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龙凤大唐 > 第二节 血色太极殿 二
    李治下了车在卫士的引领下,来到了车队前面,却见一位头戴黄冠身着鹤氅,脸苍白双颊瘦削孤拐突起的老头,手拿一柄拂尘,倒有三分仙骨。身后站了两个伴当。

    “袁真人。”李治拱手道,

    袁天罡回礼道:“贫道唐突了,还请殿下见谅。”

    李治哈哈一笑:“真人现在名满京师,别人请还请不到,来来来,看座。”

    侍卫搬了两个胡凳,两个人找到一处树下坐了。

    袁天罡坐了下来,仔细端详了李治一番,额自捋胡子笑了起来。

    “都说真人乃是神相,不知道相孤如何?”李治问道。

    袁天罡哈哈大笑,更不作一语,看得李治起一身鸡皮疙瘩。

    袁天罡收敛神色,开口道:“殿下贵及人臣何必再看,只是有两桩事情,贫道也不可不说。”

    李治笑道:“君子问凶不问吉。真人尽管说来。”

    袁天罡说道:“殿下可曾读过《周易》?”

    “有所涉猎。”李治谦虚地说道。

    袁天罡问道:“本朝建号‘贞观’不知何解?”

    李治答道:“该斯语出自《系辞》:‘天地之道,贞观者也。’因此建号‘贞观’乃是陛下明彻天地是也。”

    袁天罡说道:“然则,易之道未可详,圣人为何只论乾坤二卦?”

    “乾坤者,天地,至大至微,可纳者万物,故圣人道之以为后世学经者述门径。”李治说道。

    “乾者至刚,坤道至柔。君子取五不为六。”袁天罡说道,“殿下若出为郡王,则天下得一贤,后世汗青所策殿下之明德。”他顿了顿,“若殿下为天下主,恐日后天下阴阳乱序,世人多磨难。”

    老道士倒是隐隐说中了李治的心病,不过这话听着怎么都让李治有些不痛快,只是不好发作,干笑道:“如此正合孤心。”

    袁天罡见好就收,毕竟在一个王子面前说你当皇帝没戏,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听的,好在眼前这位是“仁主”,所谓“仁主”都比较好面子一点。

    “护仁,”李治笑着让护卫拿出一柄玉如意,“真人,这物件乃是西域胡商进献,我不着它,就送于真人吧。”

    袁天罡眉眼洞开:“好物件,好物件,果然是美玉。”小心接过来,自袍子里取出一个红色香珠串子,“这是昔日法琳和尚送于我的,据说是西方一位大德的物什,贫道身无长物,也用它不着,转送殿下。”

    看来袁天罡做为道士还是很开明的,并不歧视和尚。

    李治接过了珠串,却见老道士脸上浮现一缕微笑,却是怪异。

    李治转过脸去自然是黑沉着脸,气忽忽地坐到车子里,车队继续开拔。

    狠赚一把的袁天罡站在路边目送车队而去。

    “师傅,这紫微星却是不同一般人。”他身后的道童说道,“只是你得罪于他,异日他坐了天下,我们道门可惨了。”

    “你省得什么?”另一个稍微年纪大一点的道童说道。

    袁天罡说道:“这位殿下气量宽宏,这才是人君气象,万民幸福。”

    “师傅不是说他无天下主之份吗?”那年纪大一点的道童问道。

    袁天罡嘿嘿一乐:“世上人只听得好的,听不得坏的,今天我故意反说却看他如何。难得有这样的气量,不坐天下,天道不恭。”然后对那年幼的道童说道,“奉世,你那剑术修炼如何?”

    “师弟的剑术过人,便是张爷爷也特地夸奖。”年纪大一点的道童说道。

    袁天罡说道:“潞王殿下我自观其气色,不出半月便有一场水厄,虽然有惊无险,却是煞数浓重,你可去解之。”

    安奉世恭敬地点头。

    

    六月

    太子承乾被废为庶人,流放黔州(今湖南西部),太子妃及太孙皆坐罪被废。东宫一系官员被全部锁入南衙进行甄别,从南衙判军司传出来的惨叫声从五月以来就没停止。

    太宗命王公大臣等议立太子,是为“公举”。

    东宫储位空悬,一时间长安城里暗流涌动。

    魏王府

    “吏部郎中狄孝绪到。”

    “礼部侍郎杜楚客到”

