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程山愿 > 第35章 五徳
    孔沅匆匆下了高楼,疾步走向兰苑的正厅,厅门前止住脚步上下整了整仪容才抬脚走进去。

    兰苑正厅偏北角种有一棵巨大的九重葛,这个时节竟是花枝繁密。花下站着一人,却是一点都不显眼,容貌普普通通即使打了个照面也当是想不起来的。

    孔沅站在这人身后,唤了一声,“五徳。”

    五徳转过身,“王爷让我来取东西。”

    “那……王爷有没有说要见我?”

    五徳摇摇头。

    孔沅有些失望,低着头默不作声。时间过去了好久,才问道:“我和你一道回京城见王爷,行吗?”

    五徳还是摇头,他只听王爷的命令,世间的其他对于他来说都是多余。

    孔沅瞬间觉得乏力,王爷是真的想不起他啊。

    七里长坊两旁站着很多看热闹的百姓,田钰一身常服嘴里咬着根草棒也挤在人群里。

    任染自城门处而来,悄无声息汇进田钰身边的人流,低声说道:“曹贵昨夜已经悄悄出了城,可是孔家的那小子却没有动身。”

    “没走?看样子是我们走漏了消息……”田钰回头扫了一眼,又说:“他们这样做就是要把我们劈开来办……”

    任染瞅了眼身边的人挤近田钰身边低语:“五徳半个时辰之前进了城。”

    田钰一顿,“来的这么快?”

    看样子是勤王也很急,不是下了决心怎么会把五徳派出京来?圣上龙体欠佳,太子迟迟未立,若是让这勤王占了一丝先机,他们的下场估计比烈火烹油更惨。

    田钰心道:大人还在宫里熬着,我要替他分忧才是。

    任染看着顺安堂长长的马队,有些疑惑地问::“大人,究竟这里有什么,引得勤王连圣上的禁足令也不顾?”

    田钰将刀往怀中一塞,冷声说道:“截下他们便知蹊跷。”

    …………………………………………

    程山出了城,一眼便瞧见了高耸的三指山,不过月余的光景,仿若物是人非。

    月末铺子里结了月给,零零总总只余下一俩银子。等到从通城回来,她想去给师父做身衣物,料子都已经看好了。

    程山不能忘,刚到三指山的第一年师父站在满山遍野的野梨花下那副惊艳模样。穿白色应是最适合。

    张大官坐在程山身旁的车辕上,也是满腹心事。

    八岁那年老家糟了灾,他正是沿着这条官道一步一步爬进的城。

    进了芫舟城,往北城的破庙都觉得比哪哪都好,有屋檐遮雨,有草席躺身,虽然别人都叫他小乞丐,可是他还活着,他不在乎,活着比什么都强。

    张大官吐了一口气,轻悠悠地指着前头的路,低声地自言自语:“从这里开始就只剩下了我。”大家都死了,饿死、病死、累死,他都不知道怎么自己就能撑住的一口气爬了进来。

    马车上晃晃荡荡赶了一天的路,一队人马入夜时分才赶到旧镇。旧镇很小,镇上只有一家客栈。一行人卸了马,草草的吃了些东西,便歇息下了。

    春归出远门,二掌柜给新人的任务就是,看管好货物和马匹。

    临睡前,程山不放心,一个人点着灯下楼仔细地查验了一圈马厩里的马,看着马吃了夜草才放心的回去准备继续睡。

    砰砰砰。

    客栈的门突然被敲得震天响,深夜里的吵闹显得响动格外的大。客栈小二猛然被吵醒,心里带着十足的怒气,大声地嘟嘟囔囔:“来了!来了!都把人都给吵醒了!敲门就敲门,这么大动静吵着楼上住店的人怎么是好……”

    小二一脸不满地打开门,张嘴刚想说上两句,猛然收了声。

    程山提着一盏油灯正从后院走出来,也是唬了一跳,悄悄地又缩回到后门边上。

    小二的眼前昂然立有数匹高头大马,他人险些就摊在门口。

    田钰坐在马背上发了话:“准备六间房,再备些吃食。”

    小二终于反应过来,说:“我、我去喊伙计来。”跌跌爬爬赶紧去找掌柜的,得多喊几个伙计把马栓去后院伺候起来才是。

    “大人,我们就这么现身会不会打草惊蛇?”锦衣卫中有人出声。

    “要的就是打草惊蛇的效果,锦衣卫办案什么时候不是光明正大?”田钰表情有些冷意。

    旧镇客栈地字号房间,没有一丝光亮。

    “夫子,我们一路自孔家而来,好像……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啊。”

    “嘁!”贵夫子黑暗里嘲讽地轻笑了一声,“你别忘了,他们可是一群闻着味就能追千里风的狗!”

