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乔震惊不已,原来如此,怪不得说萧家这天下是窃来的。怪不得郑家女嫁给萧家祖宗都这么嚣张,怪不得祖父说萧家每届帝王如烂泥扶不上墙,因为原本萧家先祖爷就是一颗受制于人的棋子。
呵,真是可笑,一届普通乡民无权无势、无才无能,突然有一天翻身为一国主君,懦弱无能本就是人家的保命的砝码,一代接一代,早已根植在了骨子里。“没想到这等卑劣伎俩最终竟然真的掀翻了长盛不衰的中州王朝,真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她感慨道。
老头的声音很平静,他接着道:“所以,究竟何人可为君王?永清帝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可就是这样的人,竟然被小人蒙蔽坑害至斯。当太子病逝,皇子们一个接一个遇害,朝中文武百官迎风而倒,百姓惶惶不已、谣言四起的时候,永清帝方才幡然悔悟。但他并没有同奸臣妄佞决一死战,而是君王城上竖降旗,五十万兵马齐卸甲……呵呵……”
老头说道此处冷笑了几声,神情肃穆极其悲凉,他顿了顿接着道:“他终究不相信人性卑劣至斯,以为禅让了皇位,避免了战争,百姓们便不用受战乱疾苦。可是那些跟随他的忠臣良将……却最终被那黑了心肝的人,全部斩杀殆尽,九族被诛……”他语气有些哽咽:“他们何辜?”
云乔面色不显,实则心里早已卷起惊涛骇浪,良久之后,她终于呐呐道:“可他终究,是保全了万千黎民,和数十万将士的性命……”
老头当即起身,怒喝道:“百姓的命是命,难道那些忠臣良将的命就如此轻贱吗?就因为他一人之过,就活该血染满门么?”
云乔道:“所以老伯当年宁愿去扶保南宫擎宇这个假皇子,也不愿去救兄长一家人的性命,就是因为早就知道左景鸿本是前朝皇族遗孤,且性情……”她自嘲的笑了笑:“也是个文武双全,心怀天下,济世安民的好人,像极了当年的永青帝是不是?或许他死了,以同样的方式含冤于世、满门被屠、惨烈而终,方能解了当年龙赤将军乃至前朝每一位忠臣良将的怨愤之气,是不是?”
云乔想,这应当才是老头心中所想,当左家大难临头之际,他是存了见死不救,作壁上观的心思的。所以多年以后,自己的儿子得知当年真相之后与之大吵一架,决定离家出走。
她接着道:“所以江湖八大门派之中的紫薇谷和千华山庄,都是当年幸存于世的“忠臣良将”的后人,是不是?所以老伯认为好人无常,做恶人倒能肆意而活,故从小便教小虎子视人命为草芥,杀人如砍瓜切菜,是不是?”
此事堂内众人一言不发,若风端坐在正位,眉头微皱,敛目抿唇。周云廷也没什么表情,而两位老宗主也眸光深重,良久之后,慕容琴方才走上前拉住云乔的手:“丫头,也不尽然如此,也是郑家下手太快了……”
云乔抿了抿唇,心下升起无限悲凉。当年的忠臣良将当然死的极冤,但是左景鸿又何辜呢?他作为左丘家子孙,面对仇敌没有想谋朝篡位,没有想过揭竿而起,而是殚精竭虑地以另外一种方式守护着这大乾子民。临死前竟没有一人肯站出来相救!
如今,大家却因着几分愧疚之心都纷纷转了风向,对云策投去了前所未有的关注。
幸好,幸好,当年爹爹救下了他……
她淡淡地弯起嘴角,对慕容琴道:“师父,乔儿只是身外之人,那些苦痛与绝望没有亲身经历过,故没有评论与指责的资格,只是感慨于这一桩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件,呵,郑家不定怎么高兴呢……”她接着问道:“北都小邦到最后怎么样了?”
慕容琴解释:“后来日益强大的北辽渐渐吞并了北都,当时的北辽君王也是个杀伐决断之人,他对郑家皇族赶尽杀绝,他们死的死逃的逃,只有来少数几名前来大乾投奔郑太后的小辈,方才得以保全了性命,苟活于世。”
云乔唏嘘道:“果然是风水轮转,天道难还。不管他们再怎么挣扎,也活不过五日了!”
