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血色江山录 > 053.龙康中伏
    夜半三更,北门突然火气,人喊马嘶之声打破了夜的寂静。众军士睡梦中被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登上城头观看,只见四处火光冲天,杀声大作,时远时近。

    城外的敌营似乎在这一刻都动了起来,无数的火把仿佛要把黑夜烧个窟窿,焉耆军如潮水一样向城墙涌来。

    众守军慌忙上前准备迎敌,可是焉耆军却和白天一样来到城下不进攻,只是在那不停地鼓噪,偶尔会有一些冷箭射上城头,但那些来箭也是软绵无力,不能对守军造成实质性伤害。

    大家都认为这或许又是焉耆军玩的把戏,精神刚有点懈怠,北门去传来告急的军情。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在龙康悄悄前来的时候。吴征正拉着刘离在县衙的偏厅下棋。

    每当他心绪不宁的时候,总用下棋来安定心神,以前大多数时候他是一个人打谱,现在遇到一个刘离这样的高手,他当然不会放过。

    与上一次的针锋相对不同,这次双方一上来就各占了两个角,然后踏踏实实地发展自己的地盘,偶有争端也是以守为主。棋局就这样不温不火地进行着。明显,这二位心思都不在棋上。窗外的月光照在他们的脸上,显出一种诡异的苍白。

    心有所感,刘离侧头望了望已到中天的月亮,他一动似乎打破了这难得的安静,有一名小校急急入内禀告道:“启禀主簿,龙康已经亲自带兵杀进北门,现在牧仁校尉正与他厮杀。”

    吴征把手里的棋子放到它该下的位置后,转头平静地说道:“传令下去,各军各司其职,一切按计划行事,不得有误!”说道最后一句的时候才带了点严肃的口气。

    小校待要下去传令,吴征又道:“龙康喜骑白马,命令各个高楼上的弓手优先照顾骑白马的将领。”

    刘离心说,这次估计要多死几个喜欢骑白马显摆的家伙了。

    “是。”小校得令,转身而去。

    ……

    龙康带领一干精兵强将进入北门之后,就一马当先,直扑县衙。他明白只要占领了这个城中的枢纽,就占得了主动,说不定还能抓住一票有价值的人质。

    然而正当龙康着占领县城之后的种种情形的时候,忽听四周鼓声齐鸣,喊杀声由远而近,刚才还空无一人的街巷中冒出了无数的火把。

    见此情形,龙康一下子从云端跌倒了谷底,他明白了,自己又一次被骗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懊悔的时候,赶紧下令后退。

    不过还没等他掉转马头,前方就传来了一阵洪亮的笑声。龙康下意识一回头,只见在熊熊火光的映照下,一名黑脸大汉黑盔黑甲,胯下黑龙驹,掌中黑铁狼牙棒,拨马出阵,来到龙康面前,嘿嘿一笑,道:“龙康,可认得你爷爷?”

    龙康虽不认得来人,但也听说过牧仁的装束,一见此人如此打扮,心里有了七八分把握。他恼恨牧仁欺骗了他纯真的感情,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黑炭头牧仁,难怪当年诺敏不喜欢你。要换了我,也不会爱上这样的丑八怪。哈哈哈……”

    牧仁也曾为自己长得黑而苦恼,他可不知道换肤这回事,更没听说过迈克杰克逊,所以他变本加厉地使自己黑上加黑,但却不许别人说他黑。往常,他还是比较随和的,但谁要说他黑,他就会把黑脸拉下来,结果是可想而知的。今天龙康当着这么多人的脸黑他,无疑触到了他的逆鳞。

    他强压心中的怒气,冷然道:“想不到堂堂一国王室子弟,也会拿别人的面貌说笑,可见我没有投靠你是多么的明智。废话少说,受死吧!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祭日。”说着一抡狼牙棒朝龙康冲去。

    “来得好!”龙康一声暴喝,长刀一横,迎上牧仁,两人战到一处,双方的士兵混战一团。

    原来龙康发觉自己中埋伏后,就想撤退,撤退不成眼看自己这一方将陷于重围,这时牧仁出现,这让他想到了一个死中求活的主意,那就是缠住牧仁,让双方陷入混战,然后自己再找机会逃跑。所以,他故意激怒牧仁,结果牧仁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成了龙康的护身符。