    “那眼下怎么办?”曹青是名副其实的怂货,他现下心里是怕得很。

    “哼!他们若是想插手王爷的事也要掂量掂量,想松快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画现在怕是已经搁在了五徳的怀里,管咱们什么事?咱们啊,只要带好咱们的命平平安安地回京,别的事管不着。”

    贵夫子起了身,捞起随身的包裹紧紧地抱在他自个的怀中,缓声说道:“别管那么多,天塌下来自然有人给咱们顶着。”

    鸡鸣过三声,顺安堂的伙计们动身了,二掌柜昨夜里也是得了消息,担心的一宿没睡。

    他知道锦衣卫突然出现在这小小的旧镇肯定是客栈惹来的蹊跷,定是与顺安堂无关。可是耐不住他怕啊,那是一群什么人?杀人不眨眼!开心了杀你,不开心了杀他,还需要什么理由?

    大掌柜不在,二掌柜当家走在前头。

    只见他面色平静的走出了房间,只一个抬眼便望见走廊尽头站着几名抱刀靠在廊柱上的男子。

    二掌柜忽的觉得后心发凉,浑身像有蚂蚁在啃噬一般。

    可是再怕,路也要走完!

    二掌柜咬着牙,昂起头领着一群人安安静静的走下楼,没发出半点儿声响。

    程山跟在身后,感觉二掌柜身子在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可是她还是低着头跟下了楼。

    后院里装车,程山照样殿后。

    张大官看着走出前头的车队,苦着脸说,“程山,我怕。”

    程山看着他有些不解,“你怕什么?”

    “怕,也得憋着,你想想咱们的任务是什么?”说这话的是后院的伙计,就是在梅花桩上被程山劈了一棍的张文。蹊跷的很,本是同程山不对付的人,却在捱了一棍之后同程山亲近了起来,程山至今不理解到底为啥。

    张文拿着一本册子走了过来,递给程山道:“货都验好了,咱们也可以出发了。张大官,你坐前面那辆车,我和程山跟着后面。”

    对于张文的分配,程山觉得合理,张大官胆子小是该坐前面些。

    可是,没等到他们三人的马车出了客栈的院子,一群撕缠的身影从二楼飞身而下闯入视线里。

    即使是天光不怎么亮堂,程山还是认出了这几人是方才抱着刀让二掌柜浑身发抖的人。能让二掌柜怕的必定都是厉害的角色。

    在程山的心里货比人重要,眼观情形不对,程山一掌拍在马背,对着前头车夫吼道:“快走。”

    顺安堂的车夫也比旁处伶俐,一抽马鞭,载着货就窜出了院子。最后一辆马车也走了,喜福客栈的后院忽的空旷了起来。

    “张文!”程山正准备说话同他说话,却被张文一把拉住胳膊,矮身钻进了马厩里。

    “嘘!反正走也是不好走掉了,不如当场戏看一看。”张文人壮胆子也大,虽然是费力地蹲在马厩里,却也不忘记说:“程山,锦衣卫抓人千载难逢,咱们可不能错过这大场面。”

    程山:……

    就在空中,田钰的绣春刀“咣当”断了三寸,他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人摇摇晃晃跌落在地。反观对面那人,面上平淡如水,丝毫不受波动。

    五徳平稳地站在院子中央,人朝田钰走近了一步。

    “大人!”任染飞身过去想拦下他的脚步,可是还未近身便被五徳拂袖扫了出去。这在张文的眼中不过只是轻轻的一拂袖子而已,张文低声大呼:“糟糕,屁股怕不是要摔烂了!”

    程山:……

    五徳站在田钰面前,有些不解的盯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疑惑。他们好似并无瓜葛,可是他为什么要与王爷作对?

    不论是谁和王爷作对都是要除掉的,五徳看着田钰,疑惑地眼神渐渐清晰。

    “不好!”程山蹲在马厩里叫出了声,“糟了!这人杀气太重。”

    张文转过头来看她,低声说道:“程山,保命要紧。”

    田钰捂着胳膊无力地躺在地上,感受到了挤进身体里的一波戾气。大人曾说要等他出宫,可是却不知他还等不等得到。

    五徳捡起了只剩半截的绣春刀,甫一扬起便撞上了一股力,他有些讶异抬眼看向来人处。这力气却又不是内力,为何会长在这么瘦弱的年轻人身上?

    程山不知五徳心内所想,攥着一根木棍硬生生抗下了他的残刀。这是一根马厩里搅拌草料的木棍,上面还沾着些许的豆渣正扑簌簌的往下直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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