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年愤愤不平，对宋铁岩脸面变化之快更是莫名其妙。杨靖宇在会上做了布署，主要就是有关冬天部队驻扎和防御问题，林年没有心思听，左耳进右耳出，好不容易挨到了散会。直到各师师干部都离开了，林年还在发呆。军部里只剩下了杨、宋和林年三人。
杨靖宇冲宋铁岩笑笑，一指林年，宋铁岩也乐了，干咳一声：“林年同志，你怎么还不走？”林年这才回过神儿来，发现人已经都散了：“啊，开完了？”
“嗯，开完了，你不走我们可要走了，今天没人管饭！”
林年急了：“别走，军长、主任你们得给我个说法啊。”
“说法？什么说法？”
“宋主任按你的意思是不是我林大脑袋杀鬼子杀错了？”
“哈哈哈哈……”
杨宋二人大笑起来，林大脑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们笑啥，我林大脑袋可不是好欺负的！”林年有些愤怒了，急起眼倒忘了自己刚改了名。
杨靖宇道：“哟哟，看看我们的林师长受委屈了。”接着又道：“我说林大脑袋啊——哦哦，林年啊——杀鬼子是没错，关键看怎么个杀法，我承认，葫芦谷一仗你打得漂亮，军党委不是表扬你了吗，不过你战场抗命，还敢绑政委，这就大错特错了。”
“那我有啥办法，政委拦着我不让我打，要是听他的，不便宜了小日本吗，再说了你们那个杀法太笨了，怎么就不能换换，俗话说得好哇，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我怎么顺手怎么杀，咋还非得固定套路呢？”
杨靖宇想了想：“嗯，我承认，你说的是有道理的，的确，战前军里对你们师的战斗力认识不足，不过不管怎么说，军人就要服从命令，你抗命就不对，要不是念你刚加入抗联很多事情不懂，早就处分你了。”
“那你的意思是命令错了也得执行，就得眼看着小鬼子跑了？”
宋铁岩道：“也不能这么说，不过你想想，要是你也抗命，他也抗命，军部的威信何在，大家抗命抗出甜头，不就成了一盘散沙了吗？东北抗日义勇军为什么会失败，林大脑袋你是聪明人，应该不用我说了吧。”
抗日义勇军的事儿林年知道一些，义勇军着实轰轰烈烈地闹腾了一阵，最多的时候发展到了几十万人，而且占领了东北几十个县，不过因为派系众多，没有统一的指挥，各自为战，最终失败了。林年开始挠头了，好像是这么个问题。
宋铁岩接着道：“义勇军之所以失败，一是因为没有统一的指挥，二就是战术不正确。以我们的力量跟鬼子硬拼，是非常不明智的。抗日斗争是长期而艰苦的，我们不能骋一时的意气，首要任务就是保护好自己，积攒力量，你先让鬼子消灭了，谁来抗日？就说这次，没错，你是打了个大胜仗，不过损失也很大，你想想要是打得聪明点儿，是不是不会死这么多人了？”
林年有些迷糊，宋铁岩的这些话好像有道理：“宋主任，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你让我再想想。”
“嗯对了，林年有件事儿得跟你说下，二师在反清剿的时候与四平保安司令部的人马接上了火，你猜猜他们的司令是谁？”
“谁？”
“邵老本儿。”
“他妈的，原来是这小子，当了汉奸，我早就说他不是什么好鸟，有机会老子把他的老窝端了去。”
“林大脑袋，千万别冲动，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可不能冒险，拿战士们的生命开玩笑。还有，原来你们那个二当家周豹是副司令。”
“啥，你说啥？不可能！”
“千真万确，现在事情已经弄清楚了，是周豹和邵老本儿做了扣儿，他们早就与通化的小鬼子有联系，他们骗你去截赵仁义，抢粮食，然后再灭了你，一石二鸟，只要你一死他们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当汉奸了。”
林年摊了下去，混身没了劲儿，眼睛红红的，说不清是伤心还是愤怒。
杨靖宇接着说道：“赵仁义一家也是周豹杀的，还嫁祸给你，就算他们杀不了你，抗联的也不会放过你，的确够阴险。”
“他妈的，我说周豹哪来的通行证，我们劫了粮能那么顺利地出城，原来是这样，老贼早就对我当寨主不满了，老子敬他是长辈，让着他，他知道老子打死也不当汉奸，就和邵老本儿狗打连环！不行，我要宰了他去！”说着就要走。
杨靖宇一把拉住他，骂道：“林大脑袋，你犯什么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现在是抗日军人，不是土匪！”
林年也知道，他进不了四平，就算进去了，也未必能报得了仇，只能等机会，不管怎么样，事情总算弄清楚了，林年又坐了下来：“哎，杨军长，那个什么大寒？”
“呵呵，什么大寒，你说的是晓晗吧？”
