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早市快结束了，方石才提着篮子往集市赶，临近收摊时的菜最是便宜。他在经常光顾的几个摊子前驻足片刻，篮中瞬时就被装的满满当当，虽买的惧是蔬菜瓜果，品种却繁多齐全，也够吃上好些天了。
打道回府时他特意避开了熙攘的大街，不惜绕了远路，饶是如此，却还是被人盯上了。方石打小在逍遥山庄长大，早前山庄风光大盛时，也是跟在主子后头见过世面的人，当下面上无半分惧色，脚下步伐加快。他人高马大，步子抵寻常人几倍，又身姿矫健，转眼已把人远远甩在后头。
可得意不过片刻，再见到堵在山庄门前的数十个人后，笑意凝固，到底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正准备轻手轻脚地掉头开溜，避避风头。
偏里头有眼尖之人，身后传来叫嚷声：“那家伙在那呢！”
人群蜂拥而上，四方去路被堵，方石被围困在中间，如高耸的山石，四肢僵硬，讨好的话还卡在唇齿间未逸出，已被接连不断的唾沫星子喷的满脸都是。
“逍遥山庄到底什么时候还钱，说好的初一，现在可都十五了！”
“若不是看在老庄主的面子上，我们钱庄才不会借你们钱，你们可不要给脸不要脸！”
“还钱，快点还钱！”
耳膜被震得发痛，方石缩着脖子点头道：“还还还，今日就还！你们看这也不是说话的地儿，不如先随我到前厅说话可好！我保证这次一定还钱！”
见人态度诚恳，举手作发誓状，他们又人多势众，料对方也甩不出什么花样，也不再过多纠缠，随方石往山庄里头走。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批上门讨债的人了！这些时日，方石愁得夜不能寐，消瘦不少。都怪他那个坑爹的少主，当初为了帮丐帮在外头欠下不少债务，每回打欠条时偏偏写的是他的大名。这倒好，债主上门了，那混蛋自己躲起来逍遥快活，却是苦了他了！
如今逍遥山庄丢了特权，虽风光不在，好在还有些故交念在和老庄主的交情上，卖山庄几分薄面，拖延了些还钱的时日，前几次倒也唬弄过去了。都说事不过三，如今这帮人来势汹汹。方石知道这次定是在劫难逃，好在之前他聪明问白蝶借了些钱，眼下还能周旋几番，还一部分钱给那些人。
他在心中拿定了注意，便按欠条的数额依次还债。见到真有钱拿，那些人哪能按耐得住，生怕轮到自己又是一场空，争先恐后般往前挤，大厅里人声鼎沸，混乱中却有一道娇小的身影，猫着身子悄然出了屋。
逍遥山庄比起往日早已破败萧条，又是深秋，尽显凄凉之色。偌大的庄子，空荡无人，庭院也不知多久没人打扫了，枯叶积了厚厚一层，踩在上头，枯枝轻响。
秦可萌走得小心翼翼，早前逍遥山庄的机关阵可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她哪敢在院外头乱逛，上次的箭伤才痊愈不久，手臂上留了难看的疤痕，疼了自然长了记心，知道要小心谨慎，沿着院中的回廊穿行。
逍遥山庄如今这般丐帮自是脱不了干系，想来庄子里的人并不待见自己。秦可萌也不自讨没趣，索性混在那群讨债的人中进到里头，决定自己去找方书屿。可这庄子比她想象的要大，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往哪里走。
秋风瑟瑟，秦可萌鼻子一动，眉头紧皱，扑面而来的风中竟夹着股难闻的臭味，也不知着了什么魔，她竟随着那味道走了一路，最后停在一间屋子前。虽隔着门，那臭味却愈发浓郁，还引来几只苍蝇飞舞。秦可萌捏着鼻子，挥掉那些虫子，心里嫌恶至极，可人已至此，还是想着进去一探。
门被轻手轻脚地推开，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哪想这门年久失修，“刺啦”一声，划破寂静。秦可萌呼吸一窒，心道完了！还逍遥山庄呢，什么破玩意儿，还没他们大丐帮的门好使。
果不其然，惊动了里头的人，一道熟悉的男声突兀响起：“傻大个，你来的正好，这账我算着不对呀，你这小子是不是私吞钱了！”饱含怒意的声音是从屏风后头传来的，话音落下，又传来几声算盘被拨动的噼啪声。
