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李治和王琏共赴巫山的时候,一匹快马到达了长安附近的安庄驿。
驿丞被急促的敲门声惊起,骂咧咧地起来开门,一个人扑了进来,却是浑身是血,隐约还能分辨出那绿色袍子。
“快快,”驿丞不敢懈怠,急忙把人扶了进来。
那官人从怀里摸出一套火漆牌子对驿丞说道:“把这个交给,交给不良魏帅。”
捉不良帅魏昶,乃是万年县县令刘兰推荐的,此人铁石心肠,京畿多少游侠儿遭在他手里,钢打的汉子也只能废在他手里。
驿丞不敢不接,不过他官职卑微,如何能和这个贞观朝的特务头子接上头呢。
驿丞揣着那火漆牌子犹如揣了块烧红的炭,叫他不能安心。好不容易才等到天明,却见三三五五的人在驿站外盘旋,大多是操外地口音,时而不小心露出附髀的短刃,这不是游侠儿的打扮又是什么。这些人一个个都是亡命之徒。
这些人盯着进出驿站的每一个人,好象要找什么人来着,驿丞想起昨夜的事情,也上了心。吩咐驿员好好看顾那受伤的小官,他自去找捉不良帅。
捉不良衙门没正门,在一个转角的巷子里,只有几个不良在门口磨牙齿。虽然他们的职务卑微,但是权利却非常大,所以也不把小小的九品驿丞放在眼里。不过驿丞摸出那火漆牌子的时候,他们却是个个敬重万分,立刻派人去叫魏昶。
魏昶正与一个来客说话,此人是长安的富人叫罗七郎,原本是在长安剔粪的,不知什么缘故却发了迹,成为了长安的富人,家里有田也有奴婢。他也想歇了这贱业,但是一停下来,家里不就不安生,粮食减产,妻子得病,牲口死掉。这人倒有一样好的,就是他出身寒贱,所以并不以富贵骄人,对人也很仗义,所以也便成了这长安的知事人,替各方出个面,协调一下。
“这是钟九托我送给大帅您的礼物。”罗七郎笑呵呵地把那物什保了上来,看来还有点分量。
魏昶解开那粗帛,却是一把锈迹斑斑的斧头,浑身黑漆漆地,刃口血亮。“这是?”由是魏昶见多识广,却不认识这个东西。
罗七说道:“咱也不认识,不过听带东西来的人说,这是旧年伪冉的遗物,据说可饮血一斗,颇为锋利。”
魏昶眉毛一挑:“却是当真?”
罗七赶忙说道:“我料钟九也不会欺骗大帅啊。”
魏昶拨弄几下这把斧头说“他是不是要放了相十他们几个啊?”
罗七两手一摆:“这我却是不知道了,放不放还不是您老一句话而已吗?”
魏昶哈哈大笑:“你等我一下,我去试试这把斧头。”
罗七也没办法只好耐心等了等。
过了一会儿魏昶回了来,手里晃着那把斧头说:“果然厉害,连劈三个人,一点刃都不卷的,还没见血迸流出来,果然是人间凶器啊。”
罗七见他下摆有血点,知他说得不假,却是腿脚都有点不稳当了。
这时候一个不良跑了过来在魏昶耳朵边说了几句,魏昶站起来把手里的斧头一扬:“招集弟兄们,我们过去。”
“大帅,大帅那我该如何给钟九回话呢?”罗七问道。
魏昶对一个不良说:“去把相十他们请出来和罗七翁见一见。”说完自己带着人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不良提着一大汗巾裹肚,把那一扔:“自己看!”
罗七打开一看,赫然是三个血淋淋的人头,瞪大眼睛好象心有不甘的样子。
“我的天!”罗七一下软坐下来,像堆烂泥。
魏昶带着一班不良和几个积年的老公人带着队伍就到了驿站,那些游弋在驿站外面的游侠一见魏昶好象老鼠见着猫儿,灰溜溜地转身而去。
魏昶亲自到那小吏房间里,轻声呼唤:“老三,老三。”
那老三转醒,从怀里摸出一封信交给了魏昶:“张……亮谋反,谋反!”
