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村人都说,刘娜是有来历的女子,她出生那天,村里的人见识了百年不遇的怪事。那天黄风刮得很邪门儿,两步之内看不到人影,黄沙就像从天上洒下来似的,密密麻麻、遮天蔽日。随着一声啼哭,风停了、太阳出来了。太阳挂在西山尖上,东山却出现了奇怪的景象:一位农夫挽着裤腿,赶着水牛正犁一片水汪汪的稻田。坝上地区,方圆三百里,不是沙地就是红胶泥地,水牛犁稻田,别说是初春,就是夏天也不可能看到。
更称奇的是:刘娜娘晌午肚子疼时,她爹就去请接生婆海姑了。她爹领着海姑,穿两个胡同,走一个小巷。搁在平日,她爹闭着眼一袋烟工夫也能赶到,那天,却走了整整半天。他们的脚刚踏进家门,刘娜便泥鳅一样,从她娘肚子里滑到了炕上。她爹说:那天走路根本抬不起头,他抓着海姑的袄袖子,看着自己脚尖一步步往家走,就见那风变成了狐狸,有头、有腿、有尾巴,一只接一只从他腿腕间穿过,瞬间就又变成了风。
似风的狐狸(也可以说是似狐狸的风),引着他俩兜圈子,他们的脚不停地走,就像走迷魂阵似的,就是走不出胡同。他刚一推家门,就见一股风,溜着地皮,嗖一下抢在他们前面进了家,他回头一看,漫天黄风竟如烟般消散了。她爹的解释,更加重了新农村人对刘娜出生的怀疑。
刘娜三岁时,她娘生下了大弟全柱,这以后,她娘以一年半生一个的密度,接连生了四个孩子。她娘生一个,扔给刘娜带一个。而她爹就是远近闻名的ai花匠,他夏天拿着把锄头,秋天举着把镰刀,明着是出外打短工,暗里却是满世界转悠着约小媳妇。她爹也算是有本事的人,他挣了谁家男人的钱,神不知鬼不觉的再把钱花在这家女人的身上。
那年月,费心拉扯孩子的父母,生五个能活四个就算好的了。刘娜,爹不管、娘不问,靠着一碗一碗的野菜和苞米面糊糊,竟先后带大了两个妹妹、三个弟弟。刘娜她爹叫刘来顺,很少有人叫名字,只是用刘娜他爹代替。刘娜八岁时,就成了家里的主事人,管邻居借粮还米,村里大小事情,他家都是由刘娜出面。
刘娜十岁那年,同村的媒婆在村东头和几个女人聊天,说小刘村一男的叫刘云,二十二岁,去年为了给生病的老婆看病生生是把家里的大笔积蓄折腾光了,人也没能救回来,现在家里还有七八亩薄地,一对骡马。家虽不算富,但聘礼丰厚,愿意出一头两岁大的骡子、八石苞米、八石小米、三石高梁。
一听说这聘礼,女人们是相当积极。这个说,刘三家穷,他家大闺女刚让婆家休了,看能不能嫁他;那个说,刘仁和家闺女是个半哑子,十八岁了,还没媒家,问问他家;这个又说,哑子又不愣,别看她哑,心气高着呢。几个女人正七嘴八舌的议论,站在旁边的刘娜她爹接过了话,他说:“嫂子你去问问他乐意要个童养媳不?要是乐意把我家刘娜嫁过去给他当媳妇。”
刘云刚开始心里还是不太同意的,后来架不住刘娜她爹总去劝,便答应了这门婚事。按当地人的说法,一个姓成亲,夫妻相克,日子过不住;他俩又是一个属相,出嫁时,女方带一口锅过去,就能破了夫妻相克的霉运。
别人家的孩子出嫁,母女俩一般都会抱头痛哭。而刘娜出嫁,她娘抱着一堆浆洗的衣服,边吆喝妹妹担水、边往车上送她,随她一起上车的,还有一口大铁锅。刘娜起初也没哭,当看到哭得两眼红肿的弟弟和妹妹时,她突然大哭起来。边哭边同他们说:“这下姐不用挨家挨户去给你们借粮了。”
