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大秦风起之功名泪 > 第十二章 年尽伤
    几日后,地面褪去了一层雪,晴空万里无云,艳阳高照,灿烂的阳光不是一般地刺眼,金光洒满整个咸阳城,周遭的一切,皆在一片金色中迷幻了些许。

    “亭台远望故冬时,阳春一去不复返,最是一年新春尽……”

    “现在才是早春,用不用这么悲观啊?没事干就胡说八道,你们这群臭文人,最让人受不了的就是无病呻(和谐)吟了!”一瞬间,充斥着一丝悲伤的思绪全被源儿这小子的一句话给打断,然而,眼看着年尽,宫儿却没了太多的时间去忧伤,去生这小子的气,只回过头,淡然一笑:“一个时辰后就要回去了么……”

    “嗯!”源儿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地看向宫儿,沉默了许久,继续说道:“雯儿要跟着源儿一起走的,对不起韩兄,娘说,从今天起,她就是源儿的童养媳了,虽说只是个幌子……其实源儿也不知童养媳是什么,但听娘说就是将来会永远在一起直到老去死去什么的。这个源儿也不太清楚……这个……娘说这件事韩兄也听说了,雯儿的身世和源儿一样离奇,韩兄不也是吗,想不到雯儿跟源儿长这么大了,咸阳的一些可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里离皇帝很近的,娘说最近咸阳很乱很乱,皇帝还在对六国后人的处置做定夺,我们继续呆下去会很危险的,所以……雯儿的娘决定让雯儿跟着源儿走,源儿家比较偏远,下山容易山上难,躲在那里再逃起来也比较容易,等这件可怕的事情过去了,就没事了,韩兄放心,源儿保证,到时源儿一定会带着雯儿再回来的……”声音越变越低,亦不知何时,气氛竟变得这般沉重。

    “我怕……我怕你们一个个都离开,结果还是离开了。要走了……都要离去了……”宫儿垂下头,泪珠伴随带着颤抖的声音掉下……“源儿也不想啊……”源儿带着哭腔转过身,坐在一旁不大不小的石头上望着天空发呆,天空格外晴朗,周遭的一切是那般安静,飞鸟掠过,划破晴空,清风拂过,泪水模糊了双眼,徘徊在眼角:“韩兄……你自己也要小心啊。十年后,我们都要活着聚在一起!记住,要活着……”宫儿背过身去擦干眼泪转身在源儿身旁坐下,侧过身子看向源儿,沉默许久后,应了声:“嗯。”

    “雷源弟……你说……一些东西,是不是不能错过的,错过了……就再回不来了。直到青丝变白发,悔恨终生,太痛苦了……”清风从身后悄然袭来,缭乱了宫儿打在脸颊的几丝长发,他咬着嘴唇,双手紧紧扒在石头上,愁眉紧锁,眼里却没了一丝光,暗淡的目光扫向源儿,“嗯?”源儿懵懂地看向宫儿:“什……什么?好……好难懂……”“嗯?”宫儿看了源儿一眼,白皙的脸颊上露出一丝苦笑:“没什么……是我太多愁善感……”

    “源儿和雯儿要离开了,韩兄是更在乎我这个朋友还是更在乎妹妹呢?是怕源儿离开或雯儿离开少了人陪宫儿玩,还是害怕我们离开后一些身边的事情会改变呢……”源儿一边压低声音,强忍着伤感情绪说着,一边脚下百无聊赖地踢着黄土和几块小石头,分散着部分注意来缓解情绪。

    “我不会这么悲观的……”牵强地从心底硬是挤出了这句话,内心深处却传来了阵阵钻心的痛。

    “那个……我有些累了,我去睡了……”宫儿说罢,突然站起身,迈着沉重的步子,头也也不回地走到西房门口,“一个时辰……现在已经过去一大半了……”源儿在一旁自言自语,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宫儿停在了门口,回头望了眼源儿,又忙转过头,“嗯?韩兄!”源儿忙抬头,只见“砰!”的一声,门被重重关上。

    艳阳渐升高,斜照源儿面前繁密干枯的枝头,透过枝头洒下了块块金斑,其中一块映在了源儿那泪痕早已风干的侧脸上,清风时不时地吹过,身旁的枯树枝呼呼作响,是这棵历经百年,饱经沧桑的老树在哀鸣,这哭声与一种莫名的音律结合在了一起,夹杂着一种别是一般的滋味。转眼,空荡的院里,只剩源儿一人坐在原地侧身呆望……

    源儿带着雯儿离开之时,众人不舍的目光汇聚在这俩孩子身上,源儿放眼望去却不见宫儿的身影,雯儿哭红了双眼,夜夫人还是头一次见女儿这般摸样,心里真不是滋味,只听女儿临走前叫了两声“宫儿哥哥”,回过神来抬头竟早已不见俩孩子的身影,周遭的熟人们皆望着俩孩子远去的方向叹息,不知何时周围已杂音四起,夜夫人再无心情听下去,垂下头阴沉着脸,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里屋。

