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大秦风起之功名泪 > 第十三章 风水轮流转,往事已成梦
    阳春之后,不久,咸阳的形势不但没能好转反而变得更为一片混乱,迫于形势,夜夫人和令彦本想带着宫儿一起出逃,令彦却不愿抛下父辈留下的家业,夜夫人也不能丢下令彦一人不管,况且令彦和夜夫人并非韩国余孽,而宫儿祖上韩国,父辈迁至齐国,后被令彦收养,带回秦国。三人一下子出逃,反而动作太大,目标太明显,很容易引起众多官兵的注意,到时没有十分可靠的熟人留在咸阳观察近况,反而会给他们带来诸多不便,到时不但他们无法全身而退,更会拖累宫儿。

    而宫儿是收养的,查户口的大多是生人,不会太注意这家人多收养了一个孩子的,而雯儿就是六年前从秦王政眼皮底下溜走的那个婴儿,雯儿的胳膊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是六年前的烧伤,如此看来,相比之下雯儿留下反而危险。而今雯儿已离开,留下宫儿反而会给令彦家多带来一个疑点,一齐离开的话,有时反而会弄巧成拙,惹来杀身之祸。

    逼于无奈,夜夫人在宫儿的包袱里放了些干粮、水、和钱财进去,眼看着官兵步入正门,夜夫人忙将宫儿拉到隐蔽的后门口,宫儿忍不住哭出声,不想被夜夫人忙捂住嘴,温热的泪水顺着脸颊不住地流淌,又顺着夜夫人的手背滑下。夜夫人心痛不已,却别无选择,宫儿一时脑海一片空白,舍不得家,更舍不得干爹和干娘,只可惜命运太过残酷,不给人悔恨和悲伤的时间,夜夫人狠下心来一把将宫儿推出了门,咬着嘴唇看了眼宫儿那不舍和担忧的眼神,转身,决绝地挤出一句话:“滚出去!没用的东西!最好是滚远点,别再回来!你听见没!”声音略微颤抖,夜夫人却顾不得这么多,神情紧张地望向正门。

    “娘,是宫儿不好,宫儿对不起你。宫儿知道宫儿是时候该走了,不能再这样拖累娘了,娘是为宫儿好,宫儿知道,如果……如果还有机会,宫儿一定要回来……回来报答娘!”带着哭腔说罢,干脆地甩下眼角的泪水,慌张地跑开。确定那脚步声渐远,夜夫人松了口气:“傻孩子,娘根本不需要宫儿的什么回报,只是在娘的心里,宫儿一直是娘的亲儿子,仅此而已……”抬头望了眼正门,嘴角微微上翘,心情也一下子平静了许多,朝着正门方向头也不回地走去。

    不久,宫儿的干爹与宫儿的亲妹妹韩冰宫相认,此女与令彦甚是熟悉,她便是当年疯女人事件中令彦在集市撞见的那衣衫褴褛的姑娘,而这段往事,此时已身处他乡的宫儿不曾了解。

    三年后,宫儿与源儿、雯儿相逢咸阳,源儿和雯儿是被源儿的干娘带回来探情况的,听闻那一段时间风声小了许多,那时的咸阳还算平静。却不料好景不长,眼前竟尽是悲欢离合,月缺之夜,好不容易与亲哥哥相认的冰儿,为了救过自己一命的源儿将自己的解药硬是让给了雯儿,又为保护源儿倒在乱箭中,宫儿想也想不到,自己的亲妹妹这么一闭眼,竟与世长辞,而妹妹所做这一切,竟是为了自己一直当做是好兄弟的源儿,源儿……又是他!“冰儿可是我的亲妹妹……原来我还有个妹妹……为什么……我明明最讨厌被隐瞒了……为什么都要隐瞒着我!……冰儿,我的好妹妹,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你怎么……怎么可以这么傻!这一切都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注定要是去所有我喜欢的……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雷源祭,我该怎么办,今后,我还可以既往不咎昧着良心和你这个好兄弟在一起吗!我该怎么面对你……可雯儿,却是你的童养媳,呵……呵呵呵呵……我……我该怎么办……咳咳咳咳……我该怎么办……”院里正开着落寞的花,宫儿回眸,冷冷笑着,说着断断续续接近语无伦次的话,声音略微颤抖,虚弱地咳嗽着,脚下很不稳,踉踉跄跄,最终脚下一软,无力地倒在了杂草丛中,清风迎面拂过,却无力安抚宫儿那颗被复杂和矛盾积压地日渐沉重的心。

    屋檐下抬头望天,此时正值繁星满天,七月七日星星几乎排成了线,却无法将二人牵连,雯儿,三年过去了,你还好吗。一切充满是是非非的过往恍若昨日,小手牵着小手在院里唱着歌谣的画面转眼已成追忆的一部分。就此死去了吗,这美好的一切,将来只能用追忆祭奠的方式来安慰欺骗自己吗!泪水早已风干在眼角,一阵不安油然而生,涌上心头。搭在石阶上的双手愈发使力,扒紧石阶,鲜血顺石阶流下,全身略微颤抖,掌心的炙热和痛,却随着静脉涌上心头,看似面无表情地望着星空,双手却随着内心在抖动!

