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一声西风烈马,唱一曲地老天荒……
据说那日走台的怪举,尽惹得江陵府一番躁动,议论之声经久不歇,堪堪大过了江南日报的名声。有得好事之徒,附庸风雅地为这些初初面试的衣物写了诸多小诗。
曲烟等人险些下不来台,还是刘涣给那知府的老婆求情,人家以官府的势力帮忙,才急急脱险……
众人谈论是谈论,就是不见有人来“LV之家”光顾,女子们垂头丧气,开始埋怨刘涣。
刘涣也是一头雾水,按道理不该如此的,千百年来,何时缺乏爱美之人?何时缺乏虚荣之人?何时缺乏手欠之人?
见得众女埋怨,他也只得好言安慰,劝大家沉住气……
果然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在第五个平常的早晨,有一贵妇人进了店里……
她有些不习惯,这店铺的布置简直见所未见,若是相中了衣服,还能有“试衣间”给你换。
不大不小的四合院之之中,走道两侧,全挂上了漂亮的时装和包包。
女人家逛店,自然喜欢又女人家来夸赞,要知道,博得男人的夸赞不算甚么,若要博得同类的喝彩,那才不容易呢……
曲烟的姐妹们都是“拉客”的好手,把那贵妇人夸耀得上了天去,她终于忍住心疼,共计花了一百二十三文钱,买了一整套。
她说要回去才穿,遇到祭祀和走亲访友的时节再穿,可曲烟说“女人就该对自己好点……”硬是劝那人穿着走了出去……
也不知那人是如何到家的?听说她到家之时,早已飘飘似仙,一路上被七大姑八大姨问了个遍、夸了个遍……她要给当家的男人道歉请罪,因为她花去了置办家用的钱财。哪晓得当家人尽不责怪她,还说以前怎地没有发现,自家婆娘原来这般美!之后她的男人一把抱起了她,满怀不可替代的新鲜感去了里间,翻云覆雨……
“涣哥儿,你一二三地数甚么?”
“我在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你背道家真解作甚?”
“我是说有一就会有二,那贵妇人回家若不被她男人休了,必定会引来更多的‘消费者’,只怕这小店的门槛要被踏破了!”
“你别大言不惭了!整日就想着发横财的白日梦,魏伯说那西去的船已然备好,催你及早动身,若再耽搁,怕遇大雪天气!”
“哦……到了该走的时候了么?还有些舍不得呢?”
“舍不得甚么,是你说的‘有舍才有得’的,而今怎地婆婆妈妈起来,你是舍不得这生意,还是舍不得你那美娇娘?”
“老三,我总觉得你被黑娃带坏了,你就是不信!你若再这般下去,必定不能成为一个‘纯粹的军人’!”
“甚么纯粹的军人?你指到哪里,兄弟们打到哪里就是。”
“你……哎,兄弟啊,有些时候,我真想大家都能理解我,我也不用那般孤独……”
“你说这是个恋爱的季节,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你再啰嗦一句!”
“额……”
果然不出刘涣所料,达官贵人家的婆姨和千金们,隐隐约约来光顾生意了……
刚开始时,曲烟等人还应酬得过来,后来却不行了,预定的单子尽排到了大年初一……
曲烟不理睬刘涣的甜言蜜语,坐在床上数着赚来的钱……
“小贼,你这人说话真是灵验,我看这店铺小了一些,人手也不够。”
“我何时骗过你?”
“哎……我家祖上都是忠义报国之人,却出了我这个不孝种,尽做起低下的买卖来。”
“傻婆娘,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做买卖,也是为这天下献力呢。”
“哟,可有甚么骗人的说道了?”
“哎……说来就话长了。我若讲甚么市场和经济,你也是听不懂的,算了……烟儿,你给我唱一段曲罢?”
“哪个有心思给你唱曲?我要早些歇息,明日还得忙碌呢!”
“哎,也好!那我给你唱一段呀?”
“管你唱不唱,我先睡了!”
“静静的,我将离开你……”刘涣哼起了小曲,从头到尾都是唱得情真意切,奈何那曲烟早已进入了梦乡,看着她脸庞安详的笑容,刘涣突然间心如刀割。
他知道,少年不识愁滋味,便是他这般年纪,不该有这等心绪的。可毕竟两世为人,又有甚么法子呢?
走吧,走吧……
刘涣众人没有惊动和打搅这安详的一切,和他的兄弟们一转眼消失在湿漉漉的街道尽头……
等到曲烟醒来时,习惯地问候一声:“小贼,我的豆浆呢?”
可她找了许久、等了许久、失魂落魄地盼望了许久,终于再没寻到那“小贼”的身影。
她才忽然想起来,原来那小贼给她唱曲,就是要向她告别,她觉得自己很傻,为何不留住他……
“哎,可是真能留得住他么?或许留不住的,等着他吧,等他所谓的功成名就,骑着高头大马来娶我……”曲烟看着来来往往的贵妇人、骄姑娘,魂魄飘忽,想起了那日大江上的突兀,想起了那小贼的坏笑和霸道,还有稚嫩与纯真……
这鬼天气,果然说变就变。
刘涣众人一路西行,当江陵府的模样消失在眼底之时,天色尽忽然暗淡不已,北风刮得帆布猎猎作响。
魏伯猛灌了一口烈酒,喊道:“娃娃们,要当心这帆啊,若被恶劣天气冻住,可就麻烦了!”