是方书屿！只一句话秦可萌就猜出了对方的身份，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可真找到了人，她心里又慌乱起来，自上次在司法部见面，两人便没正儿八经地碰过面了。哎呀不管了，对方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她怂什么！秦可萌用力锤了两下胸口，平复紊乱的心跳，大步向前走去。
听到渐近的脚步声，少年又不耐烦地喊了一声：“你磨蹭什么呢？快过来给我说清楚了！”
秦可萌越过屏风，便见那后面竟放着一个圆形恭桶，方书屿正端坐在上头，手上拨动着算盘。视线向下一瞥，凝在那半/褪的衣衫和某人的腿毛时，眸子骤然瞪大，浑身血液倒流，小身板都跟着抖三抖！
方书屿眸子一抬，看清怔在眼前的身影，面上血色褪尽。两道惊叫声几乎同时响起，冲破天际。
“啊，变态，禽兽！”方书屿高嚷着站起来，他哪里想到进来的竟是秦二萌，第一反应竟是捂脸！真是太娘的丢人了！捂脸也就算了，偏他这一起身裤子又往下落了半寸，这下倒好，不该看的全都看到了！
秦可萌暗骂一声，脸颊烫得跟着火似的，也跟着捂脸大叫：“你才是变态暴露狂，裤子！裤子啊！”
经她提醒，方书屿想死的心都有了，一手提裤/衩，一手就把珠盘往她身上砸，咆哮着让她滚！
秦可萌险险避开，由于方才之景过于震撼，整个人晕头转向的，脚下虚浮，转身又好死不死地撞上屏风，疼的呲牙咧嘴，最后捂着脑袋冲了出去。
四周归于平静，只剩少年愤怒的喘息声。方书屿死死攥着裤/衩，意识逐渐恢复清明，眼角猛地一跳，当下后知后觉地发现一件不得了的大事，方才蹲坑蹲一半，秦可萌就闯了进来，他草纸还没用呢，就把裤子穿好了！
外头的人刚站稳了些，又被身后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吓得差点一个趔趄。秦可萌扶住墙揉着痛处，暗骂自己今日真是背到家了，上门找人竟然还能碰到那混蛋蹲坑，混蛋就是混蛋连拉的屎都要比一般人的臭！
方才的场景飞快在脑中划过，好不容易平复的心绪又被搅得天翻地覆。秦可萌面红耳赤，用力摇头，权当是做了一场噩梦。怕再见尴尬，本想择日再来，走到门口，却忽然变了注意，反正此事又不是她吃亏，她有什么好怕的，于是又心安理得地折回，决定厚着脸皮等里头的人出来。
等方书屿沐浴更衣，净手煴香，收拾妥当出来时，天色都有些暗了。期间外头迟迟未有动静，他以为对方早就走了。从里间出来，就见道娇小的身影单手撑着脑袋倚在茶几上，一动未动。
他眸色一亮，心中竟无端涌起几分说不清的雀跃，不自觉地放轻步伐靠近，目光不受控制地被眼前的人吸了过去。
少女双眼紧闭，卷翘的睫毛微颤，呼吸均匀，显然是睡着了。虽然容颜秀丽，偏身上无半分姑娘家的娇柔矜持，翘着二郎腿的坐姿豪迈至极，也不知是梦到什么不悦的事，两个腮帮子气鼓鼓的，莹白如瓷的肌肤又透着娇艳的红，像是饱满可口的蜜桃，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真是见鬼了！方书屿捶了下自己的脑袋，企图消除这份奇怪的念头。心里无声冷哼，这家伙到底是心大还是缺心眼呢，竟能毫无顾忌地在外头睡着，连半点警惕性皆无，怕是将来被人卖了，还在乐呵呵地帮人数钱呢！
这几日忙着筹备造星计划，可把秦可萌累坏了，坐下来只觉浑身疲软，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不过到底是出来办事，不敢睡得太深，稍有动静，便醒了。
哪想一睁眼就见到方书屿近在眼前的面容，少年身上冷冽的气息萦绕在鼻间，摄人心弦，视线交错，如触电般，两人皆是一惊，又想起方才之事，面色同时涨红。
方书屿心虚地后退一步，拉开彼此的距离。秦可萌吓得忙把双脚缩到椅子上，蜷成一小团，眸中尽是防备，紧盯着他道：“你靠我这么近做什么？该不会是……”她眸子一转，浮现惊恐，后头的话卡在喉咙里不敢说下去。
男人都是最好面子的，她又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方书屿定是觉得自己颜面尽失，恼羞成怒，搞不好真会杀人灭口，这又是在他的地盘上，硬碰硬显然不行。
秦可萌在心里权衡利弊的同时，方书屿早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唇角微挑，阴恻恻道：“我就是在想，一双看到了不该看东西的眼睛，是不是还有存在的价值？”
