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暮色四合，祭还是走出大门，独行人来人往的集市，又穿过集市行至一处僻静的小路，刚才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再度上演，回想着枫雯那滑下脸颊的泪珠，内心再次闪过一丝痛，几分愧疚折磨着他，他微皱着眉，又不禁回想起七年前，想起宣宫对自己的恨，越是这样想着，便越是觉得七年前害死韩冰宫的不是里应外合，而是自己。尽管，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
里应外合，那两张脸可真是令人作呕，每次看到他们都不会有好事，真想不到七年后我竟这般轻易地认出了他们，而那两张脸，便不断再提醒我七年前，令人心乱难安。这样想着，祭便觉得，路，越走越沉重。
当脚步声变成重叠声时，祭敏锐地转身，看到外合的一瞬间愣住，但却很快反应过来左手敏捷地拔出外合腰间的一把剑驾到外合脖子上：“你那孪生哥哥不需要你照顾么？胆子不小竟跟踪到我头上了，信不信我杀了你？”祭瞪着外合，眉宇间满是杀气，声音远比跟枫雯吵架时冰冷。
外合看着祭怔住，又很快一脸轻快带着笑故作惊讶道：“左手使剑，这是第一次吧？还是从我腰间拔出，不错的潜力，不久前我和里应就碰到一个送死的，不过那家伙还有两把刷子，我若单枪匹马与他斗到底的话，势必吃亏，先前对有关你的事略有耳闻，只是一直未见过其人，只听说你虽文胜武，个性却与那帮文人大不相同，却未想到，你这种文胜武的人潜力非凡。我更想不到的是，你竟是七年前我未能杀死的那小鬼。”
听到这里，祭并未惊讶，一脸冷漠道：“是听到我们的争吵才得知的吧。”外合收敛了笑容，突然一脸正经道：“我和里应很小就成了被赵高利用的棋子，过着不是人过的生活，忍辱负重，一直在等待机会除掉那老不死的，曾经我们尝试过一次，结果害死了至亲，还害我心爱的女人受到牵连，这段暗无边的路会更漫长，又不知会伸向何方，我们自己的命都悬在赵高手上，但却更为不甘心，哪怕再凄冷，我们彼此都相互支撑，他或者我，我们俩任何一方死了，恐怕另一方都再难熬下去……”
讲到这里，外合眼里闪过一丝悲伤：“如果我说救活他我们不会再动你们丝毫，你信么，如果我说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很愧疚你信么，如果我说我们总是很努力把结局往最好地发展你信么，是，尽管如此，我们还是罪该万死，但，今日，我还是想抱着一丝侥幸去求你，求你，救他！”说罢，外合猛然下跪，这一举动令祭一惊，原本架在外合脖子上的剑僵在空中。
“我外合这些年来连赵高那老不死的都不肯跪，但这次，真的诚心地求你，如果一百个响头可以换一条对我来说至关重要的人命的话，我愿意再磕一千个！如果杀了我可以让一切到此为止，可以让你就此释怀的话，那便杀了我吧！”外合这一脸正气的样子更是令祭在心里狂笑不止，最后竟忍不住笑出声来：“现在剑还在我手上，在你脖子的不远处，杀了你是轻而易举的事，你没资格跟我讨价还价！”
可外合似乎全然没听到，一个一个重重地磕着响头，祭手中的剑越握越紧，才磕了十下，鲜血已顺着额头流下，祭收起剑，倒是饶有兴致地看起这出表演。
狂风猛然刮起，打掉了祭的发带，吹乱了祭的长发，祭伫立风中，却并未打消看戏的念头，嘴角微微上翘，勾起一丝坏笑：“别误会，我不是给你机会，只是看着你也有低声下气的今天，感到很高兴而已，这就是所谓的报应？”
外合沉默不语，继续磕着响头，祭一脸冷嘲热讽道：“这可不像你。”不料最近的天气阴晴不定，太过诡异，顷刻间竟下起倾盆大雨。雨很快打湿了二人的衣服，外合却依旧磕着响头，额头扎进雨水里，又抬起，血立即在雨中蔓延开。
“我看你算了，再这样下去脑子就进水了。”祭一脸坏笑继续冷嘲热讽着，自己却也不肯因这雨停止看这场戏。
夜幕降临，电闪雷鸣，雨还在不住地下，祭猛然打了个寒颤，觉得头有点晕，再看看外合，支撑着地的两个胳膊不住颤抖，脸上沾满了污水和血，他轻咳两声，继续磕着头。祭盯着外合眼角的雨水，七年前的那滴泪再度浮现在他脑海，他想起了，冰宫死后，他也差点被杀，外合转身的瞬间，一滴泪滴落在地上。回过神来，他自嘲地一笑：“雷源祭，你果然很没出息，连仇人都下不了手！”狠狠挥剑，却劈不开雨帘，他愤愤看了外合一眼，下一刻竟挥臂扔掉手中的剑愤愤离去。
雨帘中，盯着祭远去的身影，外合嘴角渐渐勾起一丝难以揣测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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