刘三道:“哟,您老说的是,兄弟们多加留意!”
魏伯喜道:“嘿,这才像话!对了,天气越发冷了,等到下一个码头之时,多买些烈酒吧。孤旅之苦,没酒可不行!”
刘涣出言道:“酒倒是小事情,我实在是怕大雪一来,冰冻三尺,这大江要是断流,可不好办啊!”
魏伯道:“你这没脑子的东西,都说了,这大江千百年来从不会断流。而今我等越发接近上游,水量更是充沛,何来冰冻断流一说?你莫要瞎操心了,对了,那陆游而今在不在夔州?你可得摸清底细!”
刘涣答道:“在的,他不是陛下钦点的夔州知州么?我倒是要提醒您老一句呀!”
魏伯道:“有话快说!”
刘涣笑道:“您老的‘那位朋友’到底在不在夔州?若在,如何与他联系?若不在,又当如何寻他?”
魏伯道:“嘿,这个你也不必担忧。我那朋友若不在夔州,则必定在金州,要么就在兴元府。”
刘涣惊道:“哎哟,我的师父啊,夔州北上才是金州,相隔几百里地呢?夔州西北而行,才到兴元府,那更是遥远了,你这般不确定,可儿戏不得!”
魏伯一想也对,回话道:“无妨,你要的那东西,川蜀一带会的人多了,实在不行,就去潼川府和成都府,反正你不是答应赵挺,要给他带滇马的么?”
刘涣道:“带甚么滇马,那都是骗人的鬼话,徒儿的真实目的,是想去看看西边防线的,若吐蕃和大理打来、蒙古族和女真族打来,还不在瞬间瓜分了泱泱大宋?”
魏伯又见他忧国忧民,感慨道:“这才对了!”
刘涣惊疑道:“甚么对了?”
魏伯道:“这才是你!老子以为你被那妖精勾走魂了呢?哈哈哈……”
刘涣也不答复魏伯,到得船顶宽阔之处,打起了太祖长拳。
历城兄弟为了御寒,也被刘涣带动,尽皆在大船上打得虎虎生风……
船儿再行半月时间,终于迎来大雪飞扬,那漫天雪花如狂舞的兵士,手持冰冷利剑刺来,冷得人满面通红……
魏伯突然豪迈道:“好雪,来得好啊!娃娃们,今日老子传你们一门功夫吧!”
刘三喜道:“能得您老指点,真是再好不过!”
魏伯摇头道:“嘿嘿,先别拍马屁,这门子功夫,是我从虚相老秃驴哪里学来的,据说是佛门外练法门,真名叫做‘梅花拳’,可惜老子悟性不够,只学了几招,但威力可不容小觑,你们看好了!”
大汉说动就动,当刻应着大雪,想起了梅花,尽豪气冲天,要给后生晚辈指点指点。
只见他当刻脱了衣服,一丝不挂站到中央之处,“呼哈”一声,尽动如脱兔,双拳急挥,骨骼啪啪作响。
他大声道:“梅花拳可是佛家功夫,讲求外练之效,动作要领是:双开门、里坡脚、左一捶、双推掌、猛虎出洞、抱拳束身、跳步单叉、子钻林、弹踢一捶、打虎式、转身单叉、弓步一捶、弹踢一捶、弓步一捶、连步一捶……”
他边打边教,正到精彩之处,忽戛然而止。
刘涣焦急道:“师父,打完了么?”
魏伯长叹一声道:“哎,我只记得这几招了,其余的虚相老秃驴也不传我。娃娃们,你们练练看吧。”
刘涣等人也不矫情,当刻记着师父的套路,一一演练起来。魏伯但凡觉得不对之处,上前就是一脚踢去,骂道:“错了错了,这‘弓步一捶’可不是你这般使法……”
不知不觉间,众人尽不觉得寒冷,反而有些发热,那雪花落到肌肤之上,瞬间融化……
再等片刻,大家汗流浃背,不知是雪花化成了水,还是本来的汉水,弄得全身湿漉漉的,当刻想跳进这滚滚大江之中去洗个澡呢……
刘涣觉得,是时候给大家讲解一些军人军队的东西了,或是理论,或是他抄来的理论,但也聊胜于无。他想,兵在精而不再多,将再谋而不在猛……这历城八兄弟,若是能训练出一两个大将之才来,那才算了得呢。便是一套梅花拳打得天花乱坠,上不能抗暴权、下不能扶良弱、外不能驱敌辱、内不能安四海,又有个逑用?
他的目的,是要训练出一支为了“主义”而战的军队来。至于甚么是“主义”,他也说不清楚,他只坚信,任何不为“主义”而战的军队,都是没有前途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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