秦可萌不由打了一个激灵，心道禽兽啊！又不是她想看的，没准回去还要长针眼呢！她还没问他要精神损失费，这家伙倒先声讨起她来了！怎么还想挖了她眼睛泄愤不成！换做平日她早就抄家伙和他对着干了，可这次前来说的好听是“救他于水火”，实则不过是她给自己找的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根本就是她有求于人，她哪里还敢造次，只能先忍气吞声，以退为进，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
“哎呀，你有所不知，我这人眼神特不好使，所以我发誓我刚才真的什么都没看见，也绝不会告诉别人你穿的是大红碎花图案的裤/衩！”
“……”听到大红碎花图案的裤/衩，方书屿的面色更黑了，这事说起来都怪傻大个，说他今年是本命年，本就多灾多难，必须穿戴红色的东西，才能辟邪镇煞，明知那家伙是道听途说的，偏那话被他说的跟煞有其事似的。加之今年方书屿确实命运多舛，诸多不顺，便一时脑子进了水，信了那家伙的邪！如今想来此说法漏洞百出，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秦可萌自知说错了话，忙呸了一声，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我保证绝不会出去说大实话的，此事只有你知我知，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大实话”三个字令方书屿唇角抽搐，之前相处时那丫头总是满肚子鬼点子，谎话连篇，可从未见过她说什么大实话，这节骨眼上倒是委屈巴巴地说起大实话来了。方书屿自知若是再同她再“裤/衩”这件事上耗下去，也只能看她卖惨装可怜说大实话，最后只怕得把自己给气死了，最后哀叹一声，只能自认倒霉，不打算过多纠缠。不过按秦可萌那样争强好胜的性子，当下这般忍气吞声，委曲求全，看来此番前来绝不简单。
方书屿在她对面坐下，身子斜靠在椅背上，神色慵懒，嗓音低沉道：“不知秦帮主今日来我逍遥山庄是为何事？我似乎记得某人说过并不想见到我，可如今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打脸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虽然秦可萌早有准备，但真正面对方书屿时，事先想好的说辞却被忘得一干二净，脑子里一片空白。没了面具遮掩，少年的面容更为清晰，五官周正，剑眉星目，英气十足。
注意到她的打量，他并不躲闪，唇角微勾，狭长的眉眼里又透出几分放浪不羁，似明艳的春色，耀眼至极。秦可萌脑中轰隆一声，闪过一个万分可怕的念头，竟觉得这家伙比之前更加好看了！
像被磁铁吸了心神，根本移不开视线，竟鬼使神差地喃喃道：“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长得好看啊！”说完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后悔莫及地像抽自己的嘴巴。
方书屿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眸子瞪得如铜铃那般大，错愕道：“你方才说什么？”
秦可萌惊慌失措，结巴道：“我……我什么都没说啊！”说话间一双眸子咕噜转悠，显然是在说谎。
方书屿当然没这么好唬弄，怕他继续追问，秦可萌也不再有所顾忌，直接挑明来意：“方书屿，之前你暗中为丐帮筹钱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以前的事……我并不打算再继续追究，这下你我终于是两清了。”
方书屿心中一怔，原还想问对方怎么会知道筹钱的事，又听到她说两清了，嘴唇无声动了动，终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即使两清，就算知道原因，似乎也全然没了意义。
他又坐回原处，眉眼显得淡漠疏离，唇角牵起冷清的笑意，语气傲慢又轻佻：“哦，也是！既然两清，你今日来又是为了什么呢？”目光凝在她的身上，语调扬起来，似笑非笑道：“还是为了过来看看你的仇人过的有多糟糕！如今逍遥山庄这般，不知秦帮主可否满意？”