    墙后,宫儿面无表情,因用力过猛,扒着墙的双手磨出了血!莫名的感伤再次涌上心头,“可恶,我在逃避什么,真的是因在乎朋友吗……真的不在乎妹妹跟随着我的好兄弟离开吗……哼,哼哼……”冷笑两声转身没命地朝西房跑去……又去睡觉么,为何,今日,会如此疲惫,西房还算宽敞的床上一下子少了两个人竟会安静这么多,甚至深感往日里无论何时都最闹雯儿最常出入的南方,就在此刻,竟变得比北房还阴森、凄冷、压抑、死寂……房门被紧锁,呆望着整个屋子,可能是因为事情来得太突然,走时太急,床上雯儿的位置上,她的部分衣物还在,清冷的风吹打着窗子,宫儿打了个寒颤,走上前去关紧窗子,身体却依旧颤抖着,艰难地挪动着步子,无力地倒在床上,倒在雯儿的一堆衣物里,半边脸埋在衣物里,半睁着眼,目光黯淡。

    为什么,我到底是因为什么变成这样的呢,真的是在为雯儿他们担忧吗,为什么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像,为什么每次这样都要被我闹得像生离死别一样呢,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呢,是我一直在自欺吗……是因怕失去什么……还是……一直在逃避着什么……还是……不愿从黄粱梦中清醒过来……带着这样的思绪,昏昏沉沉的宫儿渐渐闭上了眼。

    之后的日子里,宫儿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甚至比以前夜夫人棍棒下的书呆子还异常,整日将自己关在南房埋头苦读,不是忘记吃饭就是忘记已是深夜,在夜夫人和令彦面前也失去了从小就很强的好奇心,有时那落寞的背影让人一眼看去倒更像个行尸走肉,夜夫人和令彦也敏感地察觉到了,这点上,宫儿和他父亲离开前很像。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不知为何,自己的好兄弟凌月八年前的冷笑和狂笑声突然在自己耳边响起,令彦一震,倒抽了口凉气,回头看了眼宫儿。真的,是我想多了吗……八年前的恐惧唯有自己亲身经历过,所以看着此时眼前的宫儿,令彦的心底不免掠过一丝担忧,既然自己的好兄弟已将儿子托付给了自己,自己也已答应,就有责任将宫儿这孩子抚养成人,让他健健康康的长大。可,他本身就是一身世离奇,处境不同于其他孩子的人。

    跟随着宫儿走到南房门口,宫儿似乎压根没察觉到自己或根本毫不在意,旁若无人地走进南房,南房书桌上摆满了比昨天还多两倍的书,令彦追上前去想硬着头皮说上两句,顺便开导开导这孩子,哪怕还是做无用功。不想自己突然快步上前正要跨进房门的前一秒,“砰!”的一声响,门被宫儿决绝地关上,也不知是根本不想见令彦,还是此时心已如虚无,眼睛也已成半个摆设,只能见物,看不到人。

    宫儿的爹原本是个善良的人,源儿的爹也是,这俩孩子可真是冤家相逢啊,可惜宫儿爹经历许多大大小小的事情后,变得越来越记仇,最终多愁善感的他被仇恨所束缚,走上了不归路……想到这里,令彦愁眉紧锁,虽说已成过去,有时却还在担心今后这俩孩子会不会重蹈覆辙,悲剧重演,再续父辈仇恨,虽说父辈最终皆含恨而终,恨自己因仇恨伤害了太多的人,恨自己因仇恨伤害了朋友,恨自己因仇恨原本可是是朋友的俩人最终两败俱伤……可,当同样的事情再发生时,这俩孩子,今后又会怎样去面对呢……

    令彦抬头,看了眼此时眼前紧闭着的门,摇了摇头。

    宫儿,如今,对你,作为干爹的我早已不再怀有那么一颗愧疚之心,有时,只是单纯的想帮你,生怕你将自己的心锁起来,如这间屋子,从此躲避在自己的世界里。其实你内心是何等的脆弱啊,你还太小,什么都不懂。有时真的很怕你误入歧途,不想一些不好的事情再发生在你身上,可,每次越是担心就越是难逃摆在眼前的事情的到来。你要知道,比你更苦的还有个雷源祭,只是那孩子还太天真,一些事情还全然不知,有时我一直在想,你要是也变成他那样的孩子该多好,可惜你就是你,这,或许就是难逃的宿命。宫儿,去面对吧,今后的路,会更难走,我不是你,不能代替你走完所有的路,今后的一些抉择,还得靠你自己,一些时候,我是真心想帮你,却真的帮不了你,甚至有时,也是真的不能帮你。凄厉的鸟叫声打断了令彦的思绪,令彦回过神来,侧过脸,微微抬起头,带着些许复杂的眼神看向枝头

    天边的夕阳渐渐失去了它应有的光芒,日(和谐)落山下,孤苦伶仃的老鸟疲惫地落在枝头有气无力地哀鸣。令彦轻叹口气,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