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惨烈的肉搏战,在抗联战斗史上是罕见的,甚至在整个中国抗日战争中也是不多见的,四师用七十多战士的牺牲换来了山本中队的全军覆没。当山本大郎中队长嚎叫着冲向林大脑袋准备做最后一搏时,被小六子一颗正中眉心的子弹打得魂飞魄散。林大脑袋对这一枪念念不忘,此战半年以后还有事没事的把小六子拉过来训一顿,说小六子那一枪影响了他与山本的单挑,就算要打也得等他报完大号再打呀。
伍群挂了彩,谁也没有想到,林大脑袋口中的小秀才用刺刀捅死了两个鬼子,伍群当时在做什么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杀!杀!他亲手用步枪架开了两个小鬼子刺向他胸口的刺刀,并一刀一个让他们开膛破肚,有个小鬼子在他背后偷袭,结果伍群腰间被捅了个窟窿,就在那小鬼子要结束他生命的时候,林大脑袋及时赶到,一刀让那小鬼子的脑袋飞上了天。
林大脑袋的四师在葫芦谷一战成名,没过三天,关于这场战斗的情况汇报已经摆在了关冬军司令官植田谦吉的桌案上。独立混编第七十九旅团旅团长小原田光少将垂头丧气地站在植田谦吉面前等待训斥。
“小原君,你知不知道自从我大日本帝国关冬军进入中国支那以来从未遭受过这么大的失败!”
“是,司令官,对这次失败我应该负主要责任。”
“小原君严格来说这葫芦谷一战不仅仅是失败,这是耻辱,决不能容忍的耻辱!”
“是!”
“我问你,对这个林大脑袋你了解多少,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四师你又了解多少,有多少人组成?武器装备怎样?”
“坦率的说,司令官阁下,对林大脑袋除了他以前当过支那人称之为胡子的土匪外,一无所知。”
“混蛋!”植田谦吉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句八格一个耳光,真打得小原田光头昏脑涨才罢手:“去,尽快拿出方案来,消灭林大脑袋。作为军人,只有用鲜血才能洗刷我们的耻辱!”
就在小鬼子绞尽脑汁想至林大脑袋死地时,林大脑袋已经带着四师顺利地钻进了深山里。马家屯并不真是一个屯子,原来只是猎户进山歇脚的地方,时间长了,来的猎户多了,便有了些规模。这里没有常住人口,是猎户们的中转站,据说第一个在这里造房的猎户姓马,这里就叫马家屯了。
林大脑袋坐在伍群的床边,嘻皮笑脸地给他讲故事解闷,葫芦谷一战后,林大脑袋对伍群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为别的,就为伍群敢跟小鬼子面对面的拼刺刀,这就足够林大脑袋敬重了。
伍群的伤不算重,静养一阵就不会有什么事了。他受伤后,林大脑袋一天恨不得来看八遍,弄得他很不习惯。伍群笑道:“林师长,你除了会讲打家劫舍就不会别的故事了吗?”
“哎呀,老子是当胡子的嘛,除了抢我还能知道啥,要想听点别的那就得找我们二当家周豹了,我跟你说他跟小凤娇的事儿那才叫有意思呢?”
“什么小凤娇?”
“就是通化城里窑子里的娘们,我见过,长得还真俊呢,别说跟你这小白脸还真配,要不要老哥给你抢过来?”
“去去,狗嘴吐不出象牙。”
“哎不知道二当家的怎么样了——对了,我说老弟啊,你以后就别一口一个林师长的叫了,就冲你杀鬼子的狠劲儿,老子认你这个兄弟,以后就叫我大脑袋,叫老哥也行,这听着多亲切。”
“你看看,又充上老子了,你是谁老子?”
“哎哟对不住,一时半会儿的改不过来,老弟你就吃点亏,再说老哥占你点便宜也是应该的。”
伍群对这种厚脸皮的人实在没什么办法:“好,林大脑袋,你大号叫啥?”
“大号?我就叫林大脑袋,也叫林大头,没有大号。”
“不会吧,你爹妈咋给你起了这么一个名字?”
