种,不全,不过难能可贵的是,每种异虫的名下都记录有豢养的方法和心得,鬼脸蛾正好在其中,玉简配上虫卵和赤玉匣,就极其珍贵了。

    至于那串手珠,是伽楠所制,浑圆玉润,经历多人之手,辗转归向渔所有。伽楠是沉香中的上品,普通的沉香点燃后才能释放香味,伽楠不点燃也能散发出清凉香甜的气息,有祛除邪魔、安定心神的效果,是参悟剑诀心法的辅助之物。

    向渔没有说用其中几件来交换金sè小剑,显然是考验一下对方的眼光和心临川心中早有计较,用一柄用途不明的小剑换取向渔乃至烛支的友善,对他惠而不费,至于换取什么,实在无关紧要。他随口问道:“向师兄有何建议?”

    向渔想了想,建议用玉简、虫卵和赤玉匣三件,换取他手中的金sè小剑。

    郭临川道:“我对豢养灵虫没什么兴趣,就换那只银光鼎吧。”

    向渔颇感意外,略一沉吟,将那截土黄sè的枯枝丢进银光鼎里,一同交给郭临川然如此,就加个添头吧,反正我留着也没用。”

    郭临川把金sè小剑递给他,向渔颇有欣喜之抖储物袋,将玉简虫卵之属纳入袋中,收起金sè小剑,迫不及待告辞而去。

    从始至终,郭临川既没有漫天要价,也没有问那柄小剑有何用途,向渔对这一点颇为欣赏,觉得这个人可以深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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