刘云对刘娜还是很满意的,除了讲好的聘礼,还外加了三麻袋的土豆、二十个大窝瓜。这些东西,头一天送来一车,接亲这天又捎来一车,车是由四岁大的大青马拉来的,东西卸下后,刘娜她爹就把马头上系着的红绸子取下来,直接系到了骡子头上,然后牵着大青马进了刚盖起的牲口棚。
把大青马留下,让小骡子娶亲,是两家事先商量好的,说是两家,其实是刘云和刘娜她爹商量好的。大刘村和小刘村相距不到十里地,媒人跑一趟就要一趟的跑腿费。为了省钱,订亲后,好多事都是刘云他自己来找老丈人商量的。依刘云的意思,等把刘娜娶过去再送趟大青马,她爹说,娶亲这天,就让大青马拉着车,让小骡子跟着,来时重车,回去时车只拉着三个人,一口锅,小骡子就行。
当时,刘云支吾着半天没言语,原因是,为了给刘娜家凑齐财礼,刘云把小骡子卖了。卖小骡子这事儿,他没敢跟刘娜爹说。见刘云不言声儿,刘娜爹当下就火了,他把烟锅灰咚一下磕在炕沿上,背着手走了出去。就为这,刘云没少费心思。刘云跟小骡子的买主大力爹费尽了口舌,说尽了好话,大力爹才答应把小骡子借给他,怕累着小骡子,大力爹要求大力赶车。刘云一琢磨,就干脆让大力去当迎亲人,这样一来,可用迎亲费补小骡子的亏空,两全其美。
大力疼爱自家的小骡子,不舍得上车,就抓着嚼头,吹着口哨,悠闲地走。全柱坐在车辕上,摆着腿,一路剥糖吃。那两把糖,是刘娜娘装在他兜里,让刘娜下车后散给拦门人的。按当地人的乡俗,新娘子进夫家门时,夫家人得拦着不让进,待新娘子洒了喜糖才能进家。
刘娜头上盖着一块红布,似纱,很薄!透过那层似纱的红布,刘娜可以清楚地看到蓝天、白云、小草、野花,还能看清右车辕上坐着的大弟全柱和牵着骡子的大力。同样,大力也能看见刘娜,她大盘脸,高鼻梁,齐刘海。
车过石头山时,一只红色的小狐狸,颠颠撞撞从山上跑下来,跑到前面忽然停了下来。大力看见,小狐狸的眼睛星星一样眨了一下,就风一样向毛驴车扑来,他还没反应过来,小狐狸就碰死在了车轱辘下,随即,车上的那口大铁锅也掉到了车下,烂了土豆大的一个三角窟窿。
全柱抱起锅,从窟窿里看着自己的脚尖,凶巴巴地喊:“姐,锅烂了,你们过不到头了!”
刘娜一把扯下了红盖头,对哭哭啼啼的全柱说:“别哭!过到头、过不到头还不是姐说了算,姐让他过到头,他就得跟姐过到头!”她那口气,像极了预言。刘娜掀了红盖头,大力吃了一惊:刘娜的眼睛,白是白,黑是黑,像掉进牛奶里的两颗黑色围棋子。
说起来,刘云并不穷。年幼时,爹死娘嫁人,他便跟着远房亲戚到内蒙替人放羊。十五岁那年,他挣了钱,回家置了八亩薄田,一头骡子,一头牛。在村里,算不上大富,也算是小富。八亩薄田打的粮食够一大家人吃喝,别说他一个人了。他家粮囤里一年四季有存粮,麦秸、豆秸除了铡了喂牲口、烧火,院里还攒了满满两大堆。
十六岁,刘云娶了媳妇。劳累一天,回家有热炕热灶,晚上睡觉还有绵软的肉身子等着,他觉得日子无可挑剔,没想到,成家三年,老婆不怀孩子,肚子却一年比一年大。他卖了二亩田、一头牛给老婆看病,钱折腾光了,老婆的胳膊、腿细得麻杆似的,肚子却还在长,又过了四年,他把库存的粮卖光后,老婆一蹬腿,死了。他卖了家具,给老婆买了一具薄棺材,把家里唯一一床没被老婆折腾的被褥铺进棺材,打发了老婆。一年后,他用家里的余粮、骡马娶回了刘娜,除了那几亩地,家里只剩下了麦秸。
