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科幻小说 > 反贼套路深[综武侠] > 第945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姬苦情昏昏沉沉中,只觉一阵寒风吹到身上,他早已不畏寒暑,几十年前,就感觉不出冷热来,这时不知怎的,竟然格外怕冷,全身瑟瑟发抖,两排牙齿也在不住打战。

    过得片刻,脑袋稍觉清醒,忽听得一阵呜咽之声,声音纤细,也不知是人是兽,睁开眼睛,向旁边斜睨一眼,只见姬悲情站在自己身旁,上着大红遍地金鹤袍,下着软黄百花裙,衣袖领口和裙边,都镶着灰色貂皮,头上堆满珠翠,周围插着金累丝钗梳,两道柳叶眉之间,画着一朵金梅,颈上垂着两条珠链,显得富贵逼人,艳丽非凡。

    姬悲情本来是个世所罕见的美人,但因几次用刀圭之术改变五官,不仅如今的相貌已与从前大相径庭,而且眉目口鼻充满了不协调之感,放在一起,显得格外诡异,脸颊上的肉和皮似乎分开了,脸皮还紧紧绷着,里面的肉却已塌陷下来,不笑的时候,就显得格外严肃,但这时嘴角边露出微笑,却也丝毫不让人感到亲近。

    这时姬苦情的眼睛已经适应当前的环境,发现姬悲情雪白的脸上插着三十余枚银针,细如牛毛,长约四寸,这些银针插在姬悲情的穴道上,将她嘴角边这抹微笑固定在脸上,而她的眼光中满是震怒之色,和她脸上的微笑格格不入,所以显得格外狰狞。

    姬苦情大吃一惊,随即发觉自己脸上的皮肉僵硬无比,完全不听使唤,目光向下移动,但见银光点点,原来自己的脸上也同样插着三十余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将自己此刻的表情固定在了脸上。

    他虽看不见自己是什么表情,但能感到自己嘴角上翘,想必和姬悲情一样,嘴角边露出微笑,仿佛看到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一般。他还发觉自己似乎也换了一身衣服,可惜全身动弹不得,看不见自己身上穿了什么衣服。

    姬苦情转动眼珠,向前看去,就见前面生了一个火堆,火堆上吊着一个铁锅,放着一根长柄的铁杓,锅中热气腾腾,看不见是在熬什么东西,他们身处之地,似乎是城郊的一片空地,四下寂静无人,满地白雪,松柏环绕,每当寒风吹过,树枝上的积雪便有少许簌簌而落。

    便在此时,忽听得远处传来喀喇轻响,有人踏着积雪,走了过来。

    姬苦情转动眼珠,循声看去,隐隐瞧见远处有几间木屋,只有一间木屋中灯光明亮,灯光中依稀看见一个孩子独自离开木屋,向他们走来,不一会就来到他们面前,但见这人身上披着一件灰色貂皮长袍,颈上围着一条灰色貂皮围巾,头上戴着一顶黑色毛帽,手上戴着一双黑色手套,一只手拎着一只椅子,一只手拿着一只长柄的铁杓,却不是姬葬花又是谁。

    姬苦情又惊又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先前见姬葬花久去不归,只道姬葬花已经被人杀死了,昏迷之前,明知自己中的是离魂散的毒,也以为姬葬花是没有将火盆中的离魂散清理干净,浑没想过姬葬花是故意没有将离魂散清理干净,却跟他说已经清理干净了,看姬葬花现在这副悠悠闲闲的模样,俨然此地的主人,哪还不明白他们兄妹竟然上了这臭小子的当了

    姬葬花走到姬苦情和姬悲情面前,将椅子放在旁边,铁桶放在椅子上,笑嘻嘻地作揖道“儿子拜见父亲母亲。”

    姬苦情看到姬葬花这副得意模样,恨得咬牙切齿,但是全身不能动弹,只能在心里将姬葬花碎尸万段。又听到姬悲情冷哼一声,声音冰冷之极,姬苦情明知妹妹这满腔怒火,不是冲着自己,却也忍不住心中一慌,然后继续对姬葬花怒目而视。