魏昶安慰他:“你好好休息,我自会转告上峰。”吩咐留下几个人守着,他亲自把信送去京兆衙门。
京兆推官立刻带着信去兰台,这事必须走程序。
显德殿
“张亮谋反?”李家父子听到这个消息,却是各自有心事。
张亮,是李世民起家时候的心腹人,当初奉李世民的秘令带着金银珠宝去山东联络豪杰准备呼应李世民起事,后来被隐太子发现,把张亮抓起来严刑拷打,企图撬开他的嘴巴,获得秦王造反的证据。张亮被打得遍体鳞伤,却死也不招认,的确让人佩服他的硬朗。
而李治眼里却深深蔑视张亮,这个人不是一个珍惜羽毛的人,仗着自己功劳和资历,贪污军饷,喝兵血,在支援建安城的时候被高句丽人吓得两脚发软。
前半生英雄后半生狗熊,便是张亮的写照。
李世民是个念旧的人,他不肯轻易杀害自己的老部下,对旧日的秦王府成员也非常地照顾。当年“谋反”的侯君集,他是不想杀的,侯君集有胆识,当初大家在劝秦王用兵的时候,只有他侯君集敢说出“瞽叟命舜淘井”的典故来。但是李世民有底线有原则的,他的底线就是不能危急到自己交班,不能危害到皇权。
“五百假子,术师预言!他张亮想干什么?”李世民看了密报几乎大怒,“朕还没死,他就找王八鼓手来给朕送终啦。居然还派人劫杀使者,派人去问,派人去!”皇帝咆哮几乎震动整个宫殿。
看着皇帝的震怒,李治没有丝毫劝告的意思,等大臣领了命令,宫人才下去。
“雉奴,今天怎么不见你说句话啊?”李世民问道,“张亮也是跟你一起去辽东的人啊。”
李治说:“我是李治的话我应该张亮求情,他有功劳,出这江山出过力,流过血,是我尊敬的长辈。但是作为大唐的太子,我却不能不分是非。如今地方上的官员或是依靠世家出身,或是凭借自己的功劳资历,妄行不法,祸害百姓。对他们的宽仁就是对百姓的不仁,对大唐社稷的不仁。我今天对他们宽一尺,他们日后就能对百姓祸害一丈,所以我开不了口。他们有功劳,国家早给了他富贵荣华酬谢,现在他犯罪了就应该接受法律的惩罚。我只是希望陛下不要以自己的喜怒来左右国家法度,这些应该交给法官去处理。”
皇帝点了点头:“这才是朕想听到的,做为一个太子你的想法是正确的。”在欣慰的同时,李世民又有一点失落,这个儿子现在越发地干练,但是却好象又比以前少了许多东西。他越发像个皇帝,却越发不像一个儿子了。有时候李世民觉得自己是无法再左右自己的儿子了。
不久申状和张亮都被带回了长安。
与原来的历史不同,张亮没被杀,在新任御史中丞原东莱州刺史李道裕的坚持下,和大理寺正卿孙伏伽的主张下,张亮被开除公职,送回原籍编管。
不过长安并没安宁下来,一辆马车进入长安再次掀起了波澜,逼得皇帝不得不处置几位大臣才算完。
“萧德言不是致仕了吗?”魏昶得知这位离休干部忽然回到了京城,觉得透着古怪,便让不良去打听一下。
“你看清楚了?”魏昶接到不良人传回来的信息,顿时感觉到不对劲,再三确认后他决定亲自去看一看。
萧府
萧注有点为难地看了看父亲,但是他还是禁不住自小对父亲权威的畏惧。
等安排好父亲和随行而来的客人,却有仆人说道“郎君,门外有几个公人说是一贼人潜入了府邸,希望郎君让他们进来搜查。”
萧注怒道:“我萧注好歹也是东司的品官,如何这样轻慢我?”领了人就要去呵斥,到了门口看到那个穿黑袍子的男子,却抖不起威风来,别人不认识,他萧注经常出入东宫,东宫“票子厅”的执事人他还是认识的。不知道为什么做了万年县差役的打扮,却不容他多想,上去一抱拳:“我是萧注。不知道各位有什么事?”
“萧郎君,我们接到人告密,说贵府潜伏有近来本衙追捕的大盗。”那黑袍男子说。
萧注一听来了火,不过他压制住了火气说“恐怕是万年县搞错了吧。”
有几个衙役要冲进去,被黑袍男子喝退了,那黑袍男子笑道:“萧郎君说没有便是没有。”一字一句却入刀如斧劈在萧注心里。
票子厅是以前太子借口辽务组建的搜集情报的部门,后来转为票子厅。也就是大小官员要进入东宫,都需要领号票,然后按时回复。管理这些号票牌的叫票子厅。实际上其部门的人就是东宫的爪牙,其眼线密布,甚至有向州县扩展的趋势。
魏昶其实也是票子厅的签书人,因为这样的关系才担任了不良帅,进一步掌握了长安的情报机关。
却不说萧注踌躇着要去告密,魏昶却从侧面了解到了那个重大的情况,立刻向本厅传去了消息。
当消息送到了李治案头的时候,李治一惊。
“他怎么回来了?”李治有点没主张,毕竟他所了解的历史就没记录这个小小“插曲”。
看着李治发愣,薛含章为他披上了衣服,小声说道:“殿下,殿下。过几便是明德皇后的忌日,您不要伤怀了。”
“婉儿你说什么?”李治正在想心事,没听清楚薛含章的话,拉过她来笑着询问。
薛氏说:“妾身是说殿下别为皇后伤心了。”
“阿母啊!”李治想到长孙皇后,她已经去世五六年了,音容笑貌都有些模糊了。
“是啊,过几日就是阿母的忌日啊!”薛氏说道。
李治顿时如醍醐灌顶,拉着薛氏亲了一口:“婉儿真是寡人的女诸葛啊,寡人知道啦!”
李治站起来望了望皇城外:“青雀,你还想东山再起吗?我们兄弟也好长时间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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