    ……

    一时间这座坐落在延康坊的亲王官邸,门庭若市,因为当今皇帝对册立魏王为太子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现在基本上除了个别人等,大家认为立魏王基本上已经是板上定钉的事了。

    虽然房玄龄还在丁忧,但是他太子少师的职务并没免去,而他的两个儿子最近是魏王的常客。

    一直不太露面的魏王妃也一改往日低调,担当起了女主人的角色,拉着那些官太太们聊家常,时常去各位公主府邸走动,这往皇宫跑的次数也频繁了起来。隋唐以降“夫人外交”可以说是非常活跃,所谓妇人干政乃是鲜卑旧俗,否则唐朝也不会出那么一个女皇帝。与南朝妇女只能担当全职太太相夫教子不同,北朝的女主人在丈夫的事业里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所以一般死了正室的北朝贵族无论如何都是要继续娶的。

    而皇宫里,那些生有皇子的妃子们一个个也心动了起来。

    弄月殿

    “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徐婕妤问道。虽然她年纪不过十八岁,不过已经是皇帝面前非常得宠的妃子了,相比起一起进宫的那个武媚娘,徐惠的境遇则为天,而可怜的武才人则为壤,天壤之别何其巨大。她的“好命”不知道引来多少双眼睛的注视。

    “告娘子,这些流离器具是淑妃娘子送来,说是吴王殿下送入宫来,她也用不着那么许多,便分了一半给我们。”一位贵嫔赶忙上前禀告。

    徐惠一听吴王,便想起了那张英俊清秀的面容,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啊。定了定心神,徐惠告诉自己要冷静,自己现在已经是皇帝的人,在这个凶险无比的后宫做为一个得宠的女人更是要万万分小心,否则行差一步,那便是塌天之祸。

    她看了看那些东西,目光又转移到了那蜀绢上。

    “这是段王妃送来的,”

    徐惠心里冷笑,以前太子还在位子的时候,并没多少人注意到她这个“小小”的妃子,而那些注意的目光也不过是情敌们冷酷的眼神,现在她倒吃香起来。段王妃后面是谁她清楚得很,做为老皇帝的女人,她本来可以不甩这些人的,但是她还年轻,或许某一天老皇帝百年,她们这些没儿子的女人的命运便掌握在那个继承者的手里。到时候新皇帝一句话就可以把她打入地狱或者升入天堂。

    “这些漆器是江华夫人送来的。”

    江华夫人乃是曹王的乳母,但是徐惠可没忘记她也姓段而且是魏王妃的姑妈,是个个性很强还喜欢记仇的女人。虽然不一定就是贤妃的意思——曹王实在太小了,上面还有那么多哥哥,而且还是庶出。不过多少隐含着惠妃母子向魏王示好好的意思。宫廷和朝堂看起来是两部分,实际上一体。

    收下,拿人手短,那就得给人家说话,皇帝现在的心情非常地烦闷,他每次到这里仅仅只是想寻找一个清净的地方,得到一点点轻松。自己如果为干涉储君的册立,那无疑会触碰到皇帝的红线,其结果就是失宠,失宠的妃子是什么结局,徐惠是非常清楚地。当年她无意间闯到西院荒废的“仁隆院”,看到那些破衣蓝衫形如鬼魅的女人在舂米的样子,她就觉得全身发寒。据说这些人就是当年在上皇面前诋毁当今皇帝的太妃们。

    不收,那就会开罪这些人,都是女人,徐惠完全了解开罪这些女人的后果,她们一定会想尽办法诋毁她,把她从灵魂到肉体全部摧毁,不留一点渣滓。而且她们身后的势力不是她可以抗衡的。

    徐惠恨啊,恨自己当日怎么就入了宫,这里与那炼狱有什么区别啊。怎么就成为了皇帝喜爱的女人,虽然许多女人都竭力地想争取到这个“荣誉”。她有时候真想一死了之,但是她不能死,在宫外还有父母、兄弟还有妹妹和她所爱的人们。

    “娘子,娘子!”看到徐婕妤倒在了地上,宫女和女官都慌了,虽然她们心里巴不得这个人早日死掉,但是一旦她们被分配到这里来,这个女子的命运就和她们的命运联系到了一起。

    因此引起皇帝地愤怒,那雷霆之威不知道会落到谁的头上,而那份愤怒不是她们谁能承受的。

    “陛下,娘子是气闷之疾,多出去走走就好了。”太医谨慎地说道,现在是个敏感时刻,连长安的老鼠都能从空气里嗅到一丝丝血腥味,何况在这龙潭虎穴地皇宫里。

    太宗一笑:“倒是朕疏忽了,你素有气闷的毛病。今日里九哥(当时无论长幼,兄弟们皆是如是称,这里太宗是以孩子们的口气称呼)府里正在来了一队骠国(其在今日缅甸境内)乐人,晋阳拉着我去,你也一起去吧。”