    姬葬花笑嘻嘻地道“母亲笑得这样开心,定是因为儿子准备的衣服,您很喜欢吧。您喜欢就好,这可是儿子精心为您准备的。父亲,儿子给您准备的衣服,您一定也很喜欢吧,否则怎会见到儿子,就笑得合不拢嘴了”

    姬苦情一边听着姬葬花在面前自言自语,一边在心中急速筹思脱身之法,听到最后,心中隐隐生出不祥之感,目光在椅上的铁桶转了一圈,余光瞥见不远处的火堆,以及吊着的铁锅,锅中的铁杓,突然间脸色大变,心想“难道难道难道这臭小子要把我们做成蜡人”

    姬葬花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通,然后笑道“父亲,母亲,你们在寒风里站了这么久,一定冷了吧,儿子”

    说到此处,忽听得听得当的一声响,一根绣花针自姬葬花身后破空而至,射向他的后背,却像是撞在一层坚硬无比的盔甲上面,发出金属相击的清脆声响,绣花针不仅没能刺入姬葬花的后背,反而落到了地上。

    姬葬花反应极快,在地上打了个滚,来到姬悲情身侧,左手拿着一柄匕首,刀尖对着姬悲情的小腹,右手拿着孔雀翎,对着身后的方向,只见一人站在铁锅旁边,一身雪白衣衫,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纱帽,衣袖和白纱都被寒风吹得不住向旁飘动,正是何必问。

    姬葬花看着何必问,笑道“玉世伯,这等良辰美景,你不在家里休息,却来外面散步,可真是有雅兴。”

    这孔雀翎是天下第一厉害的暗器,何必问出手快如闪电,身法神鬼莫测,要想拼着受伤,从姬葬花手中抢走孔雀翎,倒不是不可能,但这孔雀翎厉害就厉害每次发动,管中暗器便似漫天花雨,又如孔雀开屏,向四面八方射去,一次便可射杀四五十人。

    当年三十六名无敌于天下的魔教高手联手围剿孔雀山庄,最后全部死在孔雀翎之下,便是因为孔雀翎这个特性。如今姬悲情就在姬葬花身侧,而且被姬葬花制住,全身不能动弹,玉罗刹自己也许能够躲开孔雀翎中发射的暗器,但是姬悲情如何能够躲开

    何必问看着姬葬花手中的孔雀翎,不敢轻举妄动,说道“贤侄半夜不睡,带着父母来这里赏月,岂不是更有雅兴。”

    姬葬花笑道“小侄从小到大,从来没和家母一起生活过,今日难得和父母团聚,自是高兴得睡不着觉,想不到家父家母也是这样想的,我们一家三口出来闲转,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这里,家母喜欢这里的景色,就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也不算是什么雅兴,不过是共享天伦之乐罢了。

    小侄担心他们身上冷了,还特意给他们熬了一锅热汤,好给他们驱驱身上的寒意。世伯若是觉得饿了,也可以喝上一碗。”

    何必问向那只铁锅瞥了一眼,见锅中液体颜色雪白,稠稠的几乎搅不动,咕嘟咕嘟地不断冒泡,实在看不出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但看姬苦情和姬悲情现在这副模样,便知这只铁锅里的东西,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说道“贤侄如此好意,我自是却之不恭。只是不知你准备的是什么热汤,合不合我胃口。”

    姬葬花笑道“小侄没有料到,今天晚上会遇到世伯,所以这锅热汤,是照着家父家母的喜好准备的。这锅汤的名字叫作蜡汤,在铁锅里放上几大块蜡,点着火以后,用铁杓在锅里不断搅拌,等到锅里的蜡完全融化以后,这锅汤就可以喝了。”

    今天白云塔上发生的事情,何必问自然有所耳闻。他虽然不知那两个蜡人是姬灵风和凌芳姑,但他听说了那两人的死法以后,不免心下骇然,这时兀自心有余悸,因此听到姬葬花说这铁锅里熬的是蜡汤以后,登时想起了白云塔上那两个蜡人,脸色大变,问道“你要把他们做成蜡人”