    尽管如此,焉耆军的劣势还是十分明显的。在北庭军的援军赶来之前,龙康瞅准了一个机会,虚晃一刀,拨马而走。他的亲卫为他前突后挡,好不容易杀出一条血路,顾不得还困在城中的己方军队,龙康带着一起逃出的几十骑马落荒而逃。

    牧仁也派出了一支队伍紧紧追赶。其实以龙康的战力,此时回马一枪未必没有一战之力,但他们士气已衰,只想着逃命。

    众人追了一阵,发现前方有一支敌军挡道。原来是袁鸿渐派来接应的队伍。看这样子,众人觉得没便宜可占,双方对峙了一阵后,各自撤回本部。

    ……

    “昨夜本来一切都是按着计划进行,可是牧仁校尉却与那龙康打在了一起。我们不放心他,也加入了战斗,才弄成混战的局面。龙康趁乱突围而去……”

    站在昨夜狼藉一片的战场上,吴征一边听着下属的报告,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此时陪着他的除了两个随从外就只有刘离了。他觉得刘离总能给他提供一些建设性的意见,所以有机会吴征总想把他带在身边互相交流。

    牧仁如此不尊军令,使他非常恼火,本来可以擒杀龙康的局面,被他弄成现在的样子。他本可以依法治牧仁的罪,但现在却有许多顾虑。

    沉默良久,吴征突然问道:“刘贤侄,你认为怎么处置牧仁校尉比较好?”

    刘离略一思忖,说道:“我看不便从重处置。”

    吴征“哦”了一声,问道:“为何?”

    刘离道:“您一直与牧仁校尉有些不对付,这样做难免会被人认为假公济私,何况在大战之际斩杀大将,非常的不吉利;这条计策得以实施,与牧仁校尉的积极配合密切相关,没有他的书信和信物,您即使能说服伯母又有什么用呢?而且从这次战事开始,牧仁校尉一直兢兢业业,从没有懈怠过。如果就因为这点过失而杀了他,似乎有点不妥。”

    有些话刘离不便明说,上面的话已经足以表明自己的态度了。就刘离的观察,牧仁校尉不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完全可以争取过来,就这样死了,实在是北庭的一大损失。

    吴征与牧仁的矛盾刘离也知道个大概,如果就因为女人的事,吴征就要落井下石,那刘离也会非常失望的。在他看来,这点纠葛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人家又没给你带绿帽子,至于要置人于死地吗?即使带了绿帽子,那也是双方自愿的事情,为何不从自身方面找找原因?

    他一直不能理解两类人,一类就是把所有和他有关系的女人视为自己的私有财产,别人就是看一眼,他都可能认为侵犯了他的利益:另一类就是把所有的女人都看做玩物,只要价格合适,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出售的,包括他的妻女姐妹。

    刘离曾经有这样一个朋友,他们关系很好,有阵子同吃同住,为人随和又慷慨。有一次他无意间和他的女友调笑了几句,想不到他的那位朋友就和他断交了。这事如今想来还是有些困惑。他唯一确定的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观,你可以设法影响他,如果不能,要么接受,要么离开,没有第三条路。

    ……

    “这些理由还不够让牧仁免于一死吗?”吴征心说,然后他自嘲地笑了笑。

    在旁人看来他是北庭的实际掌控者,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巴依城主并没有别人想象的那么愚蠢,更不是一个傀儡,牧仁校尉有资格与他一较高下不是偶然,其中就有巴依城主的暗中支持。

    能玩平衡术的人再蠢还能蠢到哪里去呢?

    所以,自己如果真要除掉牧仁校尉,巴依城主也是不会答应的啊。

    ……

    在焉耆军的大营中,龙康正在懊恼自己这次的冒失。这次夜袭,焉耆军损失了七百精锐,几乎已经不能再对北庭城做出有效的包围,就连自己差点也在这一役中送命。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几名重要将领都还完整,尤其是跟着他出来刷军功的贵族子弟,多数没有参与此次战斗。他真不敢想象,如果那些酒囊饭袋死于此役,那么自己就是拿下北庭城也不能在国内立足了。

    然而这次失利,无论从兵力还是士气上都沉重打击了己方军队,这从在场诸将难以掩饰的落寞表情中可以看出来。身经百战的龙康非常了解低迷的士气,特别是军官们萎靡的士气,远比他们面对的其他困难更为可怕。自己带的这支军队充其量也不过一般水准,远没有达到百折不挠的地步。依靠这样的一支惨军,自己还有没有坚持的必要?还有可能获得胜利吗?

    但是,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打死他也是不能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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