连着一个月,白天,刘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饭洗衣收拾家,啥活也不落,可是,一到晚上,她就把剪子拿在了手里。这晚,刘云提前烧热炕,暖了被子,单等她脱衣服。没想到,她又举着把剪子躲到了炕角。刘云实在忍不住了,就夺过剪刀,把她摁在了身下,当他把手伸进她汗衫时,他摸到的不是肉嘟嘟的奶,而是核桃大小的一个肉疙瘩。刘娜才开始发育。刘云罪人似的,一骨碌从她身上滚了下来。
刘娜是家里的老大,刘娜爹娘都不盘算过日子。家里,七口人三床被子,两张褥子。被子,男孩子一床,女孩子一床,爹娘伙盖一床,褥子不够,就轮流睡炕席;一年的粮食,前半年就吃光了。剩下的日子,吃了上顿想下顿,有了吃的,三个弟弟小狼一样抢着吃,剩下的,刘娜就让给了妹妹,眼看着弟妹一个个长起来了,她还是那样,黄黄的,瘦瘦的。刘云知道,刘娜发育迟跟她吃不上东西有关。
第二天,刘云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先把她养大,让她成熟起来。刘云细细端详过刘娜的身架,虽说瘦,但胯骨很大,只要伙食能跟上趟,用不了一两年就能含苞待放。到了成熟期,就像沉甸甸的麦穗,手一碰,浑身不颤抖才怪。想着自己怀里躺着一个圆滚滚、嫩滑滑的肉身子,刘云浑身舒坦。
家里没粮,他也不将就,就到地里割麦子,麦子熟一片他割一片,一捆捆背回来,让刘娜用棒槌把麦粒打下来,在自家院的磨盘上磨面蒸馒头。地里的活,用不着刘娜搭手。他借钱买回几头猪仔、一群鸡仔,让刘娜在家养猪喂鸡。鸡下了蛋,他不卖,留给她吃。他盘算好了,等把猪卖了,再卖点粮食,就能买头犁地的牛,到那时,家里有地,囤里有粮,圈里有壮实的牛,炕上有嫩白的老婆,那日子才叫日子。
刘云家在村子最西边,坐在窗口,就能看到西头的麦地。当时,卖主嫌那块地离村近,牲口祸害得不行,就低价卖给了他。看那块地,刘云也不用出门,坐在自家窗口,见牲口进地,大声一吆喝,使劲丢一粒石头蛋,就能把它们吓跑。那天,刘云在西头割麦子,割一趟,他往自己家瞅瞅,这期间,刘娜上了趟茅房。想起刘娜一门心思收拾家做针线,小媳妇一样怕见生人,刘云心里甜滋滋的受用。
临近晌午,他仰躺在地头,半闭着眼看太阳。他的眼皮变成了红布,太阳像一个圆溜溜光芒四射的火球,再盯一阵,火球没了,眼皮上只剩下一片火红。看了一阵太阳,他就犯起了迷糊,他进屋就见刘娜坐在炕沿上,两手放在大腿根儿,两条腿死死夹着来回搓动,像憋尿,又像害怕从两腿间漏掉什么。
见了他,刘娜脸上一片惊慌。待刘娜站起来给他端饭时,他看到炕沿边白灰刷过的地方一片红。再看刘娜的屁股,浅灰色的洋布裤也红了一片。刘娜把饭端上来,又慌慌的坐下,两条腿又死死的夹紧。刘云知道她来月经了,看样子,她是第一次来。他从包袱里找出一堆破布,中间夹了棉花,叠成一长条递给她说,垫进去吧。
刘娜脸红的像块红布,接过布还不知所措。刘云问:“你娘没教过你?”刘娜摇摇头,有点紧张地说:“我得回趟娘家。”他一下子就笑了,又问:“你娘没告诉你女人每个月来红事咋办?”她还是摇摇头,脸上的紧张感有些放松。他又问:“你不知道自个儿会来这个?”