    姬葬花笑道“世伯何必如此惊讶,你和家母相识多年,难道不知家母就喜欢把别人做成蜡人吗今天下午,有人在白云塔上,用铁笼放下来了两个蜡人,不知世伯有没有听说这件事,那两个蜡人,其实就是家母的手笔。

    她们是小侄同父异母的妹妹和外甥女,家母对她们十分喜爱,不忍看她们容颜老去,于是把她们做成蜡人,希望她们能够青春永驻。

    等到她们变成蜡人,家母又觉得她们的模样如此美丽,只有自己能够看到,未免太过可惜,于是把她们放到了白云塔上,想让兴州城的百姓,都来欣赏一下,她们变成蜡人的风姿。不想有人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看,竟然在铁笼中点燃了火,害得她们变成了一堆碎块,实在可惜。

    不过小侄是不会这样对待家父家母的,小侄还特意给他们二位准备了两身新衣服,等到小侄把他们二位做成了蜡人,他们身上的衣服,将和他们的皮肉毛发一般永垂不朽,他们二位将永永远远地陪在小侄身边。”

    何必问听说白云塔上那两个蜡人是姬悲情的手笔,微微一惊,却不怎么在意,一心只想阻止姬葬花将姬悲情做成蜡人,脱口而出“这万万不可”

    他见姬葬花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又甜蜜,又满足,宛如一个小孩得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玩具一般,知道只凭言语,绝不可能说服姬葬花放弃把姬悲情做成蜡人,略一沉吟,好声好气地道“你想要你父母永永远远地陪在你身边,和你共享天伦之乐,这还不简单。

    你父亲险些将我害死,我这次来兴州城,就是来找他报仇的,但若你肯放开你母亲,我可以饶过你父亲,还会说服你母亲,不跟你计较今日之事,往后会陪在你的身边,好好地照顾你。那不会说话,不会动弹的蜡人,有什么意思哪里比得上活生生的人好”

    姬悲情见何必问为了护得自己周全,甚至甘愿放弃报仇,想到他二人认识以来,他始终对自己一往情深,从没有做过半件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哪像哥哥和儿子一样,一个不仅背着自己,偷偷和外姓人生下了孩子,还一直跟自己对着干,想要毁掉自己的雄图霸业,一个平时看着胆小懦弱,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却不声不响地算计了自己,还要把自己制成蜡人,跟对自己一心一意的何必问相比,他们父子二人愈发显得面目可憎。

    这是姬悲情有生以来,第二次对姬家的血脉心生憎恶。第一次是她生下姬葬花不久,发现他天生畸形,她无法接受高贵美丽的自己,竟然会生下这样一个丑陋的畸形儿,忍不住对姬家的血脉心生憎恶。那时她很快就将对姬家的憎恶,转移到了姬葬花身上,觉得这都是姬葬花的错,不是姬家的错,毕竟姬家世世代代都健康美丽,只有姬葬花自己是个丑陋滑稽的侏儒。

    但是这次,她却不知应该将对姬家的憎恶,转移到谁的身上了。

    活着的姬家人,全都在这里了,姬苦情背叛了她,姬葬花背叛了她,姬家的人,都背叛了她,反而是何必问一个外姓人,在向姬家人苦苦哀求,想方设法地保住自己的性命。

    她忍不住在心里寻思“姬家的血脉,真的比别人家的血脉高贵吗若是真的,为什么我的儿子,我的哥哥,全都这般阴险卑鄙,忘恩负义”

    姬葬花笑道“世伯此言差矣。对于有些人来说,不会说话,不会动弹的蜡人,确实不如活生生的人可爱,但是对于有些人来说,不会说话,不会动弹的蜡人,却要胜过活生生的人千倍万倍。

    家母平时从来不肯正眼瞧小侄一眼,每次一不小心看见小侄,都会立刻移开目光,仿佛仔细看小侄一眼,对她来说,便如遭受千刀万剐的痛苦一般。小侄左边的眉毛下面有颗小痣,小侄做了家母几十年的儿子,家母只怕从来不知道,小侄这里长了一颗小痣。