    亭台远望故冬时,阳春一去不复返。最是一年新春尽,浮华一生如烟尘……

    时间如流水,一晃便是十个春秋,这十年里三个孩子经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其中的悲欢离合、哀哀怨怨……太多太多,正如此时夜空中璀璨的繁星,每个星星都是一段属于自己的回忆,讲不完,也数不清。这些年来的韩宣宫和雷源祭所面对的各种苦涩,皆非常人所能忍受,常人一生也未必会经历如此多的劫难。

    就在五年前,宫儿阴差阳错地跟随了墨家,而源儿与法家的瓜葛太多。

    四年前宫儿的师傅在一场突然而来的劫难中被害身亡,更令宫儿难以置信的是,害死师傅的,竟是自己的同门师弟,其人比自己小两岁,常哥哥哥哥地称呼自己,据师傅多次与他对话了解到,他曾失忆过一次,直到害死师傅的那一刻,也不曾记起自己七岁以前的事,他为什么会害死师傅,宫儿不得知,宫儿只知他的两个同门师弟也都死在他的剑下,而今,他却阴差阳错地当上了沛县的县令,他叫李倾。

    经历了太多的颠沛流离、生死离别,宫儿变得坚强了许多,不想却还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恨将他们逼上绝路的秦皇帝,他恨此时已背叛师门跟随法家变得没心没肺、心狠手辣的李倾,在心底暗暗埋下了誓言,不除掉李倾这一贪官、不除掉嬴政这一“暴君”,誓不为人!

    宫儿的好兄弟,雷源祭,这十年里仍是一波三折、命途多舛,却依旧是个玩世不恭、无可救药的少年,这……怎么会?据说,是因——失忆!

    雷源祭在8岁的那一年曾失忆过一次,9岁那年恢复了部分记忆,却怎么也记不起来八岁到九岁这中间一年里都发生过什么事,又经历了什么,有时在家人的帮助下强行回想,反而会莫名其妙的倒抽一口凉气,“很可怕吗?是因为害怕而遭到脑部的排斥,心底不愿想起来吗……”雯儿曾多次这样疑问,可雷源祭始终都是一副大大咧咧凡是无所谓的样子很随便地吐出三个字:“不知道。”就跑去一边瞎闹了,别的也没多想,也不想多管,越变越像一个懒散至极又怕麻烦的人呢。

    不过还好,雷源祭九岁那年,身边就莫名其妙多了个师傅,姓韩,名成。是个相当轻狂的人,一点也不严肃,雷源祭从他身上根本看不出一点当师傅的样子,而且还是个衣着还算华丽却不收一文钱主动送上门当老师的怪人,韩成与雷源祭的爹同是退从法家学说的人,娘见机会难求,就毫不犹豫地将儿子推给韩成来教导。至于此人的底细,娘和雷源祭未曾深究过,雯儿也挺爱读书的,就也没强行去问此人的底细,平日里坐在雷源祭的旁边专注地听着,有时甚至一把将雷源祭的竹简抓到了自己这边,反正这小子压根不爱读书,有书跟没书差不多一个样儿。

    大概一年前,韩成告别源儿,随一位一大早在院里坐了一阵子的贵公子远去,据说俩人都是韩国有钱人家之后,身世神秘,就连古灵精怪的源儿也无法将韩师傅的话给套出来,雯儿更是没那兴趣。不过,二人给源儿留下最深刻的印象便是,一个眉目清秀如女子,一个状若妇人,相比之下韩师傅要年轻点。另一个人似是韩师傅的朋友,虽说只瞄了几眼,但可以看得出两人关系很是要好,至今源儿也只记得那个人姓张,叫……张……什么……哎呀反正那个不重要啦。听娘说韩师傅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源儿便只好乖乖听娘的话,静静地站在一旁,依依不舍地送别了韩师傅。

    碰巧的是,四年前,宫儿的师傅逝世后,宫儿也被一个姓韩的收养,据说二人皆是因腰间挂着的上边刻着“韩”字的半个玉佩被找上门。此人,正是十年前帮过宫儿的韩绍卿,只是宫儿还浑然不知。在绍卿那里,宫儿也学到了不少本领,一个月前从路人口中得知咸阳早已没了除六国余孽的动静,他便辞别师傅,收拾好食物、衣物、钱财,背起包袱带着张地图朝回乡的方向走去。

    而今,看似平静的天空下是一条不大不小的河流,清河悠悠,人心忧忧,清河如昨日,依旧向东流,一蓑烟雨散尽更多愁。人心不怀旧,只知往事已成梦,明日皆是仇。

    多年来河水依然那般清澈,而此时河中的倒影已变化了太多,四年前跟随着师傅上山时曾路过这里,那时的倒影还是个悲观软弱的小孩子,而今独行下山的路上,河边中的倒影已变得高挺,比起儿时瘦了许多,只是清秀、白皙、文气尽显的脸庞依旧,却少了一分儿时的稚气,多了一分宽容,更多一份正值年少应有轻狂,这点和雷源祭这小子反而很像。

    多年来不变的是这座山苍老的容颜,今日,宫儿转身作揖,告别了这里的一切,告别了这位守在这里千年,这四年来陪伴自己、养育自己、看着自己跨过一道道坎最终长大的“慈祥老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