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陌上人如玉 > 第42章 大婚之夜
    “什么?”史婉茵怀疑自己听错了,这普天之下哪有让新娘子自己掀盖头的理。她愣了半会儿,怯怯地说道:“这新婚之日,臣妾认为应由王爷掀盖头……才礼法周全。”

    “是吗?”屋中那一头的人闻言,语气依旧是淡淡的:“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何必再讲求这些。”

    “可是……”史婉茵一时语塞。心中虽不情愿,但也只能伸手去摘掉头上的盖头。红色的布揭开的那一刹那,室中明晃晃的光线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何祯坐在室中不远处的太师椅上,腿上躺着一本书,静静地翻着书,沉默不语,更不抬头望她一眼。

    她想提醒他,却终究难以开口。见彼此已经沉默了良久以后,她才轻声冲何祯说道:“妾身……妾身伺候王爷就寝。”

    此时的何祯抬了抬头,望见红衣烈焰似火的她,眼中却没有一丝的光彩,只是点着头,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你今天也累了,不如早点休息。”说毕,便站起身来,方向不是自己,而是门口。

    史婉茵见状有些惊慌无措。新婚之夜,不仅要新娘自己掀起盖头,更要新娘独守新房,这传出去,自己在这府中就成了成婚第一天便被夫君抛弃的人,那这以后,还有谁会打心底里遵从她?

    “王爷……”她几步走上前去,盈盈跪倒在何祯的身前,抬起头来时,整张脸早已是哭的来梨花带雨:“王爷,婉茵若是做错了什么,王爷直说,但请王爷,不要这般对待妾身……”

    “你做错了什么?我可没说你做错了什么。”何祯一挑眉,冷淡地回答道。

    “那王爷为什么如此对妾身?”史婉茵紧接着说道:“王爷从前可不是这般对待臣妾的……”从前的何祯,虽和自己见面不多,但到底是对着自己笑,对着自己温言暖语。她曾认为,虽然她这场婚姻不过是得到自己想要的利益,但是她也曾憧憬过自己和何祯婚后的伉俪情深,谁知,成婚的第一天,竟等待自己的是这样的何祯。

    “那你要我怎样对你?”何祯闻言,冷笑了一声,一双明眸深不见底,直愣愣的望着跪在自己身前的史婉茵:“我不是已经给了你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妾身不明白王爷在说什么。”史婉茵言语哽咽,一双美眸泪眼婆娑,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爱怜。

    ”好了。“何祯似乎并不为所动,也不回答她的话。”王妃也累了,本王也累了,不如各自安寝。“说毕,衣袍一扫,转身便向里屋外走去。雕花的木门沉重一扣,在寂静的夜里响起一声不大不小的闷声。

    夜色渐渐淡了,史婉茵一个人合衣坐在诺大的新房中,火红的灯烛未剪,在寂静之中突然爆出一个火星子,惊了她一跳。她下意识低头望了望自己身上花纹繁复的新服,在暖色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凄迷。

    ”我不是给了你你想要的东西了吗?“

    这句话犹如魔咒一般萦绕在她的心头。她有些震惊他的明察:他知道?他都知道什么?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心思?那之前的一切,不过只是逢场作戏吗?

    想及此处,她的心中不由得划过一丝莫名的失落。他们曾经一起在京城赏过花,共同听过琴瑟合奏,他给自己写过很多含情脉脉的诗书,她承认,所有的一切,她都是有目的的,但她真正的希望眼前自己这个男人是爱自己的,所有所有,至少让她觉得,虽然她是通过利益来衡量一切,但是她从心里觉得幸福啊。可是,一切都想错了,他对自己,也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这一切都不过是博弈,他对自己好,不过是在利用自己,而不是因为自己的美貌,不是因为自己的聪慧,不过只是因为自己的父亲是史大将军。是不是如果自己是个嫡亲的小姐,他还会更高看自己一眼,会对自己更好一点?