    但是家母变成蜡人以后,每次小侄站在她的面前,她都不会移开目光了。她会一直看着小侄,对小侄温柔微笑,就像是寻常母亲对待儿子那样。

    而且小侄出生以后,家母就抛弃小侄,自己去了京城,后来去了许多地方,却从来不曾回家看望小侄。虽然世伯说你能帮小侄说服家母从此留在家里,陪伴小侄,但小侄知道家母是什么性格,并不认为她会听你的话,更不认为她会愿意留在家里,陪伴小侄,唯有家母变成了蜡人,才可能心甘情愿地陪在小侄身边。

    其实对于世伯来说,家母变成蜡人,不也比她活着的时候可爱吗家母活着的时候,心中都是她的雄图霸业,根本不把世伯放在心上,倘若咱们所有人掉进水里了,家母怕是要先捞西门吹雪,再捞小侄和家父,最后才是世伯。

    但若家母变成蜡人了,她就不会为了她的雄图霸业四处奔波了,世伯若是想要陪在家母身边,就搬来小侄家里住,白天的时候,家母归小侄,晚上的时候,家母归世伯,家母可以永永远远地陪在世伯身边,世伯再也不用担心家母丢下你,去找别的男人了。难道世伯真的一点也不动心吗”

    何必问丝毫不为所动,说道“我放在心上的,从来是你母亲这个人,你把你母亲做成蜡人,留下来的不过是一具皮囊,她的灵魂已经没了,皮囊永垂不朽,又有什么意思。

    贤侄,你手上的孔雀翎,是从你母亲那里得来的吧,她能拿到孔雀翎,说起来还有我的一份功劳。我亲眼见过她使孔雀翎,那是七年前的事了,那时孔雀翎就已经杀不死我了,何况是七年后的今天。

    我之所以站在这里跟你闲聊,是因为孔雀翎一旦发动,你母亲和你父亲转眼间都会死在孔雀翎之下,我顾忌你母亲的性命,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但你要知道,这孔雀翎用过一次以后,须得重装暗器,才能继续使用,你的孔雀翎如果一次杀不死我,那么你一定会死在我的手上。

    咱俩若是在这里僵持,你的武功远逊于我,我在这里站上五天五夜,都没有问题,你只怕坚持不了这么久吧。不如咱们打个商量,只要你肯放开你母亲,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尽我所能地满足你。你若是不肯答应,那你现在就发动孔雀翎,杀死你母亲,然后我杀死你,咱们大家死在一起,也不枉相识一场,如何”

    姬葬花哈哈地干笑两声,笑声嘶哑难听,说道“玉世伯,我母亲一生情人无数,你不过是其中之一,却要为我母亲付出性命,这值得吗”

    何必问道“值不值得,全在我心。我觉得这么做值得,那自然就是值得的了。”

    姬葬花脸上神色变幻不定,似是犹豫不决,过了片刻,说道“好吧,我可以把家母给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五件事。”

    何必问道“你说。”

    姬葬花道“第一件事,我要家母这些年的所有经营,包括她的势力、手下、资产等等。你须得向我发个毒誓,我把家母交给你,你定会说服家母把这些东西给我,否则家母立刻被一锅沸蜡,浇在身上,死后魂飞魄散,不得安宁。”

    何必问点了点头,说道“我可以向你发誓,但她是你的亲生母亲,你用她来发这等毒誓,不觉得问心有愧吗”

    姬葬花笑道“只要玉世伯遵守诺言,说服家母将她这些年的经营全都交给我,誓言不会成真,我何愧之有”

    何必问不置可否地道“我玉罗刹对天发誓,只要姬葬花将他母亲姬悲情平平安安地交给我,我定会说服姬悲情将她这些年的经营,全都交给姬葬花,否则就叫我和姬悲情立刻被一锅沸蜡,浇在身上,死后魂飞魄散,不得安宁。”

    姬葬花笑道“玉世伯果然对家母情深爱重,小侄明明只让玉世伯用家母发誓,玉世伯却连自己也说上了。”