此时老头悻悻道:“丫头,不得不说的是,左丘家传到你兄长这一辈,终于出了一个心智无双且杀伐果断的,是条有血性的汉子,小小年纪筹谋十数年,凭借自己的力量手刃仇敌,将王家和郑家斩草除根,毫不留情。哪怕是萧家,也仅剩了个萧明逸……”
云乔打断:“所以,你们是想将他奉上国君之位么?”
老头一愣,没有立刻应声,但是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云乔笑笑,听完了这些是非恩怨,她忽而觉得,那枚尚未现世的“风云令”似是没有那么重要了。她心里浅浅地想,或许云策早就对这些是是非非了然于心,亦或许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用这支隐世之军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一路走过来所获得的每一分胜利与荣耀,都是靠自己挣来的。她不全然同意小虎子爷爷的那番言论,至少在云策的心里,此刻的小皇帝萧明逸,已经不简简单单是颗棋子而已了。
云策虽然看着性情冷淡,实则最是至情至性之人。这点真的是左丘家族骨子里的东西,只是从小的悲惨遭遇,让他给自己带上了拒人千里的假面而已。可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往事不可柬、来者不可追。
云乔问道:“接下来呢?若风哥哥准备怎么做?”
若风道:“刚才还没来得及同你说,我父皇已经醒了,三日之后的龙华会,他会当着当朝颁传位詔,将帝位与虎符全部传于我。”
云乔一阵欣喜:“真的么,你父皇已经没事了?若风哥哥,你真的要当皇帝啦?”
若风无奈地点点头,“是的!”虽则这个皇位并不是他心中渴求,但南宫家的天下也不容外人染指。
“那届时能握在手里的兵马有多少?”云乔禁不住问。
若风道:“总数量算起来大概有六七十万左右,但这其中包括南宫擎宇近年额外扩充的三四十万,怕是不可尽信!”
“看来少不了这背水一战了,那只老黄雀呢?究竟藏到哪儿去了?”云乔问道。
“闻声而逃了!”若风道。
云乔十分奇怪,“这不合道理啊,棋盘就那么大,现下各方势力均已明朗,他无权无势无兵无人,究竟为何能躲在阴诡之地觉弄风云长达数十年之久?”
久久不说话的周云廷此时终于开口了,他说:“小丫头,你没发现到目前为止,还有两方势力黑白不辨么?”
云乔一怔,细细咂摸几瞬,恍然大悟般:“还有飞虎阁和云霄宫!”然后又补充:“飞虎阁的一双儿女还在大哥手里,应该不是……”话落脑子里忽然想到之前无意间周云廷说过的一句话,他说:“你有没有发现郑文安和郑文林这两个小家伙的眉眼,跟小虎子的有点像么?”
她顿时深思清明,倏而转过脸去,惊讶地问:“老伯,难道说飞虎阁阁主郑天虎就是你失散多年的儿子?”
老汉堪堪低下头,结果不言而喻。
周云廷淡淡道:“是的,而且我推测,真正的风云令就在他手里!郑家怕是一早就得了消息,方才派短刀暗卫前去诛杀。郑阁主逼不得已,方才托孤于云家,但诸多顾及之下,又不便表明真实身份。”
原来如此,云乔向老头望去,发现他一脸悲痛之色,怕是时至此时,这父子俩还没有和解。
她接着问道:“云廷哥哥,也就是说,云霄宫的背后是老黄雀?也就是说那‘拈花一笑’本来就是他的,还故意放出风声说是从风云天手里夺来的。”
周云廷点点头:“应是如此,但谁也没能见过风云天的本来面目,故究竟洛桑天耀是不是风云天,还未能得到证实。”
话落,他淡淡接了一句:“但是很快就会知道了。”
云乔抿了抿唇,问道:“他为何会有龙赤将军传下来的法器?他……也是前朝被冤杀的忠臣良将之后么?”
周云廷道:“风云天应该是,但是洛桑天耀究竟是不是,就不得而知了。”他起身对云乔淡淡道:“小丫头,风云将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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