“哎,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我这名字不是爹妈起的。我是个孤儿,是老当家把我拣回来的,有一年腊月二十三,老大家的没事进山打猎,在雪窠子里发现一只老虎,老弟你还不知道吧,飞虎岭为啥叫飞虎岭呢,是因为那里经常有老虎出没。老当家一枪把老虎打死了,却发现在老虎躺着的地方有个孩子,用破被包着,都快冻死了,小嘴儿还咬着老虎的奶TOU呢,老大家愣了,他一辈子没有儿女,这不是老天送给他的礼物吗,他就把那孩子拣了回来,老当家说这孩子将来肯定有出息,老虎不吃他,还把他奶大,能是一般人吗?这孩子吧也真不是省油的灯,刚会走呢就对老当家的大刀感兴趣,天天围着大刀转,摸呀摸呀的,老大当乐了,这孩子有灵气,是练刀的好材料,可惜就长得太丑了点,脑袋太大就叫大脑袋吧吧,老当家姓林,他就叫林大脑袋了。”
伍群听得一愣愣的,不知道是真是假:“哟,林大脑袋是真的还是吹呢,老虎能给你奶吃,别往脸上贴金。”
“哈哈,老弟,告诉你老哥我可不是一般人。”
“不过呀,你这名起的真不咋地,你想,现在你是堂堂的师长,以后没准还能成军长,司令员啥的,一口一个林大脑袋太不好听。”
林大脑袋想想也是,当师长了叫大脑袋、大头啥的的确不太合适:“那老弟你帮我改一个。”
“嗯,我想想——你不是说你是腊月二十三被拣回来的吗,那天是小年,你就叫林年吧。”
林大脑袋乐了:“好名字,好名字,到底是读书人,可比林大脑袋中听多了,好,以后我就叫林年!”
“老林,那是知不知道自己多大了?”
“那可说不准,按老当家的说法,拣我的时候应该不到三个月,这样算今年正好二十五。”
“啥,你才二十五,比我大三岁,那咋还总在我面前充大个呢?”
“嘿嘿你别看我长得老,其实年轻着呢!”伍群实在不相信林大脑袋只有二十五岁,在他看来不像五十二也差不离了。
杨靖宇把四个师摆成了菱形,军部就在菱形中间。战斗总结大会就在葫芦谷一战十天后召开了。除了伍群因为受伤不能参加,各师的师长、政委、参谋长都到齐了。军部里,形成了一个很奇怪的场面,一师、二师、三师的师干部们,死死地盯着林年看,就像在看啥珍奇事物。
“呀,这就是葫芦谷全歼山本中队的林大脑袋?”
“啊,原来长得就是这个样子啊!”
林年心里这个美呀,心说都看吧,都看吧,好好看看,老子就是林大脑袋,嘿嘿这回你们都服了吧。
“哎,师长,你说他咋长得这丑呢?”
“是啊,这脑袋也太大了吧,脖子在哪呢?”
“嗯嗯,你们看,这一脸的大麻子,咋长的呢?”
“去去你小点声,别让他听到。”
林大脑袋顿时哑火了。
众人正在议论,杨靖宇和宋铁岩进了军部,所有人唰地一下站了起来,林年也像模像样的站起来。杨靖宇笑道:“同志们都坐吧,我们也好长时间没在一起聚聚了。众人落座,杨靖宇一指林年:“我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志——林大头,四师师长,大家都听说过吧?”
林年嘻皮笑脸地说道:“嘿嘿杨军长,我以后不叫林大脑袋了,伍政委给我改了个名字,叫林年。”
“改名了?”
“嗯!”
“要我看还是林大脑袋响亮,小鬼子一听就哆嗦了。”
杨靖宇又把各师的师长政委介绍给林年认识,一翻寒暄过后,杨靖宇道:“下面我们就请宋主任做战斗总结。”
“嗯,同志们。这一次面对鬼子的清剿,我们顺利地完成了撤退计划,再一次粉碎了敌人消灭抗联的狂妄企图。各师打得都不错,我汇总了一下,我一路军共伤亡二百一十三人,日军伤亡四百八十二人,可以说战果是令人满意的。虽然我们的装备不如鬼子,可是由于我们的战术得当,各师指战员艰苦奋斗,不怕流血,不怕牺牲,给鬼子造成了重创,在这里我代表军党委对全体参战人员提出表扬。”
说到这里,宋铁岩顿了顿,瞄了林年一眼,又接着说道:“我要特别表扬四师,他们刚刚加入抗联,林师长就带领着他们在葫芦谷全歼了山本中队,打出了抗联的威风,全歼鬼子一个中队,给日军以沉重的打击,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杀了多少鬼子已经不重要了,这一仗给日军的震慑是巨大的,有力地鼓舞了我军的战斗士气,它的政治意义不可估量!”
热烈的掌声响起来了,林年的一仗确实另所有人刮目相看。林年更美了,挺着脖子要多臭屁有多臭屁。
“不过——”宋铁岩话锋一转“林师长没有按照军党委的命令牵制敌军,而造成四师较大伤亡,军党委提出严厉批评!”
林年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也凉了半截:“刚才还说自己好呢,咋说翻脸就翻脸呢,这个宋主任脸比自己变得都快!”
“宋主任,老子不服气!”林年想要争辩,杨靖宇一挥手:“林大脑袋——”
“林年!”
“嗯,林年,你再老子老子的小心我不客气,有什么不服气的会后说——继续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