    何必问道“第二件事呢”

    姬葬花笑道“玉世伯不许小侄把家母做成蜡人,那么小侄把西门吹雪做成蜡人,玉世伯想必不会反对吧。”

    何必问道“我自然不会反对。”

    姬葬花道“小侄听说西门吹雪如今被西泥国皇帝关进了天牢里,小侄没有玉世伯这等绝世武功,可以出入天牢,如入无人之境,所以希望玉世伯帮小侄将西门吹雪偷出来,废掉他的武功,送到小侄这里。”

    何必问道“可以。你把你母亲交给我,我就去天牢把西门吹雪偷出来给你。”

    姬葬花笑了笑,说道“小侄知道玉世伯前段时间中了家父的算计,险些丢了性命,现在一直戴着这顶纱帽,遮住自己的面容,只怕也是因为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因此小侄要玉世伯做的第三件事,就是把这一锅沸蜡,浇在家父身上,把他做成一个蜡人。”

    何必问吃了一惊,说道“你已经答应我不把你母亲做成蜡人了,只把你父亲做成蜡人,又有什么意思”

    姬葬花笑道“当然有意思了。当年家母因为小侄天生是个侏儒,接受不了,于是离开了杀人庄,家父因为这件事,一直都很不待见小侄。小侄刚刚说家母从没正眼瞧过小侄一眼,其实家父何尝不是如此。后来家父有了自己的女儿,就更不喜欢小侄了,总是帮他的女儿欺负小侄,后来就帮他的外孙女欺负小侄。

    家父变成蜡人以后,不仅不会帮着别人欺负小侄了,而且每次看见小侄,都会比看见他的女儿和外孙女还要高兴。这是小侄十几年来梦寐以求的一件事,眼看就要成真了,心里真的高兴的什么似的。

    何况家母虽然早早就和家父分开了,但因为家父体内流着的是姬家的血,家母一直将家父看得很重。如今世伯在家母面前,亲手将家父做成蜡人,嘿嘿,小侄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家母恢复自由以后,会如何对待世伯。”

    何必问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我可以答应你。”

    姬葬花笑道“那玉世伯现在就动手吧。等你将家父做成蜡人以后,我再将另外两件事告诉你。”跟着飞出一脚,将地上的椅子踢倒,椅上的铁桶登时落在地上,在地上滚了一会儿,终于停下。

    姬葬花道“玉世伯就用锅里那根铁杓舀蜡,这只铁桶盛蜡吧。”

    何必问道“你倒小心。”将手中绣花针掷了出去,绣花针上缠着的细线,在铁桶的桶身上转了两圈,向上一提,便将铁桶拽了上来,提在手中。

    何必问走到铁锅前面,拿起锅中那根铁杓,舀了一勺蜡,倒进手中的铁桶里,连着舀了八勺,将铁桶装了大半,然后转身向姬苦情走去,经过一棵松树前面,突然脚下一空,地上出现一个大洞,他的身子直堕下去。

    何必问心中暗叫“这小子果然是姬苦情的儿子,我先前中了姬苦情的算计,如今又中了他儿子的算计,怎的一点记性也不长”忙将手中的铁桶和铁杓向下掷去,袖袍运气,下堕之势稍稍一缓,忽听得喀喇一声轻响,伴随着树叶相互摩擦的簌簌声响,旁边那株松树的树干弯曲,树枝中藏着四五个铁桶,桶中热气滚滚,盛满了热油,这时桶口朝下,桶中热油尽皆淋头浇下。

    何必问虽然身法奇快,但这时人在半空,身不由己,全无半分着力之处,在这仓促之际,咫尺之间,如何能够避开,转眼间全身都淋满了滚烫的热油。

    他因为内力深厚,身上只穿了一层白衣,头上戴着纱帽,热油虽然没有直接浇到他的皮肤上,但薄薄一层衣料,根本不起什么作用,加上身上的烧伤本就没好,滚烫的热油浇在没好的旧伤上,伤上加上,无异于乱刀砍在身上,令他痛得浑身发抖,不能自已。