    一瞬间,她觉得心中暗生出一种屈辱感,她身上流的血,比别人更肮脏。这一点她虽然平时在人前有意淡化,人们也从未提及。但她知道,她心中的自卑,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因为身上的血,曾经无法得到太多东西,就连这次的王府正妃,不也因为是这个原因吗?

    此时何祯似乎睡了,外屋已听不见他翻书的声音。但史婉茵的思想却异常清醒,清醒的让她无法入睡。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蜡烛烧了一夜,蜡油落满了烛台,自动熄了。一刹那间,房中幽暗一片。

    何祯还算有良心,没有出这个偏殿,而是在殿中的外屋歇下了,也算是为她这个王府的女主人保全了面子。但她就不明白,任何男人见到自己都理当动心,难道那个男人就真的一点都不对自己动心吗?

    洞房花烛夜,彼此沉默的一夜。鸡鸣两声他便起身去上朝了,连朝服都是他自己穿的,自己连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恭喜王妃“、“贺喜王妃。”、“祝王妃早生贵子。”清晨起来,推开门的那一刹那,门口的下人便满眼堆笑的迎上来,各种声音在她耳边络绎不绝,听得她心烦意乱,刺耳得慌。她一夜未眠,只觉得天地浑浑噩噩,却只能强撑起笑颜,努力装出一副幸福的样子。

    虽然她一直活在伪装之中,将伪装几乎都要活成了面具,但不知为什么,她只觉得今天是格外的累,身心俱疲。

    一连几天,何祯每晚只是坐在外屋看书,一步也没踏进过里屋。

    …………

    夏朝开国7年夏天,太子以侵占宗庙之地坐罪,保留太子位,幽禁于长信宫;太子太傅赵捷、工部尚书柯烈及一干官员皆连坐,至此,太子一党已渐没落。是年秋天,晋王何祯因功劳卓著,特晋为晋亲王,兼摄工部事;凌王何苏特晋为凌亲王,兼摄吏部事。加之何宿因年老身体不适,未能上朝,故设内阁议事,而皇上仅为披红而已。朝中权力变化甚大,一时之间风云变幻,党派之争愈演愈烈。

    又是一年秋风爽朗。园中枝上的叶落了不少,整个园中显出几份萧飒之气。树林寥落之间,只见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的走着,何苏于前,青衫磊落,身形清俊。楚悠站在他的身后,背手而行,神情带着几分肃穆。有风裹着落叶而下,纷纷洒洒的扫过他们的衣袍,旋然落于地上。

    “我今日进宫听母妃说,父皇的身子骨愈发不好了。”何苏行之一处,驻足停下,叹了一口气,言语之间却未带半点悲戚。

    “皇上天人天相,定能福寿安康。”

    “只不过,趁父皇生病的空挡,越来越多的人怕是坐不住了。”何苏笑了笑,嘴角滑过一抹讽刺的笑意。”今日内阁会上,何祯说话招招紧逼,若非本王之前思虑安排周全,恐怕就会和太子一样,被帐后的父皇一样舍弃了。“

    “近年来皇上迷信于朝中制衡之术,太子昏庸无能,自然不及王爷半点,自然皇上便不会再过垂怜。”

    “你说的在理,不过,这一年多来,何祯实在是爬的太快了点。”何苏闻言,不由得感叹道。

    “晋王怕是下的是一步长棋,下至此处,才开始显露锋芒。”

    “只可惜之前我未曾料到他会东山再起,不然我早就剪其羽翼了。”

    “这也不能责怪王爷,只能说晋王所藏太深。”楚悠安慰道。“当年□□得势时连番清查,想要清除异党,不也连注意都未注意过他吗?”