“嗯。”
“事情我已经都跟她说了，不过她对你还是有些想法，要不是你去抢粮，也就不会有这事儿了，她现在没了家，就留在抗联，你放心我可以慢慢做她的工作，这事也不能说是你的错。”
林年道：“杨军长，请你转告她，是我林年对不起她，她一家的死都因我而起，我一定帮她报仇！”
“嗯，还有什么事儿吗？”
“杨军长，我还真有事儿，这不是师里牺牲了七十多个人吗，三团长马宝贵战死了，你能不能给我补充点兵员。”
杨靖宇皱起了眉头，他最犯愁的就是管他要人：“我哪里去给你弄人去？”
“那我不管，你不能只让马儿跑，却不给马儿吃草，没有人，我杀个屁鬼子！不给人，我就不走了，吃这住这，反正也挺好的。”林年拿出了他看家的本领，开始放赖。
杨靖宇叹了口气：“真拿你没办法，你先回去，这事儿我得想想，过几天给你答复。”
注视着林年离去的背影，杨靖宇好半天才对宋铁岩说出一句话来：“老宋，林大脑袋是英雄，四师是英雄！要是给我一百个四师，我就能把小日本赶出中国去！”
对于林年补充兵员要求，杨靖宇着实废了翻脑筋，他不得不承认，林年的要求并不过份，想了好几天，终于有了主张，他把宋铁岩叫来商量：“老宋，林大脑袋的事儿我考虑了好几天，咱就给他点人吧。”
“哦？那当然好，可是哪里弄人去？”
杨靖宇神秘地一笑：“人是弄不到，不过可以调，你想想咱们军哪个师哪个团没几个刺儿头，就像一师的赵四海，不是天天喊着要去打长春城吗？还有那个二师的二团长周疯子不是没事儿就惦记着要把关冬军司令部端了吗，三师的王保根不总说自己是武林高手要跟是日本天皇单挑吗……”
“哈哈，好你个老杨啊，别的师有那么几个就受不了了，这些人要弄到一起去，还不得反了天，林大脑袋能镇得住吗？”
“这小子总不服这个，不服那个，也应该给他点苦头尝尝。”
“嗯，这样也好，省得他们师长见天的来我这告状，让林大脑袋摆弄去吧。”
三个师集中了百十来号人，到四师报道了。这些人平时就不安分，三天两头儿的惹祸，仗着自己有两把刷子，便天不怕地不怕。听说军里把他们调到四师，这些人真是美的没了边儿，听说四师的师长比他们还疯，在葫芦谷愣是把小鬼子一个中队给灭了，大大地对了他们的脾胃，所以打心里他们就更不打算安分了。
林年看着新来的战士一个一个空着手，连武器都没有，不乐意了：“你们咋都空着手来，家伙呢？”
“我们走的时候师长说了，林大脑袋这啥都有，人可以走家伙得留下。”
“他妈的这是哪个王八蛋说的，好哇跟我玩这套，他也不打听打听，我林年——林年是啥人物，想占我便宜门都没有，都走都走，哪来回哪去！”
这时从队伍里站出一个人来，细小干瘦：“林师长，你这么说我可不爱听了，没家伙就不能杀鬼子了，我要是不高兴，真接溜达到长春城，把溥仪那老小子提喽过来给他松松筋骨。”
“呀呵，好大的口气，你小子这么能呢，你咋进长春城？”
“这还不简单，我从城外三十里，挖一条地道，不是我吹，用不了五天，我就能把地道挖到皇宫底下去！”
“去去去，别跟我在这吹牛皮……”
“师长，他没吹牛皮，赵四海的爷爷是盗墓的，这小子牙还没长齐就会盗洞了。”
“你叫赵四海？”
赵四海一扬脖儿：“嗯！”看那意思他爷爷不是盗墓的，倒像是国家总统了。
“好，你可以留下！”
队里又有一个人出声了：“赵四海能留下，那我也能！”
“哦？你叫啥？”
“我叫周国锋，弟兄们都管我叫周疯子！”
“哦，你爷爷也是盗墓的？”
“呸，我爷爷才不干那见不得人的事儿，还当自己了不起咋的。”说着眼睛还撇赵四海。赵四海可不干了：“操的，周疯子你找事儿是不，你爸爸不就是做过几天鞭炮吗，就当自己是爆破专家了，真不要脸！”
“他奶奶的，要不要试试，老子把你炸上天……”
林年听明白了，周疯子是玩炸药的：“别他妈的吵了，我看你俩正好，赵四海挖好洞，你再埋好炸药，真接把溥仪的皇宫送上天，可有一样，他那些嫔呀妃呀的给老子留两个，老子到现在还没娶媳妇呢！”众人轰笑起来：“放心吧师长，没问题！”
“行，周疯子，你也留下。”
“师长，光留下可不行，我在二师就是当团长的，在这我还得当团长！”
“他妈的你口气不小——行，你就去三团当团长去，当不好趁早滚蛋！”
“还有谁觉得自己有本事？”
有个满脸胳腮胡子的壮汉向前跨了一步：“林师长，我王保根没啥本事，听说你刀玩得不错，想讨教讨教。”
“呀，好小子，跟老子叫板，老子外号叫啥你不知道吧？”
“外号？”
“老子外号林大刀！”
“林大刀，也没啥了不起，你知道我的外号是啥不？”
“啥？”
“刀祖宗！”
“他妈的，你小子占老子便宜——来吧，整两下，刀底下见真章！”
“整两下就整两下！”
众人一看林年要与王保根比刀，热闹起来，围成了一个圈儿看热闹。二人拿好刀，摆好架式，就要分个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