    就这么一分神,何必问便已落入洞中,身子不住下堕,但听得扑通一声,他落进了一口铁锅里。铁锅下面生着火堆,锅中的蜡汁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转眼间就将他吞没了。

    姬葬花叹了口气,脸上满是怜悯之色,说道“倘若他没有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尤其是管别人家的闲事,又何至于死得如此凄惨,最后连全尸都没法留下。”

    姬悲情虽然不知洞中放着什么东西,但听何必问落进洞中以后,竟然再没有半点声音,姬葬花又说他连全尸都没法留下,心中一酸,眼圈登时红了。

    姬葬花仰头看着姬悲情的模样,有些稀奇,笑道“母亲,你好端端的,眼睛怎么红了是不是夜风太大,将沙子吹进了你的眼睛里,迷着眼了要不要儿子给你擦一擦眼睛不然你流下泪来,把脸上的妆容哭花了,可就一点也不好看了。”说到最后,将椅子搬到姬悲情面前,踩着椅子,伸手去擦姬悲情的眼睛。

    姬悲情见姬葬花伸手来碰自己的脸,心下厌恶之极,几乎就要呕吐出来,可是全身穴道被封,没法避开姬葬花的手,只能闭上眼睛。

    她脸上三十几处穴道上都插着银针,其中两枚银针,就插在眼睛旁边,眨眼的时候没有感觉,但是闭眼的时间一长,就会感到眼周肌肉仿佛被人用力撕扯,剧痛难当。不过和看到姬葬花相比,姬悲情情愿忍受眼周传来的剧痛。

    姬葬花见姬悲情都到这时候了,仍不肯正眼瞧自己一眼,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随即笑了笑,说道“母亲,你一向喜欢干净,儿子在把你做成蜡人之前,可用给你擦一擦身子”

    姬悲情仍然不肯睁眼,偏偏她的嘴角边因为几枚银针不得不露出微笑,乍一看去,仿佛她做了什么好梦,即使在睡梦之中,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一般。

    姬葬花见姬悲情不理自己,伸手将她的眼皮掀了起来,说道“母亲,你的眼睛若是闭得太久,眼睛旁边这两枚银针,就会戳穿你的皮肉,在你的脸上留下伤口,这你应该是清楚的。你最是爱美,马上就要变成蜡人了,一定不会容忍自己的脸上,出现这样难看的伤口吧。如果母亲不在乎自己脸上受伤,执意闭上眼睛,那儿子只好先用蜡将母亲的眼皮粘在脸上了。”

    姬悲情不能说话,只能冷哼一声,以示自己的不屑。

    姬葬花也没生气,只是笑了笑,从椅上跳下来,然后伸手解开了姬悲情的衣服。他当然不是没事找事,或是故意折磨姬悲情,不过是要把活人做成蜡人,就得脱掉衣服,将滚烫的蜡汁浇在身上,保证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已经浇上了蜡汁。等到蜡人做好以后,就可以给蜡人重新穿上衣服了。

    姬悲情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落到地上,这时她内力被姬葬花封住,寒风吹在她的身上,她只觉浑身都冷,几乎已经失去知觉,昏昏沉沉中,想起了凌芳姑和姬灵风,她下午刚把凌芳姑和姬灵风做成了蜡人,晚上她就被姬葬花做成了蜡人,难道这就是报应吗

    姬悲情素来不信鬼神,不信命运,这时大概是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想到自己的死法和凌芳姑、姬灵风一模一样,仿佛是她们两个的冤魂,附在了姬葬花的身上,来向她索命一般,不由对命运生出几分畏惧。

    姬葬花从地上捡起何必问扔掉的铁桶和铁杓,来到铁锅前面,重新舀了大半桶热气腾腾的蜡汁,然后走到姬悲情面前,站在椅上,将一勺滚烫的蜡汁,浇在了她的身上。

    姬悲情痛得几乎要晕去,偏偏全身一动也不能动,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因为脸上的肌肉一动也不能动,她虽然剧痛难当,嘴角边却还是露出一丝微笑,上下两排牙齿紧紧咬在一起,这声尖叫显得格外尖锐,完全不像人的声音,倒像是负伤的野兽嘶唤,惨叫声划破长空,在夜色中回荡着,但很快就被呼啸的大风吹散了。

