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策身负寒铁锁链坦然地迈上斩刑台,继而将眸光扫到场外,百姓的呼喊声戛然而止!
台上身着红衣的彪形大汉已是冷汗涔涔,他当刽子手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番失控的场面,正前方台案后的两位监斩官一声不吭。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赵震也是慌了,他跟在云策身边这么久,此刻已是了然于心,郑家怕是已经大势已去。云策满身血污却显然高下在心,时至此时他一言不发,却稳稳地控住了局面。再观案后脸色煞白的郑凤凌,他想,今日怕是不能活着离开了!但是,儿子的剧毒该怎么办?
正在他诚惶诚恐、思绪纷沓之际,就听见一声宣唱:“皇上驾到!”
他倏然转头望去,只见身着华服的小皇帝萧明逸从人群中不急不缓地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小太监刘金!
他……是从哪儿蹦出来的?这么想着,眼角的余光下意识地向那方人群中扫了一眼,寒意猝然从脚底板爬上后脊梁!
方才情形太乱他根本未及注意,那站在前几排的百姓中有几个熟悉的面孔,都是他曾打过交道的,都是……玄青堂的人!
恍然大悟!今日这场大戏怕本就是云策早就安排好了的,或许从今日清晨,他还未出刑部牢门之前,这场戏就已经开始上演了。此刻,他随着众人屈膝叩拜,心中却在后知后觉地喟叹,是啊,玄青堂大隐于市,从百姓中来,到百姓中去。
这黑压压的人群,或许有五分之一……亦或许四分之一,都是玄青堂的人!前些时日他还傻了吧唧的搜城,这,谁能搜的出来?他是云策阵营里的人没错,但是从没有进过玄青堂!
心下再一次感慨,原来云策从一开始便防着他了,将他暗中从一个无名小卒培养到现在禁军统领的位置,却从没给过他真正的信任!而仔细想来自己对这位主子的底细竟是一无所知,真真是心计无两!
场内所有人包括云策都跪地叩拜,只有郑凤凌愣在当场,昨日夜里明明给他用了迷香,若没有特制解药的话,可以昏睡三天三夜不醒,他如何会出现在此?
萧明逸冷冷地丢过去一个眼神,嗤笑道:“郑老将军见君王而不行跪拜之礼,难道要造反不成?!”
气势凌厉,掷地有声!
郑风凌这才回神,咚的一声,双膝点地道出一句:“老臣失礼!”
其实大都百姓也是呆住的,万没想到在今日这番情景之下居然有幸得见天颜,原来这年纪轻轻的少年便是当朝皇帝。只见他身着一身绛紫色锦衣长袍,手持一柄雪玉骨锦缎折扇,面容清秀、身姿挺拔却眸光淬冰,举手投足间确有几分万乘之尊的模样。虽则众人心中多多少少对皇家有几分不满之意,但此刻谁也再不敢当场作出像方才那一番揭竿而起的行为。
他们只是偷偷抬眼打量着,这位小皇帝此刻正踏着满地狼藉一步一步走向斩刑台……
只见他随即踏上台阶,对着云策恭恭敬敬躬身行礼:“太傅!明逸让太傅受苦了!”
云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他起身。萧明逸继而看向禁卫军副统领吴闵成,沉声命令:“还不快将太傅身上的锁链打开!”
话刚落地,赵震身边被点名的吴大人立刻起身,小跑上前,快速从袖口中掏出一串钥匙亲自上前打开了云策手脚上的铁链,并恭敬地退到一旁。
底下众人已经瞠目结舌,这是什么情况?云策不是要被施以极刑么?小皇帝这是几个意思,又是鞠躬又是命人拆开锁链的?
百姓心中一阵欣喜,难道真如他们所愿,太傅大人今日会被无罪释放?
赵震再次惊愕,他到这一刻才知道,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吴闵成,竟然是云策的人?!这……竟然是一个放在他身边长达三年之久的眼线?原来云策早就知道他叛变了,却并没有立刻戳穿,而是将计就计地以身犯险,严丝合缝地精心布局,目的就是为了今日将郑家一党一网打尽!
怪不得近日诸多不同寻常,三皇子失踪,大皇子被杀,西俞大皇子南宫擎宇闻到风声,连夜突袭奔逃!心中自嘲不已,练就多年终究是没有改了武人习性,入世多年这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攻心布局竟然还是未曾领会!
此时小皇帝再次开口,却是对他下令:“将郑凤凌一干谋朝篡逆之辈给朕全部拿下!”
他闻言顿时惊疑万分,然后快速看向云策,后者眸光淡淡没有反应,他却欣喜若狂,这是给他留了一线生机。他当即大声领命:“微臣遵旨!”
“你敢!”郑凤凌倏然起身,环视一圈:“你们敢!”
赵震竟然自始至终都是假意归顺!他真的置自己儿子的生死于不顾也要誓死效忠云策?他激愤道:“郑家乃是大乾王朝之开国功勋,功成行满,谁人竟敢怂恿皇上将脏水泼到我郑家头上!”
话落将目光锁住云策,上前两步恨恨道:“陛下莫要听信小人谗言而忠奸不辨!这云策,原就是叛臣左景鸿之子,人证物证聚在,且这是他当着满朝文武亲口承认的事实,陛下难道想公然包庇?”
萧明逸心中早已愤慨不已,可此时顶着众目睽睽却却始终敛着心绪,一字一句道:“且不说你郑家狼子野心,专权残民,窃势拥权鱼肉百姓,谋危社稷证据确凿;单单你胆敢当着满城臣民公然违抗圣命这一条,朕就能治你个大逆不道之罪!你郑风凌若真是如你方才所说那般忠心不二的话,岂能连‘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的为臣之道都不知,嗯?”
云策不露声色地看着身旁之人死死攥着微微颤抖的拳头,却始终端着古井无波的神色,心下一阵欣慰,谁说萧明逸不堪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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