“不是的！”秦可萌气竭，想也未想便出声解释：“我来不是为了看你的笑话，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没想到对方会这样想她，难道说在他的心里，她就是那般心胸狭隘之人吗！
方书屿移开视线，并未回应，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对方似乎并不在意，这让秦可萌更觉得方才急于解释的自己十分可笑。如今他还清了欠丐帮的“债”，他们之间怕是连仇人的关系都算不上了吧！她又为何要为个陌生人的话感到失落。
她收敛了面上所有的情绪，平静地开口：“随你怎么想！我知道逍遥山庄境况不好，讨债的天天上门，而你也在外头四处赚钱。”那日在烈阳下干活，满脸污垢的少年，让秦可萌记忆犹新，冰冷的声音不由柔了几分：“当下我有个可以赚大钱的机会，正好可以帮助你解决债务危机！”
秦可萌这番话让方书屿眸色一暗，他就知道对方今日登门是有目的，游离的目光又重新汇聚到眼前人的身上，里头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却依然不置一词，只微微抬起下颚，示意对方把话继续说下去。
方才口气还信誓旦旦的秦可萌被他这般瞧着，倒有些底气不足起来，鼓足勇气咬牙道：“六部已经答应造星计划试运行了，造星计划前景可观，一旦发展起来，参与的民伶绝对会有非常不错的收入，我觉得你的条件十分合适，只要你愿意，我一定会倾尽全力把你打造成江湖城最闪亮的那颗星……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兴许是怕被拒绝，秦可萌最后一句话说的小心翼翼。
方书屿听后却轻笑起来：“江湖城这么多人，倒是秦帮主抬举了，偏偏觉得再下条件合适，还是说秦帮主根本找不到人，所以穷途末路的时候想到了我？”
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戳破心思，秦可萌心中不禁一沉，面色煞白，死死咬住唇。还是她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方书屿虽不是六部中人，可他和唐乘风关系匪浅，想来造星计划的事也知道的七七八八了。
“是，你说的对！”秦可萌也不再遮掩，大方承认丐帮眼下的困境：“但我真的觉得你是不二人选，方书屿你既然缺钱，现在又有一个可以赚钱的好机会，为什么就不能考虑一下呢？”
方书屿看着她眸中流露而出的期待是那般迫切，心中动容，可晦暗的往事又骤然在脑中清晰起来，不断回响放大，尖锐如刺，一下又一下地扎在他心头。
“你凭什么觉得我一个堂堂逍遥山庄的庄主会去抛头露面，当个街头卖艺的戏子，靠赔笑赚钱？”夜色昏暗，秋凉如水，气温骤降，让人顿感寒意，可饶是如此，却都没有少年此刻说的话来的冰冷刺骨。月色从窗透进来，清冷洒了一地，他的侧脸像被清辉渡了一层霜，坚硬得牢不可破。
秦可萌无力反驳，是啊，就算逍遥山庄已经破败，就算他是个过气的庄主，日子过的再捉襟见肘，怕是也不愿放下身段，卑微过活的。可是她今日废了好大的劲，甚至抛弃颜面来见他，哪能甘心就此铩羽而归。既然来了，她便做了全力以赴，孤注一掷的准备，只要能让对方答应，什么面子不面子的，见鬼去吧！
她面上强撑出一抹笑意，却是比哭还要难看，苦口婆心劝道：“方庄主，我知道这活确实委屈你了，可咱们不能和钱过不去是吧，如今我缺人，你缺钱，咱们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合作，互利互赢呢！我可以向你保证，绝不会让你做亏本买卖，若是将来赚不到钱，我砸锅卖铁也会把钱补给你的！”秦可萌拍着胸脯，一副不成功便成仁的模样。
方书屿惊诧她这“不要脸”的功力似乎又精进了，原以为按她之前的爆脾气，自己这般冷嘲戏弄绝不会在这多呆一刻，会气的毫不犹豫地砸门而去。可见丐帮如今的境况确实不容乐观，才会让他们的帮主大人不顾颜面在这里好声好气地劝他。
他捕捉着她面上千变万化的表情，悲伤失落、气愤隐忍，一想到这些全都是因为他而起，心情竟有些明朗起来，口气也放软了几分：“我可以认为秦帮主这是在求我吗？”
秦可萌虽然不愿承认，可方才已经那般低声下气的，现在死要面子嘴硬还有什么用，只好忍着难堪，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微不可见地点了点。