刘娜摇头又点头,一把抓起布条跑进了茅房。那天刘娜就那么坐着,动也不敢动,两条腿夹紧不说,还过一阵揉揉,过一阵揉揉。她的动作,看得刘云心里痒痒的。但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碰她,得忍着。村里人见刘云,都问:“你那小媳妇快有了吧?”他只是嘿嘿笑着算是回答。在村儿里人的眼里,她已经是他的老婆了。不管他干没干那事,也是生米做成了熟饭,这煮熟的鸭子,谁还能领跑。
有时刘云就想笑,刘娜她娘把她当牲口一样卖了,还啥也不告诉,娶回个媳妇还得教她男女之事。冬去春来,一晃两年的时光过去了,刘娜的脸色真的好看了,胸脯也鼓涨起来,眼神里多了春水一样的秋波。
刘娜真是个居家过日子的好手,比第一个媳妇强多了。她手勤,腿也勤,家收拾的干净利落,猪长得快,鸡也比以前能下蛋了。闲下来,刘娜把家里破破烂烂的棉袄棉裤收拾出来,拆了,洗了,旧棉花放在院儿里,晒透了,用自己做的棉花绷子弹,她弹得满脸满身棉花毛,全然不顾自己变成了个白眉毛、白头发的老太太。
看到她的样子,刘云心里充满了怜爱。棉花弹好,刘娜又把洗干净的破烂布剪成一块块菱形,坐在炕上,按不同颜色,把一块块菱形对接成了一块小长方形,然后,再把一小块长方形对接成一张褥面,那褥面着实好看,一块块菱形布对接起来,像一朵朵盛开的花。褥子做好后,她就把它铺在了后炕,而她的那张褥子却铺在了炕头,炕头和后炕中间空着一米远的距离。
她还是在防着他。没几天,她变戏法似的,把家里搁置不用的破单子烂棉花都搜出来,竟然做了一床被子。这年,收成出奇的好。刘云算了算,六亩地产的粮食,两人一年根本吃不了。那天,刘云在场面打了麦子,背着一袋往家送。进了院,就听屋里有人说话,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刘叔几时回来?”
刘娜声音怯怯的说:“不知道。”王祥一时没听出男人是谁,在村里,喊他哥的年青人多,喊他叔的只有小孩儿。他拍拍身上的土往屋里走,迎头碰见了大力。大力比刘娜大一岁,平时,他们来往,他都喊他哥。当红妞的面,大力竟然喊他叔!刘云的脸就拉了下来。
大力扬了扬手里的木簸箕,用舌头舔了舔嘴唇,说:“我家的坏了,借你家的使使。”刘云就问他:“你刚才叫我啥?”大力红着脸回道:“云哥啊!”刘云又追问道:“那你刚才喊我啥来着?”大力就没了话,拿了簸箕讪讪的走了。刘云进了家门,见到刘娜的脸红布似的,那对眼睛,越发水灵。他的心就咯噔一下。
大力今天来借东西也是他爹撵来的,在小刘村大力他爹仔细得不得了,是出了名的财迷。他走路从不抬头,见什么往家捡什么,从不空手回家。他的衣服外面,常年围着块大围裙,像个伙夫。不同的是,围裙上有很大一个兜,围裙脖子套下来,两条带子往后面一系,兜里能装不少东西。什么干牛粪、驴粪蛋、柴禾棍,秋天庄稼掉下的豆秧、麦穗,只要兜里能装下的,统统往里装。装不下的,他就抱着往家拿。他家粮满仓、米满仓、牛羊满圈。
其实大力不懂他爹的心思,但那天迎娶刘娜,她把红盖头掀下来,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神看他时,他一下就被迷住了。那双眼睛根本就不是眼睛,是两个小棒槌,敲鼓似的敲他的心,他的心就那么的咚咚地跳个不停。他自己是真想看她,顺着他爹的意思就来了。
往日劳累一天的刘云,脑袋一挨枕头就能睡着。这晚,他是翻过来调过去地睡不着,想起大力喊他叔,想起刘娜天真的眼神有了传情的欲望,刘云的心慌慌的难受。到了半夜,刘云脱了个精guang,从炕中央刘娜的衣服上爬过去,刚撩起被子,手就被扎了下,刘娜竟然在被窝里放了剪子。他顺手拿起扔到了一边,钻进被窝里,手摸过刘娜有些哆嗦的身子,一把抓住软绵绵的nai子。刚翻身爬了上去,他就如同挨了枪子,软软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