    徐婕妤见皇帝气色很高自然不能忤了他,自己其实也没什么不妥,便起身道:“正好与陛下去会一会这‘贤王’殿下。”

    

    潞王府

    李治穿着紫色大科,胸前绣的是虬龙探珠,因为他着领右武侯大将军差遣。

    实际上自北魏制九命以来,以武职授予官员实际上就是风俗。当初北魏祖先自代上骑射得天下,到了定都平城,皇帝的臣子大多是鲜卑武士,文的武的编制不能空缺太多,所以有一点文化的都被授予了文职,不过武勋实际上也没被去掉,延续下来到唐朝也不改变。所以造成了自此官员虽然是领某某将军事,本人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不过唐朝(初唐更是如此)书生文武双全,便是有名的“李杜”也不是风一吹就倒的人,那也是上阵杀敌人也绝对不含糊的。只是可惜没那个机会见识到他们骁勇的一面而已。

    皇帝车驾终于出现,金吾军早早把街道净了,闲杂人等根本没办法靠近。

    皇帝穿着赭黄龙袍,头上戴着黑色的濮头,一个穿着翠绿色齐胸石榴裙的年轻女子正是晋阳公主李明达,她挽着皇帝的手,太宗笑呵呵地也挽着爱女。本来她早该在去年就去世了,历史被搅乱后,她的生命仍然如夏花一样灿烂。

    李治把皇帝和妹妹迎了进去,却见下来一位年轻女子,细细画眉高高垂云髻,白素小袄,穿一条新罗折裙,手里却是拿着一把粉金倭国折扇(虽然经过请教,但是不能否认事实,折扇的确是日本人发明的),一双妙目水汪汪地。年纪却与李治仿佛,看上去还小些。

    “哥哥,看什么呢,”晋阳拉了李治一下,李治慌忙转过头去掩饰了刚才的尴尬“这娘子面生。”

    晋阳说道:“这是父亲新纳的婕妤,三岁能背论语,五岁能作诗,可是难得的人间慧种。”

    李治是皇后嫡出,见了这等妃子只需半礼就可,贤妃虽然是长辈,但是也只是皇帝侧妻,倒不敢对一个亲王摆什么架子,她的性子也不是跋扈的人,便按礼回了半个礼。

    正在这当口,却听一阵鞭子响,那拉车的御马没来由地惊了一下,咬脱缰绳奔了出来,那断了绳子一拖就把贤妃绊倒,李治正与她见礼,却吃这一绊,那贤妃倒在李治怀里。

    李治当时一拉,趁势把贤妃拉上了台阶,只见那金吾卫士急忙护着皇帝王子和公主。

    徐惠却在慌乱中,浑然不觉被李治抱在怀里,李治只觉得这皮肤若锦缎柔若无骨的妙人居然引起他一阵莫名的冲动。

    不过也就一二秒里,两个人迅速意识到了问题,赶忙分开。

    “儿臣卤莽!”李治急忙向出来查询情况的皇帝赔罪。

    徐婕妤脸微微一红道:“若刚才不是殿下及时出手,妾身恐命休矣。”

    太宗并不见怪:“承治起来吧,刚才朕也看到了,朕还要谢谢你呢。”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父皇言重了。”李治说道。

    太宗一愣旋又哈哈一笑:“好个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且去观那骠乐可爱妃压惊。”一手拉了徐惠大步进府。

    太宗本人也是精通音乐地人,对节奏明快的骠乐自是新奇,而徐惠的心思早没在那她觉得粗野的骠乐上了,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身上青春的气息。

    “我一定是着了魔道!”徐惠按捺住内心的激动。

    而李治在一边也时不时地偷偷看了看这位年轻美丽久富才名的“晚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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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硬伤啊,硬伤,惭愧,徐惠的“贤妃”是高宗在她死后追赠的。居然犯了真田广树所说的“X大臣向杨广进言:‘炀帝陛下^≈^≈^’”一类的错误!汗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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