方书屿却是觉得有趣，起了兴致，坐直身子，咂咂嘴道：“其实吧，这事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他眉宇一挑道：“若是你把我哄开心了，没准我会改变主意也说不定呢？”
他眸中含笑，一脸狡黠，秦可萌在心中暗骂这混蛋脸可真大，为了不前功尽弃，却是不好发作，咬着牙一字一句道：“那请问怎么才能哄你开心呢？”
长腿交叠，方书屿换了个姿势，手指在案几上随意地敲了两下，偏过头看她，一双眼睛亮亮的：“不如就先夸我两句怎么样？”
秦可萌嘿嘿一笑，脱口而出道：“你那大红碎花图案的裤/衩可真好看！”
“……”方书屿好不容易才忘掉的事又被重新提起，掌风落在案上，怒不可遏道：“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秦可萌觉得自己已经够委屈的，连某人的裤/衩好看这么不要脸的话都说出来了，还说的如此真情实感，对方还想怎么样！
“你明明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个！”少年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秦可萌愣了愣，不知想到了什么，登时面色涨红，唇片抿了抿，心虚道：“我不会夸人！”
方书屿恼了，从椅子上站起来，揭穿她的谎言：“你骗谁呢！你前面不就夸的很好吗！还是说……”他忽然凑到她面前，不怀好意道：“我方才站太远了，你看不太清！也是毕竟你眼神不好，现在这般，可否看清了些呢，秦帮主！”少年一双桃花眼向上飞扬，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容，秦可萌呼吸一窒，心都漏跳了一拍，向后退了两步，把头偏向一边，拳头攥得更紧了些。
少年已经提示的这般明显，秦可萌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在心里挣扎许久，死咬着唇十分别扭道：“你……长得很好看！”
方书屿双眼微眯“啊”了一声，皱眉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秦可萌知道他是故意的，低声骂了一句“无赖！”，当下也只好豁出去了，扯着嗓门在他耳边喊：“我说你长得很好看！”
似乎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少年笑得眉开眼笑，双手抱胸，十分不要脸道：“我也这么觉得！”
“那……那之前说的事……”
“哎，今天就到这吧！”方书屿打个哈欠，打断她的话：“我困了，秦帮主请回吧！”
秦可萌伸手拦住他的去路，忿忿不平道：“方书屿，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你前面明明说只要把你哄开心了，你就会考虑加入造星计划的，我看你方才就笑的很开心，现在是打算不认账吗！”
“我笑是因为我也觉得自己很好看，并不是因为你的夸奖！”少年说的理所当然的，秦可萌气的面色涨红，指着他怒骂：“你这简直是强词夺理！”
秦可萌后头谩骂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他推出了房门。一声巨响后，房门重重阂上，她心有不甘，心觉自己被戏弄了，既然对方要和她比不要脸，那就看看到底谁更胜一筹。
“方书屿，你若是不答应，老子今天就赖在这不走了！”
房门被外头的人砸的哐当作响，秦可萌的叫声清晰地回荡在院落中，门内却是静悄悄的。
这是一场持久战，见人不回应，她也不再费力叫喊，自顾在院中的大树下坐下，反正甩无赖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秦可萌早就驾轻就熟了。
夜凉如水，她裹紧自己单薄的外衫，身子蜷缩成一团，双目紧盯屋内的动静。昏黄的烛光从门里透出来，映出一道颀长的身影，明明离得不远，却又感觉遥远的似触不到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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