    “你说的极是,何祯这些年,实在是藏得,太深了。”何苏不由得感叹道。

    说话间,两人已行至园中走廊尽头,只见不远处梅林掩映之间,清溪泻雪之处,有一个女子披着一件水蓝色的披风,静静地坐在石凳之上,远处清寒的风悠悠吹来,拂在她的背上,披风微微翻动,显出一分隔世的美来。

    楚悠见此,停下脚步来,识趣地说了句:“属下告退。”

    何苏点了点头,兀自走了过去。玉陌显然还未注意到何苏的靠近,直到何苏站在她的面前,轻声地问了句:“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她才怔了一下,反应过来。见何苏颀长的身影轩俊的立于自己面前,她愣了愣,随即笑道:“你怎么来了?”

    “今日入楚府议事,顺便就来看看你。”

    两人距离近了,何苏这才注意到,玉陌近日又瘦了。原本有些圆润的脸如今变得尖瘦,就连身上的衣带也是愈见宽松,不由得眉头紧皱:“你怎么愈见憔悴了,下人们这是做什么吃的?”

    玉陌闻言,只是莞尔一笑:“和她们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是近日气候变化大,不怎么想进食罢了。”

    何苏心中担心,说道:“过几日父皇要去行围,你按道理也需同行,到时候换个环境,说不定身子骨就养好了。”

    “行围?”

    “对啊,这次父皇大病初愈,再加上今年秋高气爽,所以便要去行围。到时候到了围场,你也可以换换心情。”

    “所有人都要去吗?”玉陌问道。她心中想到了何祯,自己极其想见,却又不愿见他。京城人人都言,晋王夫妇伉俪情深,如同神仙眷侣,自己又何必,再去惹眼恨呢?到时候伤心的人,不过就自己一人。但是她心中却又按耐不住自己,很想要再见何祯一面,即便远远地望上一眼,也好。

    何苏未曾看出她的心思,只当她想要同梁玉一道,只是点了点头道:“所有的人都会到,包括后宫得宠的妃嫔。”

    她点了点头,知道了何苏会错了意,只是嘴角咧了一个笑意,回答道:“如是则好。”

    玉陌自入京以来,再未离开京城半步,此番出京,时隔一两年,不由得又惊又叹。京城的街道市井依旧如初,只不过天子出猎,全城戒严,御驾所行之处,街以亲兵把守,整个街上更是一尘不染,百姓见到皇上逶迤的仪仗銮驾,皆俯首相拜。一行人浩浩荡荡,行列绵延。玉陌与京城将门之女孙小姐同车,孙小姐从小便就在马背上奔驰,为人大大咧咧,一路上给玉陌讲了许多千奇百怪的见闻,惹得玉陌哈哈大笑,行途虽长,过得也十分的愉快。

    到围场也已是半个月后,此时秋意浓厚,一行人跋涉良久,秋风飘之而过,下车之后都不觉神清气爽。扎营之处,营帐绵延数里,蔚为壮观。此间旌旗飘扬,点缀于平原旷野间,大气而恢弘。

    “小姐,慢点走。”筱儿扶着玉陌缓缓步下马车。因长途劳顿,玉陌身子骨又不好,因此下车之后不由得感觉胸口一阵钝痛,之后便猛烈地咳了起来。

    “小姐,你怎么样了?”筱儿见状,连忙拿过药来,照顾玉陌服下,过了一会儿,玉陌才觉得自己胸口的疼痛减轻了些,自己也不再“呼啸”了,这才抬起头来,弱弱的说了句:“我没事。”

    却正是这一抬头,玉陌瞥见一道如锐剑般的眼神正在注视着自己,等她回望过去之时,只见不远处的何祯早已收了自己的眼神,将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投向了别处。

    已有几个月未曾见过何祯,今日一见,玉陌只觉胸口又是一阵钝痛,不觉之间又开始猛烈地咳嗽起来。余光所及之处,只见雕花的车辇之上又下来了一袭娉婷的身影,一上前便紧紧地挽住了何祯的手腕,如此如胶似漆,正合了京城人的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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