    姬葬花笑道“母亲,你放松一点。儿子知道这滚烫的蜡汁浇在身上,一定非常的疼,但你这般紧张,做成的蜡像,可就不好看了。倘若西门吹雪这次能够离开天牢,儿子还想邀他过来,和儿子一起欣赏母亲的蜡像呢。你把西门吹雪看得那么重要,一定不愿在他面前表现的这么狰狞,我说的对不对”说罢,又舀了一勺滚烫的蜡汁,浇在了姬悲情的身上。

    过了盏茶时分,姬悲情的身上便已浇满蜡汁,眼中也已经失去了生机,显然已经气绝身亡了。

    姬葬花见姬悲情眼中那一丝生机也没有了,满脸微笑,望着自己,显得又温柔,又慈爱,眼中不禁露出着迷的神色,上前两步,想要抱住姬悲情的腰,但随即想起姬悲情身上的蜡还没有凝固,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走到姬苦情面前,将姬苦情的衣服脱了下来,回到铁锅前面,重新舀了大半桶热气腾腾的蜡汁,然后将椅子搬到姬苦情面前,站在椅上,笑道“父亲,儿子知道你心里一定有很多困惑,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子便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跟你说一遍,免得你被儿子做成蜡人以后,脸上满是困惑之色。”

    便将自己如何发现了姬灵风的身世,如何将计就计给姬灵风、凌芳姑下毒,如何将她们带来兴州城,如何安排了这一切一一说了。

    姬苦情听到最后,只想苦笑,想不到自己和姬悲情英雄一世,最后竟然栽在了亲生儿子的手上,他们死得真是太冤枉了,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同样无法改变,所以只能在心中苦笑。

    姬葬花笑道“除了姬灵风和凌芳姑之外,姬灵燕也是被儿子亲手掐死的。你第一次用儿子那些秘密威胁儿子的时候,儿子就在心里暗暗发誓,早晚有一天,儿子会亲手杀死凌芳姑、姬灵风和姬灵燕的,如今这个誓言果然应验了。您当年若是没有阻止儿子杀死姬灵风和姬灵燕,儿子兴许还能放过凌芳姑一命,而姬灵风也不用死得这样凄惨,儿子真想知道,你有没有后悔。”

    姬苦情发出“啊”的一声,也不知是想说什么。

    姬葬花笑道“父亲后悔了吗父亲若是后悔了,就叫两声,若是没有后悔,就叫一声好了。”

    姬苦情听了,连着叫了三声,显然既不是后悔,也不是没有后悔。

    姬葬花笑道“父亲既不叫一声,也不叫两声,而是叫三声,看来并不是真心想要回答儿子这个问题。也是,儿子又不是父亲心爱的孩子,父亲怎会有耐心回答儿子的问题。”说罢,舀了一勺滚烫的蜡汁,浇在了姬苦情的身上。

    姬苦情确实是见姬葬花想要知道自己有没有后悔,就想利用姬葬花的好奇心,哄得姬葬花取下自己嘴边的几枚银针,让自己能够说话。

    他早年的时候,曾经在江湖上遇到过一个厉害对头,不是对方的对手,于是拔下一颗牙齿,换上一颗假牙。这颗假牙中藏着一样暗器,触发机括,就会有两根鱼刺大小的细针自牙中射出。

    这个秘密除了他自己和那个给他制作假牙的工匠以外,谁也不知道,而那个工匠在把假牙交给他以后,就被他杀死了,从此这个秘密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只要姬葬花拔下这几枚银针,让他能够说话,他便能用藏在假牙中的毒针杀死姬葬花。哪想到姬葬花根本不给他机会说话,直接便将滚烫的蜡汁,浇在了他的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姬葬花这副打扮不是一个侏儒,而是一个小孩,感觉会超级可爱。之前看过一个俄罗斯小朋友,就是毛茸茸的一身打扮